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的力量加持,權杖上原本黯淡下去的光芒頓時大盛,時墨連忙催動權杖開船,上方,比菲亞和迦樓羅也是趁機掙脫那些黑霧,朝對面飛過去。
四周的黑霧越來越濃郁,再纏鬥下去他們隻會越來越處于劣勢,現在,隻希望對岸的那座山那裏真的有解決方法,否則,他們也許連退回去都做不到了。
迦藍抓着那黑蛟,拼盡全力飛到對岸山,猛地就将那黑蛟直接從高空扔了下去。
黑蛟在水中稱王稱霸,可畢竟沒有翅膀,被他就這麽丢下去,直接就成了一大團軟肉,不甘掙紮着,卻隻能砰得甩到地面上,成爲血肉模糊的一片……
可與此同時,迦藍也是再度變得全身漆黑一片,艱難扇動翅膀,歪歪扭扭的墜落下來。
蘇暖遠遠的看到小黑龍往下墜落,頓時就急了,連忙朝比菲亞大喊:“快,快去救迦藍……”
比菲亞和迦樓羅瘋狂扇動翅膀朝那邊沖過去,卻依舊晚了一步,下一瞬,他們就看到,四周的黑霧都像是受了什麽刺激……忽然間瘋狂的朝迦藍的方向狂湧過去。
迦藍意識渙散間就感覺到不對勁,四周的黑霧朝他席卷而來将他盡數吞沒,周遭隻剩下一片漆黑。
而就在這時,他覺得自己好像恍惚間聽到了一個聲音……
虛幻缥缈,充滿悲憫的溫和聲音。
“交給你了……你看好它們……乖……”
迦藍不住搖頭,他想說“不”,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拒絕什麽,接着耳邊又是無數尖銳的慘叫和嘶吼,随即,那些被他鎮壓的聲音又變成滿滿的蠱惑。
“你去看看,外邊的世界,你去看看……”
迦藍緊閉着眼睛不斷搖頭,然而,無數的畫面和聲音都是瘋狂的朝他席卷而來,仿佛要将他撐爆。
最後一瞬,他終于忍不住發出一聲嘶吼……霎時間,整個黑暗之地都顫動起來。
原本還在追着木船的黑猴子仿佛感覺到了什麽極爲可怕的東西,霎時掉頭就想逃竄,可還沒逃走,就不受控制一般被一股大力朝後猛拖過去。
蘇暖等不及船靠岸,直接踩上船舷就飛身跳了出去朝迦藍狂奔過去,就在這時,她就感覺到那盒子劇烈跳動起來。
她都沒來得及将盒子拿出來,那盒子自己就跳了出來,咣當一聲落到地上。
水中的黑猴子們發出凄厲的叫聲,不甘又充滿驚恐,可緊接着就像是被一隻手猛地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下一瞬,盒子上就多了個猴子浮雕,栩栩如生。
蘇暖看都不看一眼那盒子,沖到迦藍身邊将他一把抱住,看到他周身纏繞着的濃郁的黑暗之力,毫不猶豫低頭就吻了下去,想把他體内的黑暗之力吸出來。
可乍一碰觸,她就發現了不對。
迦藍體内的黑暗之力……鋪天蓋地,無窮無盡,像是個漩渦一般,根本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後邊,芙拉追上來想要将那盒子撿起來,可剛觸碰上去,那盒子就是砰得從她手中掙脫,再度跌落到地上,原地砰砰直跳。
四周或遠或近,不斷有各種嘶吼慘叫聲響起,而盒子上也是一個接一個出現了各種不同的圖案,有模樣奇怪的鳥,人頭馬身,三頭三眼的猛犬……一個接一個出現在盒子上。
很快,黑乎乎的盒子就變成了一個五顔六色包羅萬象的藝術品一般,隻是,芙拉比菲亞他們都知道,這盒子上所出現的每一個東西,都是在這黑暗之地中确确實實存在的,隻是他們還沒碰到而已。
盒子将這些東西全部都吸了回來……可與此同時,四周的黑霧也越來越濃郁了,幾乎粘稠的化爲實質,翻滾着狂湧而來,将他們一個個包圍,讓他們無從躲避。
這是潘神寶盒中彙集了不知千萬年的黑暗氣息,此時,都彙聚到了他們周身。
時墨權杖上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接着就在濃郁的黑暗之力中徹底熄滅。
迦樓羅化爲黑龍,用翅膀将諾瀾緊緊包裹其中……他低低歎息。
如果就這麽和諾瀾死在一起了,也不失爲一個好的歸宿!
芙拉和比菲亞雙手緊握在一起,不斷給比菲亞身上傳遞旺盛的生命力,将黑暗之力隔絕在他們周圍寸許,然後艱難的想要将旁邊已經被黑暗死死纏裹住的時墨拉過來……然而,卻是徒勞無功。
小精靈王子皮爾在被黑暗吞噬的最後一瞬,還在不斷告訴自己:“我是金色森林的王子,我不害怕,我不能怕,我不是小孩子了……”
黑暗瞬間覆蓋,皮爾猛地閉上眼睛……
原本就漆黑一片的海面上已經是黑雲翻滾,而那座山,更是除了滾滾黑霧以外,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變得五顔六色的盒子不住在原地嗡嗡顫抖着,上面的圖案都在拼命掙紮着想要擺脫那盒子,卻又被盒子牽扯住,無法掙脫。
蘇暖什麽都聽不到看不到了,她閉着眼,隻是憑借意識将迦藍死死抱在懷裏……
就在這時,迦藍緩緩睜開眼睛。
龍族特有的暗金棕色的眼睛已經變得漆黑一片,像是純黑色的寶石,明亮純粹至極,卻也冰冷至極。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你後悔嗎……?”依舊是那個悲憫的聲音,來自于寶盒的主人。
迦藍怔怔低頭,看着懷裏緊緊抱着他的精靈,漆黑的眼珠裏暗光翻湧。
“後悔嗎?你原本可以不去看外邊的世界,不去經曆這一切,也就不會懂得愛恨,不會感到痛苦,現在,你……後悔嗎?”
