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是一國之将,爲了言語,他願意自降身份,願意放下尊嚴,去對他國一個陌生的男人,阿谀奉承。
這幅樣子的沙澤龍,反倒讓安格斯看着,覺着順眼了些。
安格斯輕輕地哼了聲,說道,“油嘴滑舌,不可靠。”
安格斯:“…”
言諾忍不住爲沙澤龍抱不平,他對安格斯說,“爸,沙少将其實話不多…”
“對,他隻是心眼多。”
言諾索性閉嘴了,遞給沙澤龍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沙澤龍決定以後對這個小舅子好點兒。
“你哪裏人?”
“z國人。”
安格斯翻了個白眼,糾正他,“z國那麽大,你是哪裏的?”
“濱江市人。”
“首都啊。”
安格斯突然又說,“你睡了我女兒。”
沙澤龍挑了挑眉,沒反駁。
哪怕最開始是言語先主動的,但真正占了便宜的,還是他。
見沙澤龍承認,知道來龍去脈的嶽父大人,心裏反倒沒有那麽生氣了。“我們家的女兒,也不是你想睡,就能睡的。”安格斯想到什麽,笑的有些冷,“這個家的女人,都很固執,冥頑不靈。”
“沙澤龍,你不愛她的話,就不要給她希望。你若給了他希望,卻又讓她失望,那後果…”想到曾經自己被囚禁的那幾年,安格斯語重心長地跟沙澤龍說,“言語沖動起來,想要對你做什麽,是不會顧及你的身份的。”
安格斯這番話,是警告,也是護犢子。
沙澤龍将他的一席話聽了進去。
“我給你機會,你現在,邁出這房子,從此我家言語跟你沒關系。”他目光聽落在沙澤龍那張神色未見變化的臉上,又說,“你若留下,那此後一生,你都不能辜負她。”
沙澤龍靜靜地坐在那裏。
安格斯等了很久。
久到咖啡涼了,管家又給添了一杯新的,沙澤龍仍然還坐在那裏。
安格斯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才說,“這是你自己選的。”
沙澤龍點頭,“是的,我不會離開她。”
言語醒來時,就發現屋子裏多了一個人。
她盯着站在花園裏,和沙澤龍一起,不知道是在說什麽的安格斯,眼神有些恍惚。
有多久沒有見到他了?
言語自己都記不得了。
言諾走到她身旁,他說,“他挂念你,特意來幫你把把關。”
斜靠在門框邊,言語望着那人依然挺拔,顯得年輕的背影,她突然說,“他跟我記憶裏的樣子,沒有絲毫變化。”
言諾沒說話。
言語冷笑道,“難怪,母親甯願折了他的夢想,奪走他的自由,也要将他留在身邊。”言語想到自己的母親,想到她到死都舍不得爲難安格斯的樣子,心情複雜。
她心中歎息,道,“他有那個讓母親爲之瘋狂的資本。”
姐弟倆交談的聲音,驚動了花園裏的兩個人。
兩人同時回頭看過來。
見到言語,沙澤龍目帶欣喜,安格斯的目光則有些複雜。
言語,長得像極了她的母親,不過,那雙眼睛卻與安格斯相似。安格斯看着言語,仿佛又看見了他們的母親。
怅然、怨恨、思念、深愛…
各種情緒在安格斯的眼裏流轉,片刻後,他眼中複雜之意退去,被淡然和笑意取代。“小語,好久不見。”
言母死的時候,言諾才八歲,已到了知事的年紀。當年,母親與安格斯那些事,她知道的比言諾要清楚些。
安格斯殺了言母,這并沒有錯,但他令他們姐弟失去了母親。
言語有時候想起安格斯,會有些恨他,但更多的,卻是思念他。
這些年,安格斯不主動來見他們,言語就不會去打擾他。他過得很好,活成了他想要的樣子,演他鍾意的戲,過他想要的人生。他無拘無束,他孤苦無依。
言語朝他走過去,父女倆很平靜地抱了下。
言語誇他,“你那幾冰箱的面膜和護膚品,看來很有成效。”
“錯,也不僅僅是面膜和護膚品的功效。爲了保持健康年輕的身體,我每天都運動不少于兩個半小時。”
“那你現在開心嗎?”
“聽實話麽?”
“嗯。”
安格斯想了下,竟說,“不開心。”
言語卻笑了。
她早已預料到。
“這些年,你有沒有想過我們?”
“有。”
“那爲什麽不回來看我們?”
安格斯沒說話了。
言語又說,“如果這次我不是在A國,而是在M城,你還是不會來看我們,是不是?”
安格斯繼續沉默。
言語嘲諷的笑聲,不停地傳進安格斯耳朵裏,言語說,“你爲什麽不敢回去?你怕嗎?”
“是,我怕。”安格斯竟然承認了。
言語愣了下。
她低下頭去,問安格斯,“怕回到那裏,會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麽?”
安格斯卻說,“那裏已經沒有等我回家的人了。”
言語有些驚訝。
“你…”她想問安格斯,是不是愛着她的媽媽,可她又想起,安格斯殺了她母親時,她母親握着流血的匕首,問他有沒有愛過他的時候。他說,“我沒有愛過你,從來沒有。”
然後,她的母親就那樣死了。
安格斯被言母囚禁了六年,那六年,頭兩年裏,他是帶着腳鐐生活的。後四年,他想要外出,母親都會陪着他。
他從沒有過真正的自由。
母親毀掉了他的一生。
他怎麽可能愛上一個毀掉了他一生的女人!
言語便沒有問出那句話。
言語跟安格斯見面,并沒有太多言語。畢竟他們也分開了太多年,他們之間并沒有多深刻的感情,他這個爸爸,當的不想爸爸。言語這個女兒,也不像是個女兒。
不過,不論怎麽說,安格斯特意跑來紐約,幫言語把關這件事,還是讓兩兄妹心裏溫暖了些。
安格斯打算明早就走,晚上自然是在這裏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