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一向關系緊張,直到二十多年前,大遼錦瀾公主和親到盛唐來,那一年,是兩國關系最緩和的一年。
可好景不長,不到一年,錦瀾公主誕下龍嗣時難産,一屍兩命,從那以後,兩國關系再度回歸冰點。
這次,大遼在醞釀二十幾年後,終于發起戰争。
就在雁門關陷入戰事的時候,蘇暖已經跟着莫輕塵回到了莫輕塵的神醫谷。
這處世外桃源般的山谷讓她一時間竟生出恨不得在此隐居的念頭,當然也隻是一閃而過。
在知道白承意的好感度已經滿值的時候,她就猜到了,自己費盡心思留下的那些東西一定發揮作用了。
書房裏的畫和字,還有那隻被她用小米馴化的餓起來就喊白承意的鹦鹉,更重要的……是白承意的習慣。
人呐,最怕的就是睹物思人!
隻是,白承澤的好感度卻略有下降。
不過她也沒有着急,畢竟……她知道,白承澤情況特殊,急不來的。
他如果太好攻陷,反而奇怪,再說,眼前還有個需要攻陷的對象來着。
莫輕塵原以爲這位嬌嬌女到了他這荒山野谷中一定會受不了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賞這樣世外桃源的生活,尤其是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慣了的貴女。
可讓他詫異的是,蘇暖到了這裏後卻适應的異常之快。
他還以爲,以這位性子嬌縱的出了名的,到了他這裏一定會給鬧個天翻地覆,他都想好了,她要是真折騰狠了,就給她藥倒了讓她沒力氣折騰。
可正好相反,蘇暖不但沒鬧,而且還異常安靜,潛心跟他學起了醫術。
莫輕塵起初以爲她隻是一時熱度,可沒多久,發現她一直都很專心,且越來越能上手,甚至可以幫前來求醫的人配一些治傷風着涼的簡單藥方後,他終于相信,這位嬌小姐,是真的在好好學醫。
這都不算,她非但沒有在這裏露出任何嬌縱的迹象,反而異常淡然堅韌。
無論是與他上山采草藥,亦或是晾曬烘焙草藥,還是替病人診治,她都淡然從容,沒有半點千金小姐的嬌氣。
兩人慢慢熟悉,莫輕塵一次終于忍不住提及她以往給人的印象。
蘇暖心裏暗暗好笑……對她的事情有好奇心了,這就是個好迹象,要知道,這位心裏隻有醫術的人攻陷起來,也是需要點方法的。
這也是她這些日子潛心鑽研學習醫術的原因之一。
聽到莫輕塵隐晦的提及她以往嬌縱蠻橫的事情,蘇暖便是搖頭輕笑:“當初是爲了吸引承意的視線,總是覺得自己要與衆不同……年輕的時候,誰還不犯點傻……”
看到她像是追憶又分明釋懷的模樣,莫輕塵竟是瞬間覺的心裏也輕松了幾分。
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看出,蘇暖絕不是傳言那般仗勢欺人蠻橫無理的人,可見,真如她所說,隻是不谙世事的少女爲了吸引心上人而用錯了方法。
就在蘇暖的醫術一日日進步的時候,雁門關的戰況傳了回來。
神醫谷距離雁門關隻有數百裏,沒多久,就聽聞因爲戰火而逃難的難民在一個叫做永州的縣裏引起了瘟疫。
疫情很兇,沒幾日,便蔓延了整個縣城……朝廷下令發兵直接将那不大的縣城給封了,許進不許出。
聽說,那縣城裏面的屍體一日比一日多。
莫輕塵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沉默了半晌,然後又是獨自離谷,三日後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憔悴了一圈,剛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一夜……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出來的時候,手裏便多了張方子。
蘇暖正一身月白長裙,在花園裏穿梭着攤曬草藥,就看到莫輕塵疾步走來興沖沖道:“我有醫治瘟疫的方子了。”
蘇暖也是一愣……看着莫輕塵那憔悴的模樣,難得的露出真心的笑意:“莫神醫真是厲害呢。”
莫輕塵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然後又是有些擔憂:“隻是這裏面有幾味藥引不太好找,最近我可能得一直上山,神醫谷就交給你了。”