迦藍嘴唇動了動,沒有開口。
那個聲音問道:“告訴我……你還想要自由嗎?”
看着懷裏在黑霧中緊閉雙眼,分明異常痛苦,卻依舊緊抱着他不松手的精靈,迦藍艱難的吐出一個字:“想。”
沒有自由,他要怎麽保護她,怎麽和她在一起。
那個聲音再度問道:“那,他們呢,她呢?就讓她葬身在這黑暗中,永世不得解脫?”
迦藍立刻搖頭。
不、不要,請不要這麽做……不要!
那個聲音沒有再開口,隻是淡淡歎息一聲,半晌,才是緩緩道:“你還不懂嗎,能決定這一切的……隻有你!”
迦藍身體蓦然一僵,回頭,在滾滾黑霧中極爲精準的看向地上的盒子。
那盒子不住顫動着,上面滿是各式怪物化作的浮雕,那些浮雕都在掙紮着,不斷想要沖破盒子的束縛,而盒子最中央的位置,那個橢圓形的巨大凹槽,還在那裏……
能看到,四周那些或大或小的各式浮雕,都和那處空缺在拼力保持距離,似乎哪怕隻是個位置,都讓它們不敢靠近。
迦藍知道,那裏……是他曾經所在的地方。
他,自諸神時代起,在那個位置,呆了整整一萬年,他的使命,就是守護這盒子,看守者盒子裏關押的那些東西……
這盒子之所以會打開,那些怪物之所以能逃離,都是因爲他。
千萬年的孤獨,讓原本隻知道聽命的守衛者生出了别的意識,再加上盒子裏那些生物的蠱惑,讓他更想要走出去,看看外邊的世界,所以,他離開了盒子。
沒了守衛,那些被壓抑千萬年的黑暗生物盡數席卷而出,帶着盒子裏經年彙集的黑暗之力,開辟出了這個專屬于黑暗的世界。
這個地方因他而生,而今,他又回到了這裏。
離開的時候,他原本隻是打算出去看一看,然後再回來這裏,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而今…他回來的,和他愛的姑娘一起。
蘇暖感覺到不對,将全身的力量調動到極緻,拼力睜開眼,就在重重黑霧中直直對上了迦藍的視線。
她想開口,可剛一張嘴,無數的黑暗之力便是朝她嘴裏瘋狂的湧進去,她根本沒辦法發出聲音,隻能是更加用力的将她的小黑龍緊緊抱住。
下一瞬,小黑龍的聲音在她耳邊清晰響起。
“暖暖,我可以結束這一切,你想要嗎?”
蘇暖心裏一驚,接着就是蓦然搖頭,她死死看着小黑龍,兩手不斷收緊,拼命想把抱住不讓他有半點遠離。
迦藍深深看着她,忽然笑開:“我知道我爲什麽會出去了……”
他說:“一定是爲了遇見你!”
在越來越濃的黑霧中,迦藍卻仿佛忽然間不受影響了,他緩緩拿起蘇暖一隻手,按到他胸口:“我以前什麽都不懂,不懂自由,不懂感情,不懂愛……後來,我感覺到了孤獨,學會了渴望自由,所以我從這裏離開,然後遇到了你……”
迦藍的眼睛烏黑透亮純淨至極,不舍、愉悅、難過……所有的情緒都清晰可見。
他說:“我遇到了你,知道了什麽是愛,所以……我可以不要自由,也可以繼續孤獨下去,隻是……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将無法動彈的精靈輕輕摟進懷裏,迦藍朝那個一直等候在一旁的聲音說道:“我知道錯了,我願意回來……請讓他們離開。”
那道聲音輕柔歎息一聲,下一瞬,迦藍身體猛地一僵,接着,身上驟然迸射出濃郁的黑色光芒,他的身體很快變得虛幻起來。
蘇暖死死抱着他不松手,拼命把自己體内的生命力給他灌輸過去,卻根本于事無補……她眼看着她的小黑龍的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她看到小黑龍靠過來,無比依戀的蹭了蹭她,低低道:“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聲音未落,他的身形驟然消散,與此同時,那盒子上猛地爆發出一道極爲強勁的黑光,黑光散去,盒子中央原本那空缺的位置,多了一顆黑寶石般純淨透亮的眼睛。
那眼睛極爲淡漠冰冷強勢,眨了眨,頓時,盒子上驟然湧出無數光芒……四周遮天蔽日的黑暗之力頓時像是遇到了狂風的濃霧,被撕扯着朝一個方向退去,整個黑暗之地開始顫動起來,風嘯雲卷,黑霧狂亂,鋪天蓋地……
盒子上原本在拼死掙紮的那些怪物都安分下來,顫抖着回歸原處,原本閉着的盒子咣當一聲打開,一瞬間,周遭所有的黑霧都不受控的朝盒子裏面狂湧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吧嗒一聲,盒蓋落下,那拼湊起來的鎖自己歸位,咔哒一聲,将盒子鎖住。
黑霧散開,天光透了進來,原來,已經天亮了……
蘇暖怔怔将那盒子撿起來,就看到,盒子上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直溜溜看着她。
原本冷漠一片的眼睛裏忽然透出水潤的亮光,沖她眨了眨……靈動而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