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剛到山洞口的時候,就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砰得彈了回來,想到剛剛府君的話,他這才意識到不對,面色驟然間變得極爲難看,回頭看了眼靈鏡,靈鏡中,刑台上那道紅色身影,驟然間就被劈的趴到地上。
眼底湧出濃濃的暗光來,梵音回頭便是握拳,蓦然朝那看不見的屏障狠狠揮了過去,可緊接着就是一道比他的力量更強的力量反擊回來,讓他愣是猛退出去幾步。
這時,他終于确認,府君知道了。
府君知道了他與鳳凰的事情,所以……
梵音蓦然回頭,行刑台,第二道天雷轟然劈下,那天雷,根本不是原本該有的力道。
梵音素來淡漠的神情終于破裂,他眼角驟然泛紅,擡頭便是一聲大喊:“府君……”
無人回應,而行刑台那邊,第三道天雷已經轟隆着在半空醞釀。
梵音深吸一口氣,面色倏然間沉了下去,他回頭看着那道能将所有攻勢反彈回來的虛空屏障,随即,再度攻了上去……
而這個時候,蘇暖正趴在行刑台上,在猝不及防的劇痛下,先是一懵,眼底開始有異樣的神色流轉。
三八急忙忙開口:“宿主,我給你開痛覺屏蔽。”
它忙着在尋找解決蘇暖身上黑霧的方法,一時不察,這就除了亂子了。
這太華府君是半仙,以他自身半仙之力召喚的天雷……這是打算要劈死這隻鳥了。
可就在三八準備動作的時候,蘇暖卻是虛弱着急忙阻止:“不要,你别管,别動!”
三八頓時愣住,正在滿心驚駭不解,第三道天雷已經轟然劈了下來。
蘇暖趴在那裏,天雷劈下,原本應該是催筋斷骨般的劇痛,可她卻是雙手成爪,死死摳着地面,愣是一動都沒動,咬牙分明在死撐着。
三八正看着心疼,接着就忽然發現,有絲絲縷縷的黑霧,在天雷散開的時候,從她體内逸散出來。
三八頓時也驚住了。
蘇暖正是因爲感覺到什麽,所以才阻止了三八給她痛覺屏蔽。
這種感覺其實她成年那天就出現過,那時候,她身上滿是鳳凰真火,卻不會控制,燒得自己都疼的要死,又心急救那和尚,竟是沒抓住那一閃而過的異樣就讓三八給她屏蔽了痛覺。
感覺不到疼痛後,那種異樣的感覺也沒有了。
可就在剛剛,猝不及防中一道天雷劈下,她疼的恨不得立刻死掉的時候,忽然間感覺出來一絲異樣,然後就覺得,有什麽一直籠罩着她的東西被撕開了一道縫隙,就好像漆黑的夜色忽然灑下一抹皎潔的月光。
她頓時愣住,咬牙忍着疼痛,然後就感覺到,内心深處,那層覆蓋着的厚重的黑暗,像是裂開了一道縫隙,有什麽極爲重要的東西,正在緩緩複蘇。
那種感覺,讓她心驚到幾乎忍不住想要落淚……
随着第三道天雷劈下來,又是一縷黑霧從她體内逸散出去,蘇暖卻是死死趴在那裏,一邊感受這那徹骨的疼痛,一邊紅着眼睛卻是忽然笑出來。
那一瞬,她看到滿天煙花……坐在她身邊眉眼精緻的少年,眼中是化不開的溫柔缱绻,低低喚她:“暖暖……”
三八看的心驚,眼看那一道天雷下去便是焦黑一片皮開肉綻,然後又是在她力量的崔動下緩緩愈合,可不等愈合好,又是一道天雷。
三八聲音顫抖着:“宿主……蘇暖,你怎麽樣啊?”
蘇暖咬牙艱難開口:“我、很好……特别好。”
仔細感應着天雷的力量,她嘗試按照天雷劈在身上的力量流轉去調動體内的鳳凰真火,片刻後,周圍原本就目瞪口呆的太華府弟子們便是驚駭不已的看到,行刑台上,那妖物身上竟是驟然燃起赤紅的火光。
那火光很是明亮,天雷劈下去,似乎都有些劈不散那火光。
在鳳凰真火與天雷雙重作用下,蘇暖體内的黑霧更快的朝外逸散開來。
十指死死扣着地面,她緊緊咬牙,眼底湧出狠光來。
主神……好一個主神。
她若不死,定要将那主神給滅了去。
一道道天雷劈下來,鳳泗的眉頭也是緩緩蹙起來。
這鳳凰是犯了何等十惡不赦的罪孽,要用這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這可是太華府中從未有過的刑罰!
莫名的,他忽然想到了昨日府君的異樣。
再看看行邢台上雖狼狽不堪卻明顯有着傾世姿容的鳳凰,鳳泗心裏忽然冒出個詭異的念頭。
難不成,府君……?
