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望向方子程。
方子程在喬玖笙鼓勵的目光注視下，也握住她的手。
他盯着喬玖笙虛弱的臉頰，想了想，才說，“我喜歡妹妹，我也喜歡你，你們不能有事。”
喬玖笙微微一怔。
下一秒，她臉上笑容加深，她将手從孩子們的手心裏抽出來，放在兩個寶寶的頭上揉了一把。“我也喜歡你們，媽媽和妹妹都不會有事！”
方子程微微勾唇，像是笑了。喬玖笙再去看，那一抹幅度又沒了。
真是個情緒内斂的小家夥。
“我們今天要去東湖玩，等我們回來了，再來醫院看你們。”方子恺隔着被子，輕輕地摸了摸喬玖笙的肚子，他将頭靠近喬玖笙的肚子，小聲地，像是害怕驚擾了停在花瓣上的蝴蝶一樣，輕輕地跟肚子裏的小妹妹說，“妹妹你要乖，要堅強，等哥哥回來，給你帶禮物。”
喬玖笙看着自己肚子上那顆黑乎乎的小腦袋，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方俞生在廁所門口的洗臉台上洗了臉，聽到動靜，他拿着毛巾，回頭來看了眼病床這邊的場景。正巧，跟喬玖笙的目光對上，女人目光裏的幸福之色，濃到能感染到旁人。
方俞生愣了愣，清隽好看的臉頰，微微揚起一抹淺笑。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一秒，方俞生腦子裏突然蹦出來一句文绉绉的話。他願意牽着她的手，和她過一輩子，身旁再環繞着幾個孩子。這樣的日子，美得令人害怕是一場夢，唯恐夢會驚醒。
方俞生将毛巾丢進盆子裏。
他伸手，捉住一縷陽光。
這不是夢，夢裏有陽光，但眼光無暖意。
方子程他們隻在病房裏呆了十幾分鍾，就得出發去學校，跟别的同學一起集合去東湖了。他們一走，病房裏就剩下錦姨和喬玖笙他們兩人了。錦姨将需要帶走的東西都打包裝好，收好後，又問喬玖笙有什麽想吃的東西沒，她回去坐了中午讓司機送過來。
喬玖笙暫時沒有想吃的，就讓錦姨直接回去了。
不到十點鍾，季卿就帶着兒子到了醫院。見到他們來得這麽早，喬玖笙還挺驚訝，她躺在床上不宜動，是方俞生給季卿搬的椅子。他給季卿倒了杯茶，見喬祈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就逗他，“不喊我姑父的話，就不給你喝椰子了。”
知道喬祈安今天要來，方俞生特地讓保镖去買了幾個椰子來。
喬祈安特别喜歡喝椰子。
聞言，他眨巴眨巴靈動的眼睛，沖方俞生說，“我帥裂蒼穹的姑父，你跟我姑姑真的超級配，祝你和姑姑白頭偕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小家夥把自己能記住的所有好的詞語，都用在了喬玖笙跟方俞生身上。
方俞生聽得直樂呵。
“拿去拿去，嘴巴甜的，就跟喝了蜂蜜一樣。”方俞生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他很幼稚，他覺得喬祈安說的這些話，真的是說到了他的心窩裏去了。
嘿嘿笑了兩聲，喬祈安就抱着椰子喝了起來。
季卿見兒子終于肯安靜了，這才朝喬玖笙笑着說，“這就是家裏的活寶。”
“挺好的。”想到自己家兩個孩子，喬玖笙也說，“我們恺恺比安安還要皮一些，倒是鐵蛋…”說到鐵蛋，喬玖笙一掃之前那副愁雲慘淡的樣子，她說難得的露出了笑容。
見狀，季卿想到了一種可能，也不禁喜悅起來，“你家鐵蛋的情況，是不是有所好轉？”
喬玖笙嗯了聲。
方俞生在一旁做解釋，“他比以前好了一些，我聽我母親說，昨晚聽說阿笙出了事，在來醫院的路上，程程一直捂着心髒，他說那裏一抽一抽地，很難受。”
方俞生眸中帶了笑意，他說，“我們程程身體倍兒棒，沒有心髒病，他那是心裏難受，爲媽媽和妹妹感到心疼。”
季卿眼前一亮。
“說不定，他這病情，還真能治好。”她很少見到情感缺失症的病人，幾年前遇到過那個，那個人無欲無求，不知道活着到底有什麽意義，他最後一次來見季卿的時候，跟他說了一句話，他說，“我覺得我生來就是被詛咒的，體會不到五情六欲，生爲一個人，好沒意思。”
那是季卿最後一次見到他。
後來，約莫過了半年時間，她收到消息才知道那人已經死了。她特意去問過那人的家人，得知那位病人是死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那天他下班，等綠燈的時候，不知是出于什麽想法，竟然闖了紅燈，被一輛轎車撞死了。
從監控可以看到，病人闖紅燈的時候，步伐很從容，他拎着公文包，穿着西裝打着領帶，就像是去參加一場重要的聚會那樣。他以最整潔盎然的面貌，去迎接了死亡。
所以在得知方子程患有情感缺失症的時候，季卿心裏是不安的。
這幾年，她一直都有關注方子程的病況，得知方子程的病情有所好轉，季卿是真的松了口氣。“你們要耐心些，他既然知道心痛了，想必總有一天，他也會知道什麽是難過，是悲傷，是喜悅，是愛。”
“嗯。”
…
校車上，小朋友們都扣着安全帶，有人在打瞌睡，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跟别人講話。方子恺坐在方子程的身邊，他跟前後左右的人都很熟，他左右逢源，在前面那孩子的零食袋子裏去一塊餅幹，又去隔壁同學那裏拿一個薯片。
總之，他過得特别開心。
方子程低頭看書，安靜得就不像是這個年齡段的孩子。
過了一會兒，老師開始組織大家一起唱歌。集體出行坐長途汽車的時候，車上的人似乎都愛拉歌。方子程聽到大家在唱兩隻老虎，他嘴唇動了動，怎麽也哼不出來。
到了目的地，司機停好車，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下了車。老師清點了人數，和另一個老師一起，帶着他們去檢票。幼兒園小朋友們走的是學生通道，他們的票都在老師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