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煜停下來，不發一語靜靜看着栗夏，直看得栗夏心裏發毛。
不等栗夏開口，他忽然出聲：“當年……不是你，對不對？”
栗夏猛地一愣，猜到什麽，神情頓時僵住……
而這時候，蘇暖安頓好了之後已經騎着她的小電摩出了孤兒院。
她出去沒多久，傅雲卿的車也駛出去了。
傅雲卿看到了前面那輛粉色小電摩，看到她帶着頭盔騎着小摩托悠悠然朝前駛去的樣子，和以前剛開始看到她的時候一模一樣。
就好像以前的那些經曆，隻是他一場奇怪的夢，夢裏有一隻小貓，還有一個靈動的少女。
傅雲卿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不自覺的輕輕敲擊着，就在這時，他看到前面的小電摩減速了，然後停在了路邊一個姑娘旁邊。
兩人說了兩句話後，那個姑娘就上了小電摩，然後，小電摩馱着兩個人再度加速，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朝前駛去。
傅雲卿甚至能夠想象剛剛那簡短的對話：
“……十塊，走不走？”
“走。”
到了前面路口，他要轉彎了……最後看了眼那依舊朝前直行的小電摩，他一打方向盤轟然駛離。
傅雲卿直接回了公司，然後就是看遊戲的進度。
所有人加班加點，終于讓《誅邪》能夠在下個星期上線，而最後的工作，就是把修改後的封天重新插進去。
新的封天他也見過了，的确很不錯，比之前的要出彩很多……想到老豆說這是她用了三天時間趕出來的，傅雲卿不由自主就想起白天看到她時那張小臉上可憐的黑眼圈。
看完進度，确定能夠正常上線……他關了電腦靜靜坐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是被外邊一陣恓恓索索的聲音拉回神來的，蹙眉擡頭，就看到一道黑影賊頭賊腦的從外邊走進來。
今天公司休假，而且都這個點了，誰會來？
下一瞬，外邊電腦打開，電腦屏幕的光亮中他就看到，那道纖細的身影坐到座位上，看起來是一副要幹活了的架勢。
他辦公室沒有半點光線，烏漆嘛黑一片，任誰都不會想到他在這裏。
傅雲卿靜靜坐着，看着外邊那道身影，頓了頓，緩緩起身。
啪得一聲響，燈打開的一瞬，他就看到她做賊被抓一般騰得扭頭，在看到他後便是驟然愣住。
“傅教授……傅總。”蘇暖心裏知道他在這裏，面上卻是一副被吓到的小可憐樣子，讷讷開口。
傅雲卿朝電腦上撇過來一眼，她連忙解釋：“組長讓我修改一點小細節，我家裏電腦配置不夠，所以我才來公司。”
看到她忙不疊解釋的樣子，傅雲卿淡淡開口：“我記着你已經遞了辭職信了。”
蘇暖抿唇，然後就是低聲解釋：“遊戲上線前，肯能不定時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請您放心，等遊戲上線後，我不會再出現在這裏……”
說完又是補充道：“我不是賴着不走，隻是想……對公司，對您，做點力所能及的補償。”
她低着頭小聲說道：“到時候，我會離開的，請您放心。”
傅雲卿就站在那裏，看着她低着頭說自己會離開，眉梢微蹙，然後就是冷冷挑眉。
“離開了，然後專職去發展客戶嗎？”
終于忍不住了。
蘇暖心裏好笑，面上卻是一片受傷的失落還有隐忍的堅強，她擡頭看着傅雲卿，抿唇，認真開口：“傅教授，我隻是賣酒，沒有賣身，你那天看到的隻是個誤會，施藍他……他不一樣。”
至于怎麽個不一樣，那就要似是而非的留給你自行想象了。
“如果您不相信，我……也無話可說。”
說完，蘇暖便是暗暗咂舌，啧，婊裏婊氣啊。
