謝辭有些無語。
他也沒做什麽欺壓同學的事情，怎麽一個個看到他都這副德行。
沒好氣，他冷冰冰道：“沒寫，不交。”
數學課代表連忙點頭：“好的好的。”
下一瞬，謝辭就看到旁邊忽然冒出一個本子，被白皙纖細的手指推着，悉悉索索推到他面前……
謝辭扭頭，就看到兔子把自己的作業本交了上去。
謝辭挑眉，翻開面前的本子，就看到，依舊是數學作業，那字迹，竟然和他的字迹有些相像。
他扭頭看過去，就看到兔子眼巴巴看着他，有些緊張的蜷縮着纖細的手指低低道：“……你寫上名字就好。”
看着兔子眼下不明顯的黑眼圈，謝辭莫名有些煩躁，提了提嘴角：“誰讓你多事的？”
說完，也不再看那作業本，收回視線懶懶靠回椅子上，然後他就看到，那兔子抿着嘴唇，低垂着眼兒，也不看他，伸出一隻手，悉悉索索把那作業本一點點摳了回去。
前邊，文體委員郝瑩瑩嗤笑一聲，分明是看到了事情經過。
謝辭從側面看去，就看到兔子緊繃着小臉，睫毛不住的顫啊顫，顫得人心煩。
他忽然伸手，一把從她手裏搶過作業本，大手一揮簽上自己的名字，起身大步走過去将作業本遞給課代表，路過郝瑩瑩桌邊的時候，謝辭斜眼冷冷瞥了眼，郝瑩瑩的面色登時一僵，笑容緩緩凝固。
坐回座位，看着依舊低着腦袋的兔子，謝辭低聲開口：“喂？”
兔子沒反應。
謝辭便是挑眉：“小洋鬼子？”
兔子擡頭看他，謝辭這才看到，那雙大眼兒有點泛紅……他頓時就是滿心無語。
這麽嬌氣的。
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謝辭難得有些生硬問道：“誰讓你替我寫作業的？”
多事！
話音落下，就看到兔子抿唇，低聲乖乖道：“不想讓你罰站。”
謝辭微愣，下意識問道：“爲什麽？”
問出口，就看到兔子白皙的小臉刷的紅到了耳根，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話來，隻是定定看着他，大眼忽閃着，晃得他有點想伸手……揪一把那臉蛋。
強行收回視線，謝辭暗暗低咒一聲。
大老王一定是故意的，專門給他身邊弄了這隻兔子，晃得人心煩……
一連兩節課，謝辭都有些莫名的煩躁，下課鈴聲響起，他沒有和以前一樣逗弄兔子“叫人”，而是第一時間離開教室到了操場打籃球。
控球、過人、投籃，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可沒來由的，那張尖下巴大眼兒的小臉不停在他眼前晃，晃得他煩亂，這麽一煩，他一天都沒出現在教室裏。
下午放學鈴聲響起，謝辭擡手将球給對面人丢過去，擺擺手：“走了，下次再來。”
那幾個喊他：“謝辭，一起吃飯去嗎？”
謝辭搖頭：“你們去吧，我還有點事。”
跑到水龍頭那裏洗了把臉，他甩着臉上和頭發上的水珠走進教室，就看到，空無一人的教室裏，兔子正踩在凳子上艱難的擦黑闆，凳子咯吱晃了晃……
幾乎是下意識的，謝辭蹭的上前就将那小隻直接攔腰抱起來，轉身就給她放到了地上。
兔子似乎被吓到了，傻愣愣擡頭看着他。
窗外斑駁的陽光投射進來，伴随着外邊校園裏的聲音，空蕩蕩的教室裏，謝辭居高臨下，兔子巴巴擡頭看着他，乖乖叫了聲：“哥哥。”
謝辭松開手懶洋洋撐到牆上，彎腰俯視着兔子，勾了勾唇角：“你知不知道，這麽看着我，會有危險……”
兔子眨了眨眼，大眼兒依舊不錯眼的盯着他。
謝辭喉結滾動了下，暗暗低咒一聲，擡手從兔子手裏拿過黑闆擦，轉身，不發一語刷刷把黑闆擦了個幹幹淨淨。
扔下闆擦，他轉身朝外走去，走出兩步，回頭，看着還傻愣愣在原地的兔子，挑眉：“等什麽，還不走？”
話音落下，兔子連忙背起書包跟了上來，巴巴看着他像是在等待投喂的小動物。
謝辭沒忍住笑出聲來，咬牙：“你怎麽這麽笨的？”
兔子抿唇彎彎眼，看着他，不說話，也不反駁，一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架勢。
