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程說,“對不起媽媽,爸爸不許我告訴你的,但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方子程仰頭望着喬玖笙的側臉,見媽媽像是有些悲傷,方子程抿着小嘴,一副做錯事,愧疚自責的樣子。
方子程輕聲地問喬玖笙,“媽媽,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喬玖笙低下頭來,和方子程對望。
她心中仍然還覺得震驚,聽了方子程的問題,喬玖笙勉強壓下這份震驚感。喬玖笙摸了摸方子程的頭,她說,“你做得對,你該告訴我。你不告訴我,我…”我永遠都不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有多愛我。
而我,又是多麽的幸運。
…
方俞生和言諾差不多快深夜十二點才回來。
他們是開車去的,兩個人共乘一車。方俞生将車停好,哥倆一邊說話一邊朝房屋走去。前面廳堂的大門沒有關,方俞生進屋的時候還有些意外,不過他也沒多留意。
他們休息的卧房在後面那棟房屋裏,前廳是白天生活休閑的地方,有時候晚上不關門,也是常有的事。
他和言諾穿過廳堂,打算直接回房去休息。
剛走到前廳的後屋檐下,方俞生就看到了坐在庭院的海棠花下的喬玖笙。喬玖笙坐在那裏,身邊燃起一爐篝火,她手裏拿着一支鉛筆和一個畫本。方俞生下意識停下步伐,也停下了講話的聲音。
言諾也看到喬玖笙。
他對方俞生小聲說,“我先回房。”
“好。”
言諾轉了個身,從轉角屋檐去到後院的卧房。方俞生這才踱步來到喬玖笙的身後,方俞生低頭看了一眼,發現喬玖笙在構思一幅圖。“這是什麽?”
聽到方俞生的聲音,喬玖笙放下筆,擡頭看了他一眼。
她笑了下,才說,“有人定做了一個人形玉雕,我先打個底稿。”
“哦。”
“怎麽還不睡?”
喬玖笙坐在躺椅上,身邊沒有多餘的椅子。方俞生将她抱起來,他自己往躺椅上一躺,然後将喬玖笙放在自己的懷中。喬玖笙趴在他的懷裏,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這才安了心。
按照方子程和那團光的說話,這一世,方俞生能活到七十五歲。
他還能活四十年。
喬玖笙希望自己能活長一些,能活到六十九歲那一年。她忽然說,“聽說現在的人,死得越來越早了。”
方俞生感到莫名。
“好好地,怎麽想到這個?”
喬玖笙抱着他的腰,撒嬌一般地說,“你看啊,現在咱們吃的瓜果蔬菜都是轉基因的。吃的雞鴨魚肉都是喂飼料的,吃的零食都是添加過防腐劑的,就連小孩打的疫苗都能有假的…”
她舉了許多例子,才說,“按照這樣下去,我能不能活到六十歲,都是個問題。”
方俞生聽到六十歲這樣的字眼,心思一轉,瞬間了然。
他沉聲說,“程程都告訴你了?”
喬玖笙靜了靜。
然後她好奇地問方俞生,“你從哪兒聽出來的?”
“從來都沒心沒肺的你,忽然擔心起你的壽命來,你肯定是知道了什麽。”他摸着喬玖笙的頭發,說,“你都知道了。”方俞生的語氣,是肯定的。
喬玖笙沒有反駁。
她變得沉默下來。
庭院裏,一時間萬籁寂靜,隻能聽到溝渠裏的流水聲,悅耳而甯靜。
片刻後,方俞生歎息一聲,他道,“我以爲他會替我保密的。”看來鐵蛋的嘴,也不夠鐵。
喬玖笙便說,“他應該告訴我的。”她仰起頭,仰望着方俞生的臉,喬玖笙問他,“他不說的話,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打算告訴我了?”
“是。”
“爲什麽?”
方俞生啞然了短暫的時間,才說,“因爲我愛你,但我又不希望你對我的愛裏,夾雜着其他的心思。”他想要的喬玖笙的愛,是赤誠火熱、幹幹淨淨的。
方俞生要的是喬玖笙愛他,而不是喬玖笙因爲‘什麽’而愛他。
喬玖笙懂了他的意思。
她苦笑,自嘲地說,“你總是這樣。”喬玖笙從他懷裏坐起來。她彎腰蹲在火堆旁,将那些木柴撤走,打算熄火。她一邊撥弄那些幹柴,一邊說,“你應該告訴我的。以前我一直以爲,是老天爺開了眼,給了我一次重生的機會。殊不知,你就是我的老天爺。”
手裏拿着一截柴,喬玖笙仰頭注視着方俞生,她字音清晰無比地道,“你總得讓我知道,你到底有多好,又爲我付出了多少。這樣我才會時刻記得,我的生命來之不易,我擁有的一切都是僥幸,我愛着的男人到底有多麽的完美。”
方俞生垂着眸,望着火堆裏閃爍的火星,沉默了下來。
他怎會不懂喬玖笙的意思。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喬玖笙是他,他也希望喬玖笙能将她所做的那些事,都告訴自己。但他畢竟不是喬玖笙,他是方俞生,他是甯願爲了等一個人,獨自過一輩子的方俞生。
說他偏執也好,傻逼也好,他就是不忍心讓喬玖笙知道這一切。
方俞生沉默了許久,才喟歎道,“我隻是怕,怕有一天你厭倦了我,卻又因爲我對你的付出,不得不假裝依然深愛着我。”
喬玖笙愣了下。
她是真沒想到,方俞生還有這種想法。
“我哪裏會厭倦你。”她說。
方俞生卻垂着眼睑說,“阿笙,我說句話你别生氣。”
“嗯?”
“上一世,在你忘了我的情況下,你愛了方慕一生。”方俞生目光定定地注視着喬玖笙,他看見喬玖笙在聽到自己這話後,瞬間皺起來的眉頭。
方俞生忙又說,“我不是在計較你的過去,我的意思是說,有很多人,他們這一生會愛上不同的人,這并不是說他們對愛不忠誠,或是花心。隻是人心,是個容易被感動的東西。”
那麽,有一個方慕的存在,保不準,未來也會陳慕的存在。一旦有一天,另一個喜愛喬玖笙的人出現了,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