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睜眼,她就已經回到了系統空間。
因爲那一生太長,她再回來的時候都感覺有些恍惚,甚至幾乎忘記了還有這麽一個世界,可緊接着腦中就是一陣激靈,原本昏昏沉沉的頭腦迅速變得清醒,而與帝麟攜手度過的八十多年,像是被壓縮成電影一般,她按着腦袋忍不住一生痛呼。
下一瞬,一道聲音響起。
“宿主别擔心,這是正常反應,爲了不讓上個世界的感情影響下個世界……”
蘇暖睜眼,就看到了已經恢複成最初大小的一團雲朵。
是三八。
在上個世界,她和帝麟重逢後沒多久三八就蘇醒了,然後就是她和帝麟的安穩生活,三八不用再擔心什麽,索性再度進入沉睡休養,隔了這麽久,他們終于又見到了。
蘇暖伸手,三八便是乖乖靠過來被她輕輕抱住。
蘇暖有些怔怔的想着,也不知道帝麟怎麽樣了。
再回想起來,明明是剛剛經曆完的事,此刻,卻像是已經過去了很久,遙遠到有些恍惚。
她低頭有些猶豫的問三八:“他……還好嗎?”
三八從她懷裏探出來:“我帶你去見他吧。”
蘇暖頓時一愣,眼睛蹭地就亮了:“可以嗎?”
“可以可以。”三八立刻往前邊帶路。
蘇暖連忙起身,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像是已經隔了幾個世紀的那身裝束,一時間竟是有些忐忑。
他還記得她嗎?應該是記得的吧……他是什麽樣子呢,他想象中的她又是什麽樣……她這身打扮會不會太随意。
她身上的衣服是她當初出車禍的時候穿的那身,當然比不上她當魔後的時候的打扮……越想越覺得心裏淩亂,前邊,三八在那片看不清楚的濃霧前停下來催她:“快走啊,你在等什麽?”
蘇暖猛地回過神來,又是有些哭笑不得……她總算是理解近鄉情怯是什麽感覺了!
跟着三八,她一步邁進那片濃霧裏面,瞬間,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隻剩下灰蒙蒙一片,隻能根據三八的聲音往前。
她以爲會需要走好久,卻沒想到,剛邁出幾步,眼前倏地一亮,豁然開朗,然後就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裏離我們很近?”她下意識問道。
三八有些苦惱:“不,并不近,隻是以前主神帶我來的時候我知道怎麽來……說不清楚。”
蘇暖點點頭不再出聲,而是朝四周看着,緩緩向前。
四周的濃霧迅速淡開,然後她就看到前邊遠遠的,似乎有一堵近乎透明的水晶牆,亮晶晶的散發出瑩瑩光暈。
她好奇的向前兩步,可緊接着,當她看到水晶牆那邊微微晃動了一下的人影時,她整個就愣在那裏。
下一瞬,她就是猛地朝那邊奔過去,直接撲到那水晶牆上。
水晶牆兩尺多厚,能清楚的看到裏面的情景,隻是一眼,她就是蓦然愣在那裏。
水晶牆的那邊,一道身影靜靜坐在那裏,墨發披散,身着白衣……他的身上,滿滿當當的纏繞了無數鎖鏈,那些鎖鏈朝四周伸展出去,死死固定在不知什麽材質的牆上,每條鎖鏈都有嬰兒手臂粗。
她數了數,那鎖鏈足足有十八條,其中一條繃斷了,散落在地上,而那人,則是被那剩下的十七條鎖鏈死死禁锢住身體,隻能看到他盤着膝蓋和随意搭在膝上的雙手。
仿佛感應到什麽,那人終于慢慢擡起頭來……視線相對的一瞬,蘇暖眼淚差點就湧了出來。
這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可隻是一眼,四目相對的一瞬,她就知道……是他,就是他!
那雙眼睛,再怎麽變,都還是那雙眼,而他,也看到了她。
蘇暖清晰的看到那雙眼怔忪了一瞬,接着就是陡然發亮。
他猛地動了一下,似乎想要站起來,可是,他身上那密密麻麻的鎖鏈幾乎把他捆成了個粽子,他根本動彈不得。
接着蘇暖就看到,那張原本精緻好看的驚人的面上驟然湧出濃濃的戾氣來,蓦然咬牙,竟像是要将那些鎖鏈撐開,可他剛一動作,那鎖鏈上便是驟然迸發出暗金光芒,下一瞬,蘇暖就看到他原本就蒼白如雪的面色刷的一片慘白,嘴角溢出殷紅的血迹。
那原本就如血的薄唇立刻被染成妖異的豔色。
蘇暖頓時急了,她連忙大喊:“别動,你别動,别動……”
可她接着就發現,聲音根本無法穿透過去,這堵水晶牆,隔絕了所有的聲音。
她看到他直直看着她,然後張嘴說了什麽。
可是她聽不見,又拼命想要聽見,又氣又急之下,差點就掉下眼淚來……下一瞬,她就看見了,她看見,他說:别哭!
他一遍又一遍用唇形對她說:“别哭!”
她的眼淚終于掉下來,然後又是一把抹去,朝他擠出個笑臉,不斷點頭。
好,我不哭,你也别動,别動……
可看到那些鎖鏈,密密麻麻捆着他,就像是禁锢着什麽十惡不赦的生物,将他死死困在那裏,蘇暖就又氣又急的恨不得将眼前這堵牆砸碎了。
爲什麽要那麽對他,爲什麽!
三八在後邊小心翼翼提醒:“宿主你别急,你看,看到那條鎖鏈沒……”
蘇暖停下來,就聽到三八急忙說:“這是他的劫數,每個世界都是他的劫數,如果他能和上個世界一樣,每次都能化解原劇情中的滔天怨氣,不再是罪大惡極的反派,有個好的結果,那這劫數就會化解……”
蘇暖屏息問道:“那鎖鏈也會斷開?”
