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川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大少爺不在乎工作考評,我可不能跟你比,來都來了,萬一真有吃狗吃人的樹呢?”
秦允原本對嶽川時不時的陰陽怪氣就有些反感,此時再聽到他的話心裏頓時就有些想罵人。
如果這不是真的,他們不回去重新調查,守着一棵樹有屁用?
可如果……真是有什麽怪事,那他兩個人就有辦法了?
這時,嶽川又瞥了他一眼:“你要是害怕那吃葷的樹,你先回去,我今晚執勤,就擱這兒守着,瞧瞧那樹怎麽吃人的!”
接連被嗆,秦允也懶得給好臉兒了,白了他一眼冷笑:“閉嘴吧傻逼,真看到了你比誰都跑得快。”
他耳邊又浮起那個犯罪分子脆生生的聲音。
“警官,你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嗎?”
他特麽當然是,他以前比誰都是,可誰特麽能告訴他,他酒精中毒怎麽中毒到那個老廠子去,怎麽看到那幾個學生的?
他可查清楚了,那幾個學生還有幾個還住院着呢,說是什麽,中毒後遺症。
去特麽的中毒!
心裏想着嶽川就是個傻逼,可他又不能真就這麽甩身走了,萬一搞不好真有點不對,他好歹能把這傻逼拉着開車離開!
想到這裏,秦警官忽然又想起自家老爺子經常罵他的話,說他是個廢物!
他特麽的現在還真不太敢反駁了,反正再讓他看到什麽,他鐵定比誰都跑得快!
車庫那麽多愛妃等着他寵幸,那麽多的狐朋狗黨離了他得少多少樂趣啊!
将車停到巷口,确保能看到那“吃人”的老柳樹的位置,百無聊賴,兩人又說不到一起,索性各自拿起手機玩兒起來。
秦允瞥了眼那棵長在巷子盡頭的粗壯老柳,老樹周圍被圍了一圈栅欄,宣告它不同于外邊别的妖豔賤樹的地位。
天色漸漸暗下去,那老柳茂密的紙條從高處垂下來,濃密而柔順,随風微微晃動着。
他收回視線,百無聊賴,随手百度了下這棵老柳,網上還真有,點進去,都是什麽祈福啊許願啊之類的。
柳樹也可以許願嗎?他亂七八糟想着,然後又關了網頁刷刷的開始玩兒連連看。
玩兒起手機來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忽然,電話蔫兒不拉幾提示沒電的聲音響起,秦允這才想起來沒帶充電器。
低咒一聲調到低電量模式後準備收起來,就在這時,他不經意擡頭,然後就是一愣。
一個老人,正緩緩從他們車旁走過。
他的姿勢很奇怪,怔怔的看着身前一處虛空的地方,姿勢也有些僵硬,手腳幾乎不擺動,僵直着緩慢走過,走到前邊的巷口。
秦允連忙伸手拍了一巴掌前邊駕駛座的嶽川,嶽川皺眉從手機上收回視線,下意識準備開口,卻被秦允一把捂住嘴。
順着秦允的手指看過去,那個老人恰好拐進巷子裏,然後就是緩慢的朝那棵老樹走去。
知道嶽川已經反應上來,秦允緩緩收回手,看了下時間,晚上十點半了。
這麽晚了,這老頭跑到這兒做什麽,大晚上的來看樹,這麽有閑情逸緻?
當然不可能是這樣!
他心裏下意識生出些不好的預感,看到嶽川想要下車,他連忙伸手拉住壓低聲音說道:“先看看再說。”
嶽川分明不耐,可似乎也感覺這老頭的行爲有些怪異,于是沒有下車。
兩人就靜靜坐在那裏盯着那老頭。
老頭四肢僵硬,走到那将老柳樹圍住的栅欄外,直愣愣擡起一條腿。
那條腿直接擡高超過九十度,梆的落到栅欄裏面,然後,他又以同樣怪異的姿勢擡起另一條腿,就那麽,直愣愣的跨過栅欄。
秦允已經驚呆了。
那栅欄少說也有一米三了,走路走走不利索的老頭,就這麽直挺挺垮了過去,還是以這麽詭異的姿勢!
他潛意識覺得不好,想着要怎麽處理,不行了打電話再叫些人來,哪怕被笑話大驚小怪也總好過就這麽撞上去,萬一又遇到什麽坑爹的怪事!