下一瞬，就看到傅雲卿悠悠走近兩步，挑眉：“哦？那和我那次呢……也是誤會？”
蘇暖擡頭，直直對上傅雲卿顯得格外深邃的眼睛，抿唇，緩緩搖頭：“不是誤會。”
看到傅雲卿眸色變深，她看着他認真開口：“因爲是您，所以我才……願意。”
傅雲卿的瞳孔驟然一縮，她又是咬了咬唇，猶豫着說：“因爲我感覺，您……好也需要我，所以我才……”
傅雲卿驟然一僵，一瞬間，面上的冷然幾乎要登時破裂。
他迅速移開視線，淡淡道：“你随意。”
說完便是徑直朝外走去，大步離開。
一直到坐到車上，他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如雷。
他相信她的話，那雙眼睛沒有撒謊，她說自己沒有做不堪的事情，那就一定沒有，所以……她是看出什麽了嗎，看出他需要她，所以才會任他爲所欲爲？
爲什麽？
傅雲卿深呼吸，然後發車駛離，一路上，心裏都亂糟糟的七上八下，又有些不真實的荒謬感。
他上次對她做過的事情……她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覺出來的，所以，現在在她心中，已經把他當成什麽了？
她又把自己當成什麽，可以用來補償的砝碼？
傅雲卿離開後，蘇暖悠悠然吹了聲口哨。
現在，知道她已經發現了他的秘密……傅雲卿應該不會再想着要掩飾僞裝了吧。
撕下那層僞裝的外衣後，他到底會怎麽做呢，是遵從自己的内心，還是說……繼續消極抵抗？
正想着，電話鈴聲響了。
拿出來，就看到，是何煜。
接通，電話裏面傳來何煜格外嘶啞的聲音。
“暖暖……對不起……”
何煜約她第二天見面。
這是預料之内的，她大概也猜得到何煜找她會說些什麽話，也知道自己會去。
這次見面算是對前面幾次與何煜見面時候的鋪墊做個了結，隻是……想到傅雲卿，她就覺得，也許還可以借用這次與何煜的碰面，做點别的什麽。
第二天，等到了約定的地方，看到何煜的一刻，何煜也看到了她，蹭的就站起來了。
蘇暖忽然就想起來前幾次，那時候，何煜和栗夏坐在一起，她每次來的時候，看到的都是他厭惡和不耐的神情。
她垂眸無謂勾唇，然後就是朝那邊走去。
而這時候，何煜幾乎要忍不住沖上來了。
昨天他已經在醫生的幫助下還原了當年事情的真相。
當年，出車禍的一瞬，栗夏推了他一把，救了他一命，與此同時，他車禍的一瞬看到的是栗夏的面孔。
生死一瞬的刺激還有車禍後的昏迷，讓他出現了應激性記憶錯亂。他沒有失憶，隻是記憶發生了錯亂，他以前最深刻的記憶，最重要的那個人，在他的腦中，統一變成了車禍一瞬間栗夏的面孔。
他自然而然的就認定了栗夏是以前和他相依爲命的人。
而車禍發生的時候，他父親的助理恰好在場，認出了他，他在醫院醒過來的時候，身邊陪着的已經是家人了。
那段時間，他的母親一直以淚洗面，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孤兒院的院長來了一次，隻是因爲他父母要見的是救了他的人，所以帶來的是栗夏。
而他那時候，已經全然把栗夏當成了那個叫他哥哥的女孩子……
醫生給的解釋是應激性記憶錯亂，可是真要在追究，人的大腦是最神秘複雜的東西，根本沒有什麽确切的原因可以解釋，隻能知道，他搞錯了，一錯，就錯了這麽多年……
“暖暖……”他顫抖着叫出那個名字，叫出口的一刻，就感覺像是數年來無法安定的心終于找到了可以停駐的地方，那一瞬，他幾乎立刻落下淚來。
蘇暖靜靜看着他，頓了頓，然後微微一笑，開口：“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