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魏哥哥…”
吳佳人的聲音剛從聽筒裏傳出來,魏舒義就挂斷了電話。
與此同時,他下意識地将手機給關機了。
東裏聖華擡起頭,就看到站在大門口的男人。
穿一身煙灰色襯衫的魏舒義,身姿挺拔如松,幾乎與那門框平行。他一手拿着手機,另一隻手裝在兜裏,俊俏而溫潤的一張臉上,一對好看的唇,緊緊地抿着,正打量着自己。
東裏聖華朝他點點頭,才開口,說,“魏先生,有空麽?”
“做什麽?”魏舒義對他沒半點好感,也難得跟他虛情假意、虛與委蛇。他皺着眉,拿出醫生的專業素養來,對東裏聖華說,“心髒不舒服?那得去挂号,我私下裏不接診。”
東裏聖華所有的好脾氣,被他這一句話給碾死了。
那張薄利的紅唇張了張,半晌後,才生硬地說出一句,“魏先生真有趣。”
魏舒義微微笑,深藏功名與利。“東裏先生,要挂号的話,你得先去門診大樓。”說完,他還好心地指了指左手方的一棟大樓,對東裏聖華介紹道,“門診大樓,是這棟。”
東裏聖華的鎮定臉色差點挂不住。
“不了,我是來找魏先生的。”
“那是私事?”
“對。”
魏舒義抱歉一笑,他看了看腕表,一臉抱歉的對東裏聖華說道,“那得麻煩東裏先生等一會兒,現在是上班時間。有什麽事,隻能等到下班後再說了。”
“…好。”
東裏聖華面無表情地看着魏舒義很自然地轉身,又回了住院樓。
一背過身,魏舒義臉上的淡笑就消失不見蹤影了。
東裏聖華來找他,是要說什麽?
他回了辦公室,從抽屜裏找到一封餅幹,随意吃了些,當真就耗到了下班時間,才慢吞吞地收拾好東西,磨磨蹭蹭下樓。
見東裏聖華的車還停在那裏,魏舒義心裏是相當詫異的。
他這麽有耐心,到底是要找自己說什麽?
魏舒義敲響東裏聖華的車門。
東裏聖華搖下車窗,看了眼魏舒義,見他提着包,皮笑肉不笑地說,“看來魏先生很忙。”他五點四十下班,這都快六點半了,收拾東西用了半個多鍾,真的挺忙。
魏舒義擺了擺手,回了句,“病人多,耽擱了會兒。”
東裏聖華自然不會拆穿他。
“東裏先生有什麽事要對我說?”
“魏先生,不忙的話,我請你吃頓飯吧。”
這都下班了,還能忙什麽?
魏舒義不得已,隻好點頭承下了他的邀請。
魏舒義開了自己的沃爾沃,他的車跟在東裏聖華的後面,最後,兩輛車都停在一家日本料理門口。
兩個人進了店内,點了菜,東裏聖華還是不說自己的來意。
等到料理上桌的時間還有點長,魏舒義見他遲遲不說話,便掏出手機來打遊戲。
東裏聖華盯着這個人,皺起了眉頭。
都三十歲的人了,還玩遊戲,太玩物喪志了些。
“我以爲玩遊戲的,都是小孩子。”東裏聖華開口,說了句看似不着邊的話。
魏舒義沉迷遊戲不可自拔,隻說,“人老心不老啊。”
“呵…”
東裏聖華拿手指輕輕地摩擦着盛裝清酒的酒杯,突然又說,“原來吳小姐,喜歡的人竟是這樣。”
魏舒義點擊屏幕的手指,在空中停頓片刻。
他關了遊戲,擡頭,直盯着東裏聖華。
“東裏先生對我很好奇?”
東裏聖華也不回避他的提問,他搖了搖杯子,看着杯中澄清的酒液,低聲說道,“我向吳小姐表白過。”
魏舒義雙眼微眯,沒有接話。
“但是她拒絕了。”
聞言,魏舒義笑了下,說,“當然,她可是愛我愛得不行。”
東裏聖華有些被噎住。
半晌後,他又說道,“我很好奇,那個讓吳小姐喜愛的男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他目光在魏舒義身上上下下地掃,看完,就奇奇怪怪說了句,“原來就是這個樣。”
魏舒義也沒深問,在東裏聖華眼裏自己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肯定不是好話。
等東西上桌了,他吃了一口,滿嘴的怪味,頓時放下了筷子。
魏舒義開口說道,“吃不慣日料,讓你見笑了。”
微微搖頭,東裏聖華挺理解的,他說,“沒事,有人愛,有人就不愛。”
“可不。”魏舒義端起水喝了一口,沒喝酒,他還得開車回家呢。
放下水杯,魏舒義望着面前那些碟盤筷子,又說,“有人愛吃中餐,有人愛吃日料。你硬是要讓那吃慣了中餐的人去吃日料。你覺得日料美味、高級。可人家隻覺得滿嘴腥味、規矩多。”
“這談戀愛就跟吃東西一樣,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強求又有什麽辦法?”
