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着小女孩答題，她答題的時候，字迹工整，邏輯清晰。言諾有些驚訝，他在季飲冰這個年紀的時候，可做不到像她這樣優秀。
言諾暗想，這丫頭，或許真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
在烈日的炙烤下，季飲冰一個人在操場上答題，答了整整兩個小時。而言諾，卻爲她撐了一個半小時的傘。
季飲冰寫好最後一個字，放下筆，仔細地檢查了一遍。
片刻後，她放下筆，擡頭對言諾，“主人，我做好了。”她起身，将試卷疊好，拿着它們走到老師面前，将它們遞給老師。爲了證明季飲冰并未作弊，老師也得當着滿堂師生的面，重新批注審題。
數十分鍾後，老師說，“全部正确。”
聞言，周圍響起數道吸氣聲。
季飲冰依然是那冷淡從容的模樣。
她提着書包離開學校，言諾走在她的前面。學校外面就有小賣部，言諾徑直走過去，點了兩杯冰飲。他遞給季飲冰一杯。季飲冰脫了鞋，這才走到言諾的身旁站着，與他同飲。
言諾注意到她脫鞋的動作，也沒有說什麽。
這個國家就是這樣，賤民去高等族人開的小賣部買東西，或是吃東西，必須脫掉鞋子才可以。路過高等族的家門口，也得赤着腳。
因爲他們是賤民，他們是不可觸碰者，他們沒有資格與高等族一樣，享受同等資格。
這是季飲冰第一次喝冰飲，意外的很甜。
她将那一杯東西喝得幹幹淨淨，怕浪費，還伸着舌頭在杯口裏面舔了一圈。
言諾看着她的動作，略微蹙眉，“别舔，像小狗。”
季飲冰立馬就不添了。
回去的路上，言諾沒有坐車，他走在前面，季飲冰走在後面。
走了一段距離後，言諾忽然回頭問季飲冰，“你家在那個地方？”
季飲冰微愣之後，才意識到他指的家是貧民窟那個家。
目光閃爍了下，季飲冰還是如實交代了。
“在達拉維區。”
達拉維貧民窟是孟城最大的貧民窟，是亞洲最大的貧民窟，排名世界第二。他有多貧窮、肮髒、雜亂、危險，可想而知。
言諾知道達拉維貧民窟，他連去踩一腳那裏的土地，都嫌肮髒。
言諾深深地看了眼季飲冰，莫名其妙地說了句，“看不出來。”
“主人，什麽意思？”
言諾解釋，“沒想到，那個污穢的地方，竟然有你這樣有上進心的孩子。”言諾身旁的人，都是高等族，他們從小就被教育不可接觸那些賤民，會被污染。
言諾雖然明白賤民并不會污染他，但他還是看不慣那些賤民那些賤習慣。
聽說，那裏的男人女人，會随地大小便。他們将糞便排入河水裏，大家又在河水裏洗澡，做飯…
想想就覺得惡心。
“算了，回去吧。”言諾連去看一眼達拉維貧民窟的心思都沒有。
季飲冰卻松了口氣。
她也覺得那裏太髒，會污染了主人。
回到家後，季飲冰考了全校第一的消息，在言家莊園内部傳遍。那些奴仆都來恭喜她，娜娅則在私下裏悄悄地問她，“你、你能教我識字嗎？”
季飲冰挺驚訝。
“你想學？”
娜娅卻說，“不止是我，還有很多的女孩子們，她們都想學習。”
他們都是賤民，有部分人出生農村，他們那裏重男輕女的思想太重，女孩生下來，沒被弄死，能夠長大，就已是幸運。何談讀書！
季飲冰考慮了下，才說，“這我得請示一下主人。”
“好。”
季飲冰在第二天的下午，等言諾訓練完畢，伺候他擦身的時候，小聲地提了下這事。
“她們要你教他們識字？”言諾有些意外。
季飲冰嗯了聲。
言諾想了想，才說，“你自己做主。”
“謝謝主人。”
這個暑假，每晚十點到十一點，在主人們休息後，季飲冰則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教那些女仆們學習。主要是教她們識字，和最簡單的算術。太高難的，她教了，她們也不會懂。
五年級這一年，季飲冰始終保持在第一名的成績，後來，她以引人側目的拔尖成績，升入初中。
這一年，言諾17歲。
他收到了來自美國西點軍事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季飲冰很是替言諾開心，這些天，他開始陸陸續續收到來自朋友們的祝賀禮物。
季飲冰也想送，但她實在是沒有能拿得出手的禮物。
言家的奴仆都是有工資的，但季飲冰不同，她是被言諾養着的奴隸，她是沒有工資的。當然，她也不會索要工資，供她讀書和生活，在學堂裏替她出一頓飯的生活費，已是言諾對她極大的恩賜。
每年11月份的排燈節，言家姐弟都會爲奴仆們賞賜一筆錢财，盡管這筆錢财不多，但也足以讓奴仆們感激不盡。
季飲冰也連續收到了幾次。
這兩年，每次期末考試，獲得全校第一名，季飲冰都會得到一筆獎學金，獎學金并不多，但季飲冰卻一分都沒有亂花。全都存了起來。
看着那些朋友們送給言諾的禮物，季飲冰目光閃了閃。
她跑回自己房間，關了房門，将枕頭打開，抖了抖。
一張張的錢币，從枕頭裏面掉了下來。
季飲冰蹲在床邊數了下，總共有一萬三千多盧比。
她将所有盧比疊好，用一個小袋子裝好，藏在衣服裏面。第二天，等言諾吃了早飯出去騎馬，她這才懷揣着一萬多盧比，去了孟城的市區。市區很大，季飲冰來過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身上還穿着前年剛進言家時，拉普讓人給她做的那套沙麗服。
兩年過去，她也長高了些，穿着這裙子，會露出一截小腿來。不過，能穿就行，比這更加不合身的，她都穿過，早就習以爲常。
這個國家，這個城市，都很神奇。
路上，你可以看到身形消瘦營養不良膚色暗黑的人，也可以看見衣着華貴，膚色雪白的人。季飲冰比以前白了些，她偏中式的長相，在這群充滿了異域風情五官的襯托下，就顯得特别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