大佬終于沒忍住，伸手，揪了把那臉蛋兒，惡趣味勾唇：“叫人！”
兔子立刻巴巴喊了聲：“哥哥。”
手指下是嫩滑的臉蛋兒，再被軟軟糯糯這麽叫了聲，謝辭蹭的縮回手，轉身低咒了聲率先朝前走去。
他覺得自己剛剛那瓶冰可樂好像白喝了……
走出兩步，謝辭又是忽然轉身，從兔子手裏拿過她的書包甩到自己背上，懶洋洋問道：“家住哪兒？”
兔子乖乖報了個地址，謝辭便是擡擡下巴：“走吧，送你回去。”
說完，謝辭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心裏有一瞬的錯愕，接着他便是無聲失笑，按了按眼角，恨不得回頭再揪一把兔子的嫩臉。
身後，兔子亦步亦趨跟上來，分明是糾結了許久，纖細的可憐的手指才輕輕拽了拽他校服衣角。
“哥哥……”
謝辭回頭，就看到兔子大眼兒忽閃：“你、爲什麽送我回家啊？”
迎着兔子那比别人似乎都清亮透徹的大眼兒，謝辭挑眉：“辭哥不喜歡欠人情，就當你替我寫作業的回報。”
内心，謝辭則是暗暗啧了聲，隐隐有些鄙視自己。
他話音未落，就看到兔子抿唇，兩眼放光定定道：“那我明天還幫你寫！”
說完就是滿眼希冀盯着他。
謝辭被兔子的反應搞得愣住，再看着這雙分明軟的不像話，卻又大膽得直勾勾看着他的眼，從見到這隻兔子後就老在晃蕩的那顆心……終于漏跳了一拍。
忍住了自己那總想作亂的手，謝辭轉身繼續往前走去。
蘇暖家其實也不算太遠，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走了大半個小時就到了小區門口，謝辭停下來，把肩上的書包遞過去，擡擡下巴：“回去吧。”
蘇暖接過書包看着謝辭：“那你呢？”
看着這兔子有點黏人的樣子，謝辭唇角沒忍住翹了翹，撇撇嘴：“我當然也要回家啊。”
“哦，好的。”
看着兔子呆呆的樣子，謝辭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她頭頂上兩隻耷拉下來的耳朵。
那雙大眼兒看着他太過專注，讓他這幾天一直強壓着的心沒來由的有些蠢蠢欲動。
鬼使神差的，謝辭忽然冒出一句：“你多大了？”
蘇暖擡頭看他，有些不解：“……十六了。”
謝辭眯眼啧了聲：“十六周歲了？”
蘇暖：“……差三個月！”
謝辭忽然輕笑一聲：“我已經滿十八了。”
說完，看着兔子有些呆呆的神情，謝辭無奈搖了搖頭，擡手又揪了把兔子的小臉。
“還是個小屁孩兒……”
不知道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
謝辭轉身離開，蘇暖在後邊看着，眉頭緩緩蹙起……頓了頓，看着謝辭幾乎消失的背影，她忽然邁步追了上去。
謝辭拿出電話，點了點，翻出個定位的界面來，眉頭皺了皺，然後就是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攔了輛出租。
出租一直駛到南城門，下了車，謝辭就是一邊看着電話，一邊走進環城公園，一直往護城河邊走去。
沒多久，他就看到孟遙獨自坐在河邊的背影。
謝辭停了下來，靜靜待在原地遠遠看着。
孟遙一動不動，他也沒動。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都開始暗了，孟遙終于起身，拍了拍衣服，不發一語轉身離開。
直到孟遙離開，謝辭一直緊繃着的後背才仿佛放松下來，他閉眼，深吸一口氣……蓦然一拳砸到旁邊的樹身上。
砰得一聲響，他的手背也瞬間鮮血淋淋……
他面無表情轉身，剛轉過身就愣在那裏。
對面，抱着受了驚的兔子來不及躲避，抱着書包站在那裏，傻愣愣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