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怕是死也不願這麽沒有尊嚴的像是一件物品一樣被拿來安撫别人。
閉上眼睛一頭紮進水裏,下一瞬,冰冷腥臭的湖水盡數朝她口鼻中湧來,她沒有防備嗆住,然後就是猛地掙紮起來,瞬間就後悔了。
不行,她不能這麽死,淹死的話多難受,多難看,她不能這麽死。
九公主拼命掙紮着,可身上繁複的宮裝吸了水沉甸甸的将她向下拖去,她滿心絕望想到,要死的這麽難看了嗎?
就在這時,腰間忽然一道大力襲來,她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瞬,便被人抱出水面,飛身落到橋上。
九公主劇烈咳起來,然後才看清救了她的人。
是白承澤身邊那個黑衣服冰塊臉。
她後怕不已,又擔心被人看到,連忙朝冰塊臉道:“送我回房間。”
冰塊臉微蹙眉,看了她一眼,随即,抱着她輕飄飄掠起……等到将她送回房,冰塊臉便是徑直轉身準備離開,九公主連忙喊住他。
“喂,你叫什麽名字?”
那聲音也像冰:“四七。”
下一瞬,他的身影直接消失。
九公主這邊,四名吓得魂飛魄散的宮女手忙腳亂替她準備熱水換衣服,而此時,她的事已經傳到了白承澤二中。
懶得理會這種金枝玉葉可笑的鬧劇,白承澤擡手讓四七退下,片刻後,他才是起身出了房門打算去找穆大将軍。
那個半路上劫走公主的幕後黑手還在暗中,而九公主與穆家少将軍的婚事在即,這樣的特殊時節,必須做好準備,一着不慎,很可能改變雁門關僵持着的戰局。
剛出門,卻看到一道身影從旁邊遊廊走來,兩人四目相對,都是頓了頓,接着又是倏地恢複如初。
白承澤迷了眯眼,便打算冷着臉與她擦肩而過,可誰知,對方在看到他後就是迅速收回視線,然後以比他還快的速度徑直轉身離開了。
白承澤有一瞬間的怔忪,卻是迅速恢複如初。
三日時間一晃而過,九公主這三日也是異常安靜。
她覺得自己已經認命了,反正死也死過了,還是想活着,那就隻能認命。
她努力讓自己放松面對即将到來的婚禮,隻是時不時好奇的看看外邊。
最近怎麽不見那些黑衣冰塊臉了。
四七?好奇怪的名字,難道還有四八四九?這算哪門子的名字!
又想到蘇暖,九公主便是抖了抖,撇撇嘴……也不知道蘇暖知不知道太子哥哥另一幅面孔,那麽冷酷無情。
心裏還是有些後怕,她想着,自己也沒打算真的出賣讨厭蘇,畢竟她救過自己。
成親就成親吧……
九公主穿上嫁衣被宮女扶着,沿着長廊朝喜堂走去的時候,心裏依舊在這麽安慰自己。
自己是公主,隻要天下還是盛唐的天下,她便還是公主,便能好好活着。
一陣風吹來,蓋頭給輕輕揚起,她看到讨厭蘇歪着腦袋再看她,九公主便是惡趣味想到,讨厭蘇的模樣看起來蠢兮兮的。
然後她又看到了冷冰冰不像活人的白承澤,看到了他身後那個面無表情躬身立着的黑衣冰塊臉,四七。
四七敏銳的感受到她的視線,擡頭,卻在對上她的時候愣了愣,九公主原本想對他笑笑,可還沒來得及笑,對方就已經迅速低下頭去。
她撇撇嘴,這時候,紅蓋頭也落了下來……她好像聽到噗得一聲響,有什麽濺到了她的蓋頭上。
九公主愣愣伸手想去碰觸,然後就聽到了驚恐的慘叫聲。
動手的是已經在大将軍府爲奴好幾年的人,那幾人平日裏根本看不出來什麽,甚至是屬于憨厚老實的,其中一人還救過将軍夫人的命……也是因此,他們才會在今日的婚禮上被允許近身伺候。
然而,就是那幾個人,一出手,端的是淩厲至極的殺招,分明是是訓練有素的刺客。
一名将軍府侍衛被割了脖子,鮮血迸射出去濺到九公主蓋頭上,與此同時,另外兩名刺客手持寒光凜凜的軟劍從身後朝九公主直刺過來。
一切發生在瞬息間,九公主還蒙着蓋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而與此同時,另外幾道身影倏地從四周圍了上來,不容分說見人就殺……其中一道最爲淩厲的身影直直朝蘇暖刺了過來。
那人蒙着臉,露出一雙格外妖媚而又陰森的眼睛。
蘇暖抿唇快速後退想要避過要害,而這時,正朝九公主掠去準備救九公主的白承意看了那柄刺向她的長劍。
稍有身手的人都能分辨出那柄劍上的淩厲殺意,白承意蓦然咬牙,竟是直接放棄了救九公主,閃身便朝這邊掠過來。
而此時,刺客劍鋒已到。
然而,就在這時,一股大力襲來,她直接被扯進了一個懷抱。
