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便像是害羞了一般抿了抿唇：“我們已經……那個，就是……你懂的。”
看着淩雲蒼白的面色和強撐着的神情，折月滿臉關切：“你沒事吧？”
淩雲連忙搖頭：“沒、沒事，我很好。”
“那就好。”
折月上前看着淩雲，滿眼堅定鼓勵他：“你現在沖破了堵塞的筋脈，以後可以修行了，隻要好好習武，一年不行三年，五年不行十年，堅持下去，你總有一天可以報仇的。”
淩雲有些發愣，怔怔看着他。
折月又有些惋惜道：“在那之前，你可要保護好自己和伯母啊，我看這趙家的人可都不是什麽好鳥。”
說完，拍了拍淩雲就打算離開，臨走前，又是自言自語般嘀咕：“要不是暖暖不準，我就教你妖法了，到時候報個仇還不是揮揮手的事情……”
說着又是吐了吐舌頭，像是有些懊惱自己說漏嘴的一樣，拍了拍淩雲，然後轉身離開。
淩雲怔怔站在那裏，耳邊淨是折月的話。
一年不行三年，五年不行十年……他總會報仇的，是這樣嗎？
所以，他還要讓自己的母親這樣小心翼翼的寄人籬下不知多久，而且，随時面對着被仇人害死的危險。
眼看折月的身形就要消失，淩雲忽然擡頭，面色慘白看着折月，定定道：“折月……你、你能教我妖法嗎？”
背對着他，折月的眼底閃過得逞的笑意，回頭，卻是滿臉緊張：“那個……什麽妖法，我聽不懂。”
淩雲卻是瞬間定了心神，他看着折月，上前幾步定定開口：“折月，你幫幫我。”
他自己無所謂，怎麽樣都無所謂，可是，他不能再讓母親跟着他受苦，跟着他朝不保夕。
淩雲看到折月似乎十分爲難的樣子。
“暖暖她不讓，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是人，用妖法的話，很可能會有反噬，會害了你。”
瞧瞧，他可是把其中原委都說清楚了的，不算騙這個蠢貨，蠢貨如果還要一意孤行，那可怨不得他了。
看着折月面上的糾結和猶豫，淩雲心裏一暖，神情卻是一片堅定：“我不怕。”
他看着折月苦笑着：“畢竟，我也沒什麽東西可失去的了。”
看着眼前即便是一臉溫和，卻都能看出來氣勢不凡，明顯強大不已的折月，再想想自己，淩雲連嫉妒的心都生不出來，隻剩下滿滿的相形見绌。
他又有什麽資格去難過，嫉妒。
原本就不是他能擁有的。
他再沒别的期盼，剩下的，唯有報仇，還有保護好母親。
興許是他的确太過狼狽，又或者是折月念着以往舊情，淩雲就看到折月仿佛很是爲難的樣子，然後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小的吊墜給他。
“這裏面封着一枚妖王内丹，你要是真的想好了，就吞了那内丹，吞了内丹你就能變成半妖，繼承那妖王一半的妖力……”折月輕聲說着，分明在勸阻，卻透着股詭異的蠱惑。
“到時候，你會變得很強大，就是……可能會有些副作用，至于是什麽副作用，我也說不準。”
淩雲從折月手中接過那泛着詭異光澤的吊墜，嘴唇緊繃着。
“那、我走了？”折月眨眨眼。
淩雲将那吊墜捏在手裏，朝折月認真道謝：“折月，謝謝你，如果以後有機會……我會報答你的。”
他的目光太幹淨，折月有些悻悻然摸了摸鼻子，然後就是笑嘻嘻：“哎，沒事兒，我走了啊，再會。”
折月離開後，淩雲一個人靜靜站在那裏半晌，看着手中的吊墜，眼底神情黯淡，又透着一股子決絕。
他是人，也并不清楚妖族到底是怎麽回事，隻是下意識的不想變成妖。
可他别無選擇，就像折月說的那樣，即便是現在他筋脈沖開了，可什麽時候有能力報仇，誰都不知道。
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十年八年。
陷在仇人巢穴中，他能等嗎？
不能，他一天都不能等了。
看着手中的吊墜，他擡手捏碎外邊包裹的玉殼，那枚泛着綠光的妖丹滾落在手心。
淩雲眼中滿是破釜沉舟的決絕，仰頭，将那妖丹吞了下去……
半晌後，山中響起一聲凄厲的痛吼，伴随着那吼聲，栖息在密林深處的鳥群像是被什麽驚動了，撲棱棱被驚飛。
天快黑的時候，淩雲從後山沉默着朝回走去，他低着頭，瞳仁深處有墨綠光芒一閃而過。
要回他和母親住的小院子，每次都要路過尚元門的練武場，而每一次，他都是低着頭快步走過。
可這一次，趙家兄弟三人恰好在演武場裏，遠遠地看到他，交換了個眼神，然後就是朝這邊走過來，身後跟着尚元門的弟子。