三八連忙道:“沒錯,每條鎖鏈都是一道劫數,所以,宿主……我們有辦法的,你不要急!”
蘇暖不錯眼的看着裏面那人,聲音有些絕望:“還有十七條,難道說,我們還要再經曆十七個世界?”
好遙遠,遙遠到讓人絕望!
三八連忙說道:“不一定……這些鎖鏈是用來禁锢他,鎖鏈的數目越少,對他的禁锢力就越小,也許,等到再少幾條鎖鏈,他就能自己救自己了呢?宿主,你要往好處想,不要着急好不好……”
三八不住安慰她,而蘇暖看到,裏面那人似乎也平靜下來了。
他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些鎖鏈,然後又是緩緩擡頭,擡起頭的時候,眼底那極緻的陰戾還未散盡,等看到蘇暖的時候,又變成滿滿的柔和。
蘇暖看到,他指了指自己,然後說了兩個字,看口型,他好像在說“注意”或者什麽……可是她無法确定,隻能緊緊趴在那水晶牆上,眼巴巴看着他。
她一邊看着一邊想着,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男人,怎麽會有連一縷發絲都這麽符合她心意的人……再看到他身上那些鎖鏈,又是難受的不行。
見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隻是像隻小狗一樣眼巴巴趴在那裏,裏面的男人慘白的面上露出一絲笑,接着就是忽然咬破自己手指,然後就着帶血的手指臨空寫字。
蘇暖頓時愣住,然後就看到,他面前的虛空處,緩緩出現一個字:燭。
緊接着就是第二個字:陰。
燭陰……他指指自己,朝蘇暖抿唇輕輕笑開。
瞬間,蘇暖面上就湧出狂喜……他是說他的名字,是在告訴她,他叫燭陰,他叫燭陰!
她高興的有些淩亂,回過神來就想要咬破自己手指也把自己的名字寫給他看,可就在這時,她看到,燭陰那帶血的手指繼續虛空寫着,出現兩個蘇暖無比熟悉的字。
蘇暖。
正是她的名字。
那兩個名字散發着金紅的光,然後緩緩消散,蘇暖抿唇忍着眼淚不斷朝燭陰點頭……就看到燭陰朝她低低笑着。
這一刻,蘇暖隻顧着傻樂,沒看到燭陰對她笑的溫和,可放在膝上的另一隻手,捏着一條鎖鏈……力氣太大,骨節都泛着冷白。
蘇暖看到他深吸了口氣,像是在調整自己,然後就是朝她用口型說了兩個字。
這次,蘇暖看清了,他說的是:等我。
她不住點頭……
旁邊,三八的聲音忽然響起:“宿主,我們該去下個世界了,過了時間會出岔子的。”
蘇暖連忙擡頭,然後就看到,對面,燭陰已經低下頭去,雙眼緊閉,像是睡着了。
“他已經去了?”她頓時急了。
三八道:“是的,所以我們也得快些。”
蘇暖怔怔看着水晶牆對面的人,回頭看向三八:“他叫燭陰……我知道他的名字了。”
三八嗯了聲,有些難過的樣子:“宿主,沒事的,我們現在有希望了,不用怕的。”
蘇暖深吸一口氣,拍了拍三八:“好,回去吧!”
他們很快就回到了那個空間,蘇暖沒問三八下個位面的信息,而是問了三八現在的狀況。
上個位面,她知道白流霜最後還差一些,她沒機會再攻陷,沒能給三八帶來幫助。
可接着三八的話就讓她有些詫異了。
“宿主,下個位面開始,你隻需要好好攻陷大反派,然後和他相親相愛的在一起就好了,别的人不用管了。”
蘇暖頓時愣住:“那你呢?”
三八有些苦惱:“我現在還搞不清楚,隻是能感覺到,那樣雖然會讓我快速成長,可是似乎是有什麽問題的,我怕這是主神留下來的什麽詭計,我們先不理會另外兩個攻陷對象了,試試看。”
蘇暖頓了頓:“可是,你不想快點長大了嗎?”
三八過來蹭了蹭她:“沒關系的,現在沒有人欺負我們,隻有我們倆,長得快點慢點沒關系的,我還可以一直陪着你……我們先試試,好不好?”
蘇暖緩緩點頭:“好……”
下一刻,三八的聲音響起:“新的世界,宿主加油啊。”
漩渦出現,接着就是熟悉的眩暈感,被抽離一般的感覺襲來的瞬間,蘇暖在心裏默念着那個名字。
燭陰。
緊接着,眼前一亮……她眨眨眼,然後就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遠處是一望無際的連綿群山,能看到那茂密的樹木和奇花異草……可詭異的是,那群山密林像是被一刀劈出了一道分界線。
分界線的這邊,是青山綠水鳥語花香,而分界線的另一側,則是黑漆漆的一片……
花草樹木全都是死寂的黑色,沒有半點生機。
而她,正站在一處高高的山巅。
腳下忽然傳來響動,接着就是小獸般的悶哼,她刷的低頭看去,隻是一眼,頓時一愣,接着就是眼前一亮,憑借本能直接就縱身躍下,直接落到那人身邊。
銀色滑過,她這才發現,自己那幾乎垂到膝窩的銀發……
可現在顧不上這些,她彎腰就要去看那正捂着一隻眼睛全身戰栗的少年,剛伸出手,就被對方猛地一把揮開,那露在外邊的一隻眼,死死看着她,滿是刻骨的仇恨和厭惡。
“你要是今天沒能殺了我,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那少年捂着一隻眼看着她,從牙縫裏擠出的話,充滿了刻骨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