白承澤一把将她扯回來,手臂來不及收回,便被那刺客一劍劃了上去,登時血光四濺……可幾乎是同時,他手中的長劍也送進了那刺客的肩膀。
那刺客依仗的就是身形極快,分明沒想到白承澤竟然比她還要快……被刺中後便是蓦然咬牙向後飛掠,捂着肩膀,眯眼,深深看了眼白承澤,随即,毫不猶豫轉身飛掠離開。
而這時候,九公主已經被四七救了下來。
她怔怔靠在四七身邊,看着片刻就多了幾具屍體的院子,整個人都懵了,随即又是滿滿的悲涼。
剛剛那一瞬,除了侍衛,竟是沒人管她。
白承澤,甚至她親哥哥,都選擇的是救别人……隻有身邊這個素昧平生以前被她看不起的冰塊臉,救了她。
九公主以爲自己會悲憤,卻發現并沒有,隻是在四七松開她以後,擡頭看着這個五官秀氣卻冷若冰霜的……少年,她扯了扯嘴角:“謝謝你救我。”
四七似乎對她姿态的改變有些疑惑,幾不可察蹙眉,然後恭敬退下。
西廠的暗衛已經迅速處置了場中刺客,唯一逃跑的就是白承澤手上受了傷的那個,有人追着那個逃跑的殺手離開
因爲早有準備,所以混亂很快就平息了,與此同時,大将軍府的一衆下人都被帶走。
婚禮要繼續進行,白承意上前不容分說一把拽住蘇暖,在她呆愣錯愕的視線中再三打量确認她沒有受傷,才終于松了口氣,繼而朝白承澤點頭:“多謝大都督。”
可他話音剛落,就被蘇暖發力掙脫開來。
看到她蹙眉看了眼自己,接着便是緩緩朝白承澤身後躲去,分明不想再與他說話的樣子,白承意眼底便是湧出暗色來。
隻是要去婚禮,現在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他隻能強行按捺下來,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白承意離開後,其餘人也跟着離開前往喜堂,很快,鼓樂聲再度響起,就像是剛剛的刺殺事件根本不存在一般。
蘇暖沒有去看婚禮,而是亦步亦趨跟在白承澤身後。
旁邊的四七想要給白承澤包紮,卻被白承澤單手推開。
蘇暖就那麽跟在他身後看他捂着胳膊快步朝房間走去,她連忙小跑兩步,可就在這時,白承澤忽然停下來蓦然回頭,看着她的眼神滿是不耐。
“我上次說的還不夠清楚?”
話音落下,便看到對面的小女人微怔,随即紅了眼圈,抿唇垂眸,也不說話,就那麽看着他受傷的手臂。
白承澤一向涼薄的脾性也不由得有些煩躁了:“那你還跟着我做什麽?”
話一出口,就看到對面那小女人被他喝得渾身一震,眼淚立刻就要湧出來,偏生又想強忍着,努力吸着鼻子就那麽看着他,可憐極了。
白承澤隻覺得如果再看她一眼,自己生平所有的自制力都要潰于一旦,深呼吸,他冷笑一聲:“難不成你以爲我這是舍身救你?”
毫不停頓便是自己回答道:“我這是拿你們所有人當誘餌懂不懂?包括你在内,你和他們别的所有人來說,沒有任何不同,明白?”
這次,她終于開口了,隻是說話前先吸了吸鼻子,想努力強硬卻依舊可憐:“你剛擔心我,用自己手臂替我擋了,我看到了。”
白承澤嗤笑一聲:“如果知道你會因此又黏上來,我剛就不那麽做了。”
果然,話音落下,便看到那小女人面色頓時白了幾分。
他定了定心神,朝她嗤道:“還不走?你還有沒有點羞恥心了?”
說完就看到她眼圈又紅了幾分,抿唇咬牙,末了,雙手握拳閉眼豁出去了一般:“我就沒有了,怎麽樣,反正我不管,我就是喜歡你,我知道你也喜歡我,你自己皮開肉綻也要護着我,你敢說你不喜歡……你憑什麽這麽欺負我?”
白承澤終歸再也硬不下心腸說狠話,隻是面無表情道:“太子殿下對你的心意,你應該明白的,何苦糾纏我。”
“要你管!”蘇暖咬牙:“我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誰都不能攔我逼我,不然我跟他拼命!”
狠話沒說完又滿是哽咽:“不管你怎麽說,我就是不信你不喜歡我,反正我賴上你了,你不同意也沒用!”
說罷,便是眼淚汪汪死死看着他,惡狠狠的看着他,吸了吸鼻子,一把抹掉眼淚轉身離開。
白承澤定定楞在原地,想到她剛才小奶貓發威一般的模樣,倏地笑出來,笑意未達眼底,卻是蓦然紅了眼眶。
薄唇緊抿,深深吸了口氣,他轉身回到房中。
恨不得将她拉進懷裏緊緊抱住,再不欺負她讓她委屈,可是,連胡攪蠻纏的模樣都讓人忍不住想疼惜,這麽好的她,不該被他耽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