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們就從錦姨口中，聽到了從主樓那邊傳來的八卦。
據說，就在昨晚電視劇剛結束後不久，方平絕就接到了一個友人的電話。
對方開口就問他最近是不是生活不如意。
因爲遲薄光的關系，方平絕近來的确過得不如意。但他很好奇，老友是怎麽知道的，就多問了句。
結果那友人卻說，“老兄啊，你日子要真是過得凄苦，可以跟我們說。犯得着讓萍菲一把年紀了，還跑去出抛頭露面，拍戲賺錢嗎？關鍵是，那扮相…哎，是不是現在扮醜角的工資高些啊？”
方平絕一凡追問，這才知道徐萍菲竟然不打一聲招呼，就敢背着他去拍戲！
當晚，徐萍菲忙到深夜十一點才回來，她穿着墨綠色的鬥篷上衣和黑色緊身小腳長褲。她哼着歌進屋，那樣子，看上去竟然年輕得像是三十五六歲的漂亮女人！
哪裏有五十歲女人的老态！
她的不聽話、她的貌美，都讓如今的方平絕感到憤怒。
“去哪兒了！”
黑暗的大廳裏，陡然響起方平絕的聲音，可把徐萍菲給吓了一跳。
她捂住胸口，凝視着方平絕所在的那個方向，低聲問，“平絕？”
方平絕哼了聲。
徐萍菲這才打開屋子裏的燈。
見方平絕穿着睡袍坐在那裏，臉色陰沉，一副似要動怒的樣子。她猜到，或許是自己幹的好事，被他知道了。她淺淺的笑着，讨好的跟方平絕說，“平絕，你生氣了？”
“你背着我，出去拍戲了？”
“嗯。”徐萍菲沒打算一直瞞着，也瞞不住。
方平絕冷哼，“你是什麽身份！你犯得着去當戲子作踐你自己？”
聽到作踐這個詞，徐萍菲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
她聲音也跟着冷漠了下來，“你說我去拍戲，是作踐自己？”
“難道不是？别人要你笑你就笑，要你哭就哭。這不是作踐是什麽！”想到自己剛才在網上看見的，那些有關徐萍菲扮演的裘千尺的醜陋圖片，他就氣得發抖。
“你是我方平絕的女人，是方家的女主人，你這樣扮醜，是在丢我的臉！你這女人，太讓我失望了！”
聞言，徐萍菲卻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她那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叫方平絕心堵。“你那什麽眼神？”
徐萍菲往方平絕身旁的沙發上坐下，她翹起二郎腿，将腿放在茶幾上，她對方平絕說，“我吧，從來都是個不安于室的好女人。我不像莉莎，我沒那麽好的氣質。”
“你看，我就是個俗人，年輕時候也抽過煙罵過娘，你瞅瞅我，我是個累了會跷二郎腿的人。”她并不完美，她并非天生氣質端莊，都是被逼的。
方平絕看着她翹在茶幾上的腿，眉頭皺得老高。
他像是第一次認識徐萍菲一樣。
眼前這個人，陌生極了。
“這麽多年，裝溫柔裝娴熟，當親媽當後媽，我也累了。”徐萍菲索性講話撂在這，她說，“戲，我還得演，你要接受不了，我們就離婚。”
離婚二字，似狂風暴雨，吹得方平絕神色劇變。
“你說什麽？”
“我說，你要覺得我給你丢臉了，那就離婚。”徐萍菲瞧見方平絕眼裏的暴露，徹底死了心，“你看，就算我說離婚，你顧及到的也隻是你的顔面，而沒有想到我們之間的情分。”
“你不愛我。”徐萍菲是徹底認清了現實。“你愛的，是你心裏勾勒的女神，是三十多年前，那個年輕貌美，氣質出塵的莉莎。”就連如今這個有了皺紋，不再年輕的莉莎，都不是他的心頭好了。
徐萍菲比誰都知道，方平絕，是個自私且自大的人。
到如今，他都還沒有看清形式。
她說，“方平絕，我們的婚姻維持到如今，不是你在施舍我，是我在憐憫你。”
方平絕渾身一怔，想要反駁她的話。
可一張嘴，他才發覺，與徐萍菲想比，如今的自己，的确才是那個被憐憫施舍的人。徐萍菲依然貌美年輕，而他卻是皓首蒼顔。更關鍵的是，他連身體，都算不上健全。
方平絕的洶洶氣勢，瞬間就消失了。
他坐在那裏，垂首望着自己沒了的那條腿，卻是苦笑不停，“好啊、好，離婚啊！”
徐萍菲目光很複雜。
她是不忍心的，也是舍不得，還有些恨鐵不成鋼。
她不過是說氣話，他就不能示個軟？
方平絕突然說，“這麽多年，你就沒有愛過我，你嫁給我，也不過是爲了你的家族利益。徐萍菲，你才是那最狠的！”
徐萍菲卻笑了。
笑容有些凄涼。“方平絕，說話，要摸着良心。”
聞言，方平絕卻冷笑，他不認爲自己說錯了什麽。
徐萍菲卻問道，“我愛沒愛過你，你會不清楚？”
“我不愛你，早在卿卿割腕自殺，差點沒了一條命的時候，我就該棄你而去！我不愛你，那在你沒了一條腿後，我完全可以放任你不管！我不愛你？在你被囚禁在家裏的這段時間，在你像個龜孫子一樣聽遲薄光奴役的時候…我完全可以農奴翻身把歌唱，對你冷嘲熱諷，對你不聞不問！”
“但我沒有！這麽多年，我始終陪在你的身邊，爲你生兒育女。爲你，我将那個白眼狼方慕養大成人。爲你，我沒有二心地照顧着方俞生！爲你，我現在連方慕的孩子都在養！爲你，我連演戲都要瞞着你！”
“如果做到這個地步，你還認爲我不愛你，那我無話可說。你方平絕想要的愛，我給不起！”
方平絕怔怔地聽着，已是受到了震驚。
徐萍菲突然又說，“我曾經因爲好奇進過你的書房，看到滿牆挂着的莉莎的照片。我不心痛嗎？可爲了你，爲了這個家庭，我隻能裝作不知情…”徐萍菲徹底寒了心。
她站起來，上樓前，背對着方平絕說了一句話——
“我曾經愛過一個男人，是你親手殺了他。”
方平絕突然憤怒不已，低聲暴吼，問她，“是誰！”
她說，“方平絕。”
說完，徐萍菲蹭蹭地跑上樓。
方平絕卻被徐萍菲的回答，驚得呆站在原地。
他在這一刻，想到了幾年前，他腿還沒斷之前的一個晚上，徐萍菲坐在梳妝鏡前，問他有沒有愛過她。
當時他沒有回答，選擇了沉默。
徐萍菲賭氣似的，就說了句，“我也不愛你。”
可就是那個嘴上說着不愛他的人，卻在今晚，坦然了她對自己的愛。
－－－－－－題外話－－－－－－
我曾經愛過一個男人，是你親手殺了他。他的名字，叫方平絕。
我也不知道，我這樣寫，會不會讓大家覺得無聊…就算無聊，我也這麽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