蘇暖挑眉:“一個人怎麽行,萬一受傷或者被困都沒人知道……神醫谷這幾日先空着罷,我和你一起去。”
莫輕塵下意識道:“這日和以往不同,要去的是深山無人之境,你一個姑娘家……”
蘇暖微笑着看着他:“早點找齊草藥,也許能多久很多人的性命呢。”
莫輕塵頓時愣住,呆呆看着她。
以前在宮裏,她再怎麽盛裝打扮的樣子他都見過,卻從未多看一眼,可如今,這個穿着普通月白長裙襯得黑發如墨,沒有任何裝飾的女子……他卻覺得她亮眼許多。
末了,他終是點頭:“好,隻是,進了深山,你要聽我的,不可莽撞。”
蘇暖自然點頭應允。
接下來幾日,兩人都是早出晚歸,爲了行動方便,蘇暖換上了利落的男裝,長發高高束在頭頂的玉冠裏,和莫輕塵一樣,身後背着背簍,手裏拿着小鐮刀,一日日在深山密林中穿梭。
兩人都不怕苦累,沒多久便要将方子需要的藥引找齊了,隻剩下最後一味,也是最難找的一味……赤靈芝。
按照莫輕塵所說,赤靈芝喜歡陰冷潮濕的地方,所以他們找的都是深山的背光面,越是偏僻陰涼的地方越是往裏面鑽。
好在他們随身帶了藥膏,能防蚊蟲蛇蟻,因此,除了累壞了,還沒有别的傷。
蘇暖一雙腳早就疼的刺骨,隻是她咬牙忍耐着,在莫輕塵腳步放緩的時候稍作休息……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天下午,他們找到了。
看着那株豔紅色的赤靈芝,蘇暖叉腰龇牙咧嘴喘粗氣……小妖精,看你還往哪裏躲!
莫輕塵也很高興,放下背簍握着鐮刀就要過去,就在這時,蘇暖視線中忽然看到什麽,下一瞬就變了面色。
“小心……”然而已經晚了,莫輕塵鐮刀伸過去的一瞬,那條盤橫在靈智根部與泥土融爲一色的黑色小蛇,宛若一道黑箭,嗖的就朝他激射過來。
蘇暖想也不想,一把将莫輕塵推開……她隻感覺到自己脖子下面像是被針刺了一下,下意識想低頭,卻發現自己脖子已經麻了,然後她看到了莫輕塵不敢置信的驚駭面孔,下一瞬……她便失去了意識。
在失去意識前一瞬,蘇暖有些無奈自嘲。
這一次,她還真不是爲了攻陷。
畢竟,那麽多人等着莫輕塵救命,她出事總好過他出事!
“三八……救命……”這是她最後的意識。
莫輕塵一鐮刀将那黑色小蛇砍死,接着就是神情惶急将蘇暖扶起來,看到她已經變紫的嘴唇時他的臉也有些發白。
他剛剛太興奮以至于忘記了,靈草旁邊向來有毒物……而且是劇毒。
看到她鎖骨處兩個尖尖的黑色小眼,莫輕塵顧不上許多,摸出一枚小小的匕首,輕劃開那處……看到漆黑的鮮血流出來,他給自己和蘇暖各喂了一把解毒丸,然後就是心一狠,附身。
接連吐了幾十口黑血,看到那傷處流出的血色開始變紅,他緊繃着的心才終于有些許放松。
沒有停頓,他從背簍裏面挑出拔毒的草藥,嚼碎了後敷在蘇暖傷處先拔毒,然後又是輕輕包紮起來……做完這一切,他才是将兩人的草藥倒進一個背簍裏,将背簍挂在胸前,背上蘇暖,緩緩朝山下走去。
直到這時,莫輕塵才終于有了心思想别的。
想到蘇暖剛剛推開他的動作,還有她軟軟倒下的模樣,他便是有些茫然。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終于,氣喘如牛的将蘇暖背下山,背到了神醫谷後面能治病的藥泉那裏……莫輕塵剛一停下來就覺得自己的腿軟了。
撲通一聲,他直接跪倒在地,背上的蘇暖也直接摔落……他連忙又是爬起來去扶她。
這一扶,才發現剛剛的磕碰碰碎了她的玉冠……被他扶起來,姑娘家濃密柔順的長發揉揉披散下來,襯着她無意識的面孔,可憐無害至極。
莫輕塵愣了愣,回過神來便是連忙讓她靠到泉水邊的石頭上,随即,在泉水中淨手,然後便是拿出一個布包,打開,長短粗細各不相同的一排明晃晃的銀針。
在蘇暖的頭上,肩上,後頸及雙手手背上各紮了幾根銀針,接着他便是伸手去脫她的鞋襪,準備在腳上開口放毒。
之前隻是緊急處理,現在才是真正的拔毒。
拿起姑娘的腳,莫輕塵頓了頓,然後就是告訴自己……緊急關頭,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救命要緊。
可當他拖下鞋,去拉她的襪子的時候,卻發現有些阻力,下一瞬,就看到她腳底闆處隐現的血污和被粘住的襪子。
莫輕塵頓時愣住了……她的腳受傷了。
蘇暖悠悠轉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全身都沒了知覺……睜開眼,就看到對面一個側影正坐在那裏,捧着她的腳!