魏舒義相信,東裏聖華懂得他這話的深意。
東裏聖華眼也不眨地注視着魏舒義,他小瞧了這個醫生。
他說話冷嘲熱諷、夾槍帶棍,還真不是個好欺負的軟骨頭。
“可也沒人說,吃慣了中餐的人,就不會吃日料。”東裏聖華笑了下,這一笑,竟也挺好看。魏舒義必須得承認,東裏聖華各方面都是個出挑的人。
東裏聖華又說,“就像我,一開始也是不吃日料的,第一次吃,也覺得味道古怪,尤其是蘸了芥末以後,更加難吃。可漸漸地,我現在也很衷情日料。所以,魏先生怎麽敢肯定,一開始不愛吃日料的人,以後就不會喜愛日料呢?”
魏舒義沉下臉來。
看來這東裏聖華也是個厚臉皮。
他冷笑,難得再跟他兜彎子。
魏舒義單刀直入,諷刺東裏聖華,“人的口味的确會變,一個人愛吃中餐的人,是可能會愛上吃日料。但,有我的佳人,卻不會再愛上另一個男人,尤其,這個男人還是她的姑父。”
東裏聖華神色微變。
他某種迸射出來一道冷光,他冷冽的模樣,容易吓着别人,卻吓不到見慣了各種場面的魏舒義。
他要這麽輕易就能被吓到,也不配拿上手術刀,拯救他人的生命。
“她連這個都跟你說…”東裏聖華自言自語,他忽然低笑一聲。擡頭,東裏聖華直勾勾地注視着魏舒義,他勾唇,笑得有些詭谲莫名。魏舒義覺得他的笑容有些古怪,看得他心裏特别不舒服。
東裏聖華忽然說,“魏先生,佳人真的很好,嘗到過她的美好的人,都舍不得放手。”
“你不舍得,我也不舍得。”
魏舒義臉色巨變。
“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叫嘗到過她的美好的人。
東裏聖華笑容越發邪惡難品讀。
他沒有詳細解釋,隻對魏舒義說了一句話,“上次在馬爾代夫,我和吳佳人,單獨在那裏過了一天一夜。”
…
魏舒義知道,東裏聖華是個狡猾的人,他說的話不可信。
但東裏聖華的話,始終成了一根紮在他心裏的刺。
上次在馬爾代夫…
想到那條售價不菲的黑色禮服裙,以及吳佳人從馬爾代夫回來,去醫院找他時,那有些異常的眼神,他心裏忽然慌亂了起來。
魏舒義不敢亂猜測。
他第一時間将手機開機,給吳佳人打了電話去。
吳佳人接的很快。
“魏哥哥。”
“你現在有空兒,我想見見你。”
吳佳人有些開心,他總算願見她了。
“好啊。”
魏舒義将車開去市人民醫院,在醫院小操場上見到了吳佳人。
吳佳人坐在操場的木條長椅上,在低頭玩手機。
七點多的濱江市還沒有徹底天黑,但是操場路邊的燈已經全部亮起。她坐在那裏,不同方向的燈光,在她的四面八方拉開身影。每一道身影,都那麽的好看。
聽到腳步聲,吳佳人擡起頭來,看見魏舒義,抿着的唇頓時間勾起。
她的臉上,綻開絕美笑顔。
“魏哥哥。”
魏舒義的心跳有些快。
想到這個人,是自己的,他就忍不住開心。
想到還有别的人在光明大膽的觊觎她,魏舒義就想将她藏起來。
他整理好心情,這才朝她走了過去。
吳佳人立馬握住他的手,跟他叽叽喳喳的說話。講這兩天東裏傲那小子有多讨厭,講她有多想他…
“今天下午,東裏聖華來見我了。”
正在講話的吳佳人,聽到這句話,突然安靜了。
她仰頭望着魏舒義,目光是愕然的。
“他找你做什麽?”
“跟我宣戰吧。”
“宣戰?”
“嗯。”
見吳佳人露出迷茫之色,魏舒義就說,“他是在跟我宣戰,他要追求你,與我競争。”
吳佳人忙說,“我不愛他!”
“我知道。”
兩個人在木頭椅子上坐了下來。魏舒義沉默了很久,還是決定坦白。“他今天,跟我說了一件事。”
“什麽?”吳佳人側頭望着他,見魏舒義對接下來的話,似乎感到難以啓齒。
她心裏感到驚訝,卻還是耐心地靜等下文。
魏舒義的右手被吳佳人抱着,左手卻垂放在木椅上,他的手握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深深地陷在食指肉中。
他内心很掙紮。
他知道,問出來,是代表他對吳佳人的不信任和這段感情的不自信。
但不問,又不妥。
“他說,上次你們去馬爾代夫,你們兩人,單獨共度了一天一夜。他還說了一句話。”
吳佳人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了。
倒不是在氣魏舒義,而是對東裏聖華的所言所行,感到不可理喻。
“說什麽!”吳佳