可嶽川分明不這麽想,聽到他提議打電話叫人,嶽川笑了聲,像是在開玩笑:“我可不是大少爺沒這麽身嬌肉貴,被人知道這點事就叫後援,非得被笑死!”
秦允正準備說笑就笑他不怕,可就在這時他餘光忽然能看到,那邊,走到樹下的老頭不知道從哪裏找的繩子,系到了樹上,已經把腦袋伸進去了。
嶽川也看到了,再顧不上和秦允嗆聲,低咒一聲拉開車門下車就朝那邊跑去。
秦允正在奇怪,一眼不看那老頭怎麽把自己挂那麽高的,來不及說出口,嶽川已經沖了過去。沒辦法,他隻好低咒一聲拉開車門追了上去。
蘇暖靜靜趴在老柳後邊一座老房子的房頂上,時不時擡頭看看天空的圓月,再看看那老柳周圍越來越濃郁的迷霧。
那片帶着血色的迷霧緩緩将柳樹整個籠罩進去,一絲風也透不進去,茂密的柳條靜靜垂下來幾乎及地,下一瞬,她驟然眯眼看向巷口。
兩道影子緩慢僵硬的拐進巷子裏,一步步朝這邊走來,在月光下,地上映出一個蹒跚的身影。
是的,兩道身影,地上卻隻有一道影子。
走在前邊的那個老頭,眼球白蒙蒙的渾濁,他手裏是條牽狗繩,牽狗繩的另一頭,套在後邊那個老頭的脖子上。
如果讓秦允看到這幅情景,他立刻就能認出,前邊牽着繩子的那個,正是他這次來調查的死者老楊。
而被老楊用繩子套着拉來的,是他一個小區,平時一起下棋的老李。
脖子被牽狗繩套住,老李渾身僵硬,神情呆滞,四肢像是提線木偶,和前邊老楊的步伐動作全都一模一樣。
蘇暖知道,這是找替身。
老楊被這鬼柳給吞了,魂魄也被禁锢着無法離開,他想要解脫,就必須帶來替身代替自己,好讓老柳放他的魂魄解脫。
而之所以選擇老李,除了因爲兩人以往總是一起下棋比較熟悉以外,還因爲老李貪小便宜,剪了老楊丢了的牽狗繩。
人變成鬼,尤其是神志不清的厲鬼,完全不會有任何是非觀念,也不管抓的替身是不是朋友。
蘇暖捏了捏手裏從敖朔那裏得到的皮鞭,緊緊盯着那一人一鬼走過來,她看到老李跨不過栅欄,老楊便是直接擡起他的腿讓他跨過來。
等到老李剛跨進栅欄範圍,蘇暖就看到,原本死水一般沉寂着的柳條忽然動了。看似是被風搖晃着,可細看就會發現,那些柳條扭動的方向完全不同,根本就是自發的舞動起來。
幾根柳條扭曲纏繞成一個圓環,直接套到了老李脖子上,就要将他吊起來。
老楊的鬼魂就那麽靜靜看着,咧嘴,嘶嘶笑着很是快意。
蘇暖低咒一聲,她知道自己現在動手不妥,可到底不能眼睜睜看着一個老人被活活吊死,她手指一動就要出手,就在這時,耳尖微動,她就看到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從巷口沖了進來。
在那身影出現的一瞬她就知道了是誰,有些好笑又無語。
這小片兒警到底是倒黴呢還是幸運。
說他倒黴吧,好歹她在這裏,緊要關頭還能救他小命,可要說他幸運吧……身爲警察,接二連三撞邪,他也真是夠悲催的!
既然跑出來了,秦允就沒有躲在别人身後的打算,他猛地沖過去,越過嶽川,直接從那栅欄上飛躍過去。
蘇暖便是低聲笑道:帥氣!
就是沒多大用處!
老李被柳條正朝上吊,秦允沒顧上看清這老人是怎麽上的吊,伸手将他的腿抱住,朝上一推,就将老人從柳條套裏面救了下來。
而這時候,嶽川也到了!
老李似乎還有些發懵,沒有完全清醒過來,握住他們兩人的手聲音嘶啞哆嗦着:“老楊,老楊回來了。”
嶽川便是連忙安慰:“老人家你别怕,我們是警察,不會讓你有事的,你别怕啊,沒有什麽老楊……”
嶽川話音未落,秦允猛地蹙眉。
像是感覺到什麽,他僵僵回頭……一張蒼白詭異布滿皺紋的面孔幾乎貼上他的臉,渾濁的白眼球就那麽看着他,朝他咧嘴嘶嘶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