“這不是淩少莊主嘛，怎麽，練武回來了？”
“這麽勤奮啊，想必一定是突飛猛進吧，讓我們見識見識呗？”
“是啊是啊，淩雲山莊呢，當初可是享譽武林，咱們真想開開眼界呢……”
被那兄弟三人帶着攔住去路，淩雲緩緩擡頭看了眼，然後便是低低頭緩緩道：“淩雲學藝不精，不敢獻醜。”
他能感覺到體内那股叫嚣着要爆發的力量，可同時也能察覺到那股力量背後隐藏着的危險。
那份危險讓他有些心驚，在得到夢寐以求的強大感覺後，竟然有些不敢嘗試着去使用，就好像他有種感覺：自己體内有一頭野獸，一旦喚醒，将會是非常可怕的後果。
因此，面對趙家兄弟的挑釁，他忍耐下來，告訴自己，應該回去好好平靜平靜。
可對方卻分明将他的隐忍看成了軟弱可欺，下一瞬，就有一個人高馬大平時喜歡拍趙家兄弟馬屁的弟子站了出來，岔開腿站在他面前，哈哈大笑着：“不敢比啊？不敢比也行，既然這麽慫的，那就從小爺褲裆下鑽過去，咱們就放你走，如何？”
周圍的弟子都哄笑起來，趙家兄弟笑罵了句什麽，卻沒有阻止。
淩雲緩緩擡起頭來，壓下眼底的綠芒，吸了口氣，緩緩開口：“那就動手吧。”
他知道，這些人隻是想欺負一下他罷了。讓他們欺負一下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果然，聽到他說動手，那些人便是轟然笑開，那個岔開腿的弟子站直，朝他走過來，做了個拱手的手勢，下一瞬便是毫無預兆出手。
如果放在以往，這樣的偷襲淩雲必定反應不及，免不了要被打飛出去。
可這一次，對方那來勢洶洶的攻勢在他眼中卻分明慢了不止半拍，他發現自己完全可以悠悠然的打回去。
他謹慎的沒有動真格的，而是控制着力道，側身躲避，然後擡腳踢出去。
可就是這輕飄飄的一腳踢出去後，一聲慘叫響起，下一瞬，那人便是倒飛出去砸到地上。
淩雲自己也愣住了。
他這才知道，小時候看到過的一場比試，那個獲勝的人很無辜的說他沒有用力，是真的。
竟然真的可以這麽輕松就把人踹飛出去。
就在他滿心驚駭的時候，旁邊，趙家兄弟中老大冷哼着罵了句什麽，然後就是從背後朝他攻了過來。
淩雲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的攻勢，也可以輕易避開，甚至再反擊回去……可他分明能感覺到，他剛剛隻是動了動腳，體内那股力量就像是要脫籠而出一樣，那種危險，讓他心驚至極。
他滿心都是折月說的反噬……因此，在即将避開的前一瞬，生生停了下來，然後，任由自己被拍飛出去。
沒有控制力道，他飛出去砸到地上，靜靜伏在那裏，就聽到身後的哄笑聲伴随着的辱罵。
“這就是淩雲山莊的少莊主，哈哈哈哈……”
“現在真是阿貓阿狗都能立門派了，改明兒我也弄個淩風山莊淩雨山莊去。”
“啧，還是大師兄厲害啊，你看那廢物，躺在那裏像死狗一樣……”在那些辱罵哄笑中，淩雲趴在地上。
沒人看到，他的眼中，墨綠翻滾着，像是下一瞬就要叫嚣着破體而出。
全部的身心都在叫嚣着一個字：殺！
殺光他們，殺光這些無知又醜陋的蠢貨，殺光他們……這個念頭不斷往外翻湧，他垂在身側的手不斷收緊，死死握拳。
他隻是想報仇，隻是想報仇而已，他沒有要殺這麽多人，沒有的。
趴在地上，淩雲身體整個顫抖着，身後，那些人轟然大笑着。
“瞧瞧給他吓得，算了算了，别一會兒尿褲子了……”
趙家三兄弟眼中滿是鄙夷，齊齊冷哼：“廢物！”
那些人心滿意足離開，半晌，淩雲才從地上爬起來。
他靜靜站在那裏，看着自己的手，擡頭看着天空。
暮色将臨，烏雲遮月。
他從未有過一刻像此刻這樣，能感覺到自己體内無窮無盡的力量。
緩緩朝小院走去，還沒到院子裏，就聽到裏面有别的聲音，伴随着他母親的啜泣哀求。
淩雲神情一凜，刷的擡眼，直接朝院中掠去，剛進院門，看到的一幕便是讓他面色霎時間一片陰寒，眼底的綠芒驟然翻湧起來。
院子裏，他母親和趙家那兩個小姐的手裏在撕扯着一塊秀帕，他母親沒松手，趙家小姐擡手便是狠狠揮下去。
趙家小姐是習武之人，一巴掌下去，他孱弱的母親便被抽的摔倒在地上……
淩雲的眼中綠芒大盛。
這一瞬，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他要讓這些人……全部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