他接着又是連忙晃了晃腦袋沒敢往下繼續想。
天雷陣陣中,連不遠處的牢獄中那些大妖似乎都被吓住了,往日那些示威一樣的嘶吼盡數消失不見,變得一片詭異的安靜。
畢竟,自從人妖大戰之後,太華府中可是從未有過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的刑罰……牢獄中那些大妖,可沒哪個能扛得住。
鳳泗忽然就想到了重靈,然後便是一個激靈。
他不敢想象,若是現在台上被天雷加身的妖是重靈,他……他會怎麽做?
他一定會瘋掉的,這比讓他死還要殘忍。
他甯願死也做不到看着重靈受這樣的苦。
而這一瞬,梵音的想法和鳳泗是相同的……他雪白的僧衣已經血迹斑斑,全是他自己的血。
看着靈鏡中天雷滾滾劈下,那道靜靜伏在那裏,不知死活的身影,梵音雙眼赤紅,以往淡漠高冷的神情已經盡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默的癫狂。
他眼角泛紅,不發一語,從地上爬起來,再度朝太華府君布下的封印沖了過去。
太華府君掌太華府仙府不知多少年月,是當初能以一己之力持墨風劍驅趕妖族的半仙,甚至……他其實根本就是仙人。
這樣的存在,一旦狠下心來,根本不是梵音所能撼動的。
他下了狠心要滅了那鳳凰還梵音一個幹淨,因此,布下的封印根本未曾留手,他知道,在梵音被自己反噬的力量殺死前,那隻鳳凰必定已經葬身天雷之下……
就在一邊天雷滾滾,另一邊山洞不斷震撼卻死死困住梵音的時候,太華府下,重靈面無表情帶着一人上山。
守山的弟子攔住他,指着他身後的認:“這是誰?”
“我怎麽知道。”重靈和以往一般,被整個太華府的弟子看不起,也對那些人沒有好臉色:“鳳泗大人讓我接的人,要不我把鳳泗大人叫下來給你解釋?”
那名守山弟子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恨恨盯着這個狗仗人勢的小妖,卻到底忌憚鳳泗的身份,再加上這小妖的确是替鳳泗大人辦事,而且很得信任,最終,便是冷哼一聲放行。
那幾名守山弟子都沒發現,重靈緊握在身側的拳頭在隐隐顫抖着。
過了山門,重靈走了許久,才終是微微放松下來,然後便是回頭看着身後那一身勁裝,眉眼桀骜冷峻的年輕男子。
“少主,我隻能帶你進山,至于你要去的地方,有那守鏡聖僧看守,我法力低微滿身妖氣,根本無法靠近。”
折月冷笑一聲,悠悠勾唇:“你可以走了。”
說着又是眨眨眼意味深長:“放心,等我妖族攻進來,第一個便是要滅了這太華府,到時候……你那相好的,便留給你當寵物養着吧……”
重靈雙手死死握拳:“好。”
鳳泗……不要怪我,我等了很久了,我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重靈的眸色越來越堅定,然後便是歸爲一片陰郁。
他在這裏,永遠是最低賤的雜役小妖,和鳳泗根本是雲泥之别,除了鳳泗的心,他一無所有,沒有半點仰仗。
他沒辦法再這樣下去,隻要想到有朝一日,鳳泗可能會因爲各種各樣的羁絆而放棄他,重靈便覺得一顆心滿滿都是殺機。
他不能再這樣下去……隻有占據主導地位,讓鳳泗成爲他如今的角色,他才能完完全全的擁有鳳泗。
等到他們妖族進駐到了這片天地,那時候,再不用擔心任何人阻攔,再不擔心有朝一日他們會分開。
妖族才不會在意什麽人妖之分,男女之别……
而這時候,已經是第三十道天雷劈下。
蘇暖覺得自己正處于一個非常微妙的狀态下,像是快要暈過去了,又像是無比的清醒,隻是她覺得自己還不是足夠清醒。
三八在旁邊語氣凝重:“宿主,你不能再這麽下去,你的身體承受不住,真的會死的……”
頭頂,雷雲再度彙聚。
水洞中,梵音已經面無人色。
太華府君終于忍不住出現,他害怕自己再不出面,梵音便要将自己磋磨死了。
此刻,看着梵音沉默而決絕的樣子,太華府君閉眼深籲了口氣,緩緩道:“這是何苦。”
梵音艱難提了提唇角:“衆生皆苦。”
太華府君緩緩搖頭:“梵音,你可知,世間絕無雙全法……”
世間既無雙全法,安可不負如來不負卿?
他話音未落,便見梵音緩緩擡頭,一字一頓開口。
“世間若無雙全法,甯負如來……不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