刺痛傳來,她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還好還好,還有知覺!
隻是,這莫輕塵……捧着她的腳……幹嘛呢?
“莫神醫……”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氣無力,緊接着,她就看到莫輕塵側影一僵,回頭看她,神情有些不自在。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蘇暖不讓他轉移注意力:“你……在幹嘛?”
莫輕塵神情僵了僵,低頭看了眼放在他腿上上藥的那嫩生生的小腳,又看向黑發披散,一臉蒼白虛弱的姑娘,正在抹藥的手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末了,他隻能讷讷道:“我,在給你上藥,你的腳受傷了……”
蘇暖了然,然後又是想看看傷得怎麽樣,便是有些艱難的想要擡腳。
感覺到她的動作,莫清澈下意識松開她的腳後仰……可他身後就是藥泉,這一後仰,重心不穩,頓時就要栽倒下去,情急中,他一把抓住了蘇暖的腳踝,蘇暖也是忙拼力将他拽了回來。
有氣無力,再這麽一發力,她眼前有有些發黑,而對面,莫輕塵已經愣住了。
感受到手心那纖細的過分的腳踝傳來的柔膩光滑的觸感,他像是被燙到了,嗖的縮回手,耳朵頓時紅了,連忙朝蘇暖解釋:“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抱歉。”
蘇暖懶得理會他,閉着眼睛喘了幾口氣後才睜眼,有些擔憂:“莫神醫,我的毒還有救吧?”
莫輕塵還在無地自容,就看到對面姑娘長長的黑發下更顯小巧蒼白的面上露出的忐忑,還有一副“我覺得我還有救”的神色,他頓時就笑了。
“有我在,你自然不會有事。”
蘇暖這才松了口氣。
莫輕塵開始給她拔針,先拔她頭上的針,蘇暖眼珠子不斷往上翻,拼力想要看到自己腦袋紮滿針的可笑模樣,腦海中是一隻刺猬的形象。
莫輕塵居高臨下看到她滑稽的樣子,頓時有些失笑:“别看了,我的手不會抖。”
等到拔她手背上的銀針時,莫輕塵終于意識到,這些日子以來,他以爲的堅韌,原來都是僞裝。
她的确沒有嬌氣的大呼小叫,可是,那緊繃的嘴唇和咬緊的牙關,還有死死看着他動作的眼神,無一不告訴他:我怕疼,你輕點。
莫輕塵輕笑着,一邊手下快速而又輕柔的拔針,一邊輕聲道:“疼了你就說,不用裝堅強,畢竟……你可是嬌氣出了名的。”
他原本隻是打趣,卻不想,姑娘抿唇垂眸,笑了笑,低低道:“有人在乎才會嬌氣,沒人管你了,自然就知道嬌氣沒什麽用……總要讓自己成長起來,一個人哭唧唧的隻會讓自己更可憐。”
莫輕塵的手一僵,擡頭,對上姑娘蒼白笑臉上那雙沉靜而又堅定的眸子,莫名的,心裏便是緊了緊。
沉默片刻,莫輕塵一邊繼續拔針,一邊狀若無意道:“怎麽沒人,這裏不還有我麽,我不是人啊?”
蘇暖心裏給自己的演技鼓掌,輕笑促狹:“你是神醫啊,你要救的是天下人,我可不敢勞煩你。”
莫輕塵收了銀針,然後上前,居高臨下俯視着她:“那現在,在救天下人之前,我得先把你弄回去吧。”
說罷,便是俯身彎腰……直接将姑娘打橫抱起。
姑娘家的長發和赤腳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