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車門關上，阿冥才問方善，“你們聊了什麽，你很不開心。”
阿冥是自己的兄弟，他有權知道關于喬玖音的一切。方善略猶豫了下，才将喬玖音的身體情況，告訴了阿冥。
這家夥先是一陣驚訝，接着，他就說，“能保外就醫的話，就申請保外就醫吧。總不能讓她等死。”
他就知道…
方善盯着阿冥那雙幹淨純粹的眼睛，心裏特别地難受。他忽然問阿冥，“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當年抛棄你真的是她的主意，你還會這麽想麽？”
阿冥一愣。
他表情像是有些受傷。
方善忽然後悔了，他不該問剛才那句話的。
阿冥如此的聰明，肯定會從他的問題裏，嗅出一些蛛絲馬迹來。果然，阿冥發話了，阿冥問他，“哥，你不是在做假設，對吧？”
阿冥沒哭，表情看着也很平靜。
方善一時間猜不透阿冥的心思。“如果是，你會難過嗎？”
“難過是肯定的。”阿冥苦笑，他指着自己的那條左腿，“其實之前，你跟我說，醫生宣布我缺氧嚴重，你們以爲我沒救了，才舍棄我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
“如果真的沒救了，婆婆又是怎麽救的我？”阿冥調侃道，“婆婆是有些本事，但她可沒有讓死人活過來的通天本事。”
方善一愣。
“所以，你早就知道是我在騙你？”
阿冥嗯了聲。
“是。”他說，“你今天不帶我去看她，我才敢肯定，我之前的猜想都是對的。”
阿冥又不傻，相反，他很聰明。今天方善獨自走進監獄，将他一個人留在車上的時候，阿冥就猜到了自己抛棄的真相。
如果當年真的是因爲醫生的話，他才會被抛棄，那他現在回來了，方善真正該有的反應，就是興高采烈地帶着他，一起去看他們的母親。
可他沒有。
“當初是她，主動抛棄的我，她很介意我的這條腿，是不是？”至始至終，阿冥的口氣都是冷靜鎮定的。
方善沒有勇氣應答他的問題。
阿冥又說，“因爲你讨厭她，你認爲她抛棄了我，她沒有資格再見到我，所以你才不帶我去。”不用方善開口道出這一切，阿冥已經将真相猜得七七八八。
方善聞言苦笑，他問他，“除了會算命，你還會算心麽？”
方善這聽上去牛頭不搭馬嘴的答案，足以讓阿冥知道真相究竟是怎樣。
阿冥心裏有些酸脹，想哭吧，又落不出淚來。想說自己是銅牆鐵壁不懼傷害吧，但他這一顆心，着實又難受得很。
阿冥心情複雜，到最後，所有情緒化做一聲長歎。“是我命不好，生來就遭人嫌棄。”
方善呵斥他閉嘴。
阿冥擡頭看了他哥一眼，忽然又笑了。“還好，你跟我不一樣。”他由衷開心地說道，“隻一個人有身體缺陷，總比兩個人都有好。”
“你得對我好點兒，在肚子裏的時候，肯定是我讓着你，營養全讓你給吸收了，有害的東西全部我自己吃了。所以我生下來就有缺陷，而你是個健康的。”阿冥這話倒不是妒忌方善，他是真的慶幸方善是個健康的人。
自己經曆過被抛棄的苦，知道那種滋味有多難受，就不希望别的人也跟着受罪。
方善聽了阿冥這些話，喃喃自語說，“那麽狠的兩個人，是怎麽生下你這麽善良的孩子的？”
聞言，阿冥回了句，“因爲我婆婆說，活着就得帶有一顆感恩的心。心懷惡念，必食惡果。”
“算了不說這個，心裏難受。”方善讓阿冥坐好了，他啓動了車子，保持着不快也不慢的速度，往郡陽市去方向開。
走了一截路程，阿冥問方善，“她的病，還管麽？”
方善說，“管她吧，心裏總覺得怨。不管吧，心裏又不忍。”
“不管的話，怕自己事後以後想起來會遺憾，是不是？”阿冥問他，“要我給你算上一卦麽？就算你會不會遺憾。”他不用算，就知道答案，“你會遺憾。”
方善又是一聲歎息。
回到喬森家，方善約喬森去書房談話。
“我今天去看過她了，她的病情我也知道了，舅舅你想申請讓她保外就醫，是麽？”方善想，這才是喬森讓方善去見喬玖音的真實目的。
他更大膽地猜測，或許那個跟他透露喬玖音身體情況的監獄警察，也是舅舅花錢買通的。
喬森苦笑，“你都猜到了？”
“是。”方善坐在喬森對面的椅子上，直言不諱，說道，“我媽雖然惡毒，可她沒有傷害過你。在舅舅你的心裏，我媽跟小姨，都是妹妹。看着妹妹就要死了，你做哥哥的，心裏自然不舒服。你想将她帶出來治療，那就去做好了。”
喬玖音是喬森看着長大了，父母死後，喬森既是他們的哥哥，也是他們的長者。喬森本就是個心胸寬厚的人，他斷然做不到對妹妹的病情袖手旁觀。
外甥大了，喬森要做出行動之前，還是想要問問方善的意見，所以才有了昨天晚上，喬森勸方善去監獄探監的那一幕。
見方善同意了，喬森這才松了口氣。
方善忽然又說，“舅舅，你就不怕你把她接出來了，她又悄悄地做壞事麽？”方善雖然不做壞事，但并不代表他就沒心機。
方善說，“看着曾經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妹妹，生活美滿，兒女全有，生活美滋滋的。而自己人老珠黃，眼睛還被妹妹弄瞎了，又患了癌症。她那樣性格偏激的人，你就不怕她報複社會麽？”
聽了外甥的問話，喬森瞳孔一縮。“方善！夠了”喬森陡然提高了聲音，語氣裏帶着一些愠怒。
方善見舅舅發脾氣了，也不害怕。
喬森盯着方善，片刻後，才将惱怒壓了下去。喬森歎道，“她是你母親，她是做了一些歹事，她是壞，但她并沒有壞到那個程度。”
方善沒再說話。
“行了，我懂你的意思，我會加緊對她的看護，她絕對掀不起風浪。”方善的話，喬森聽着心裏雖然動怒，但也是給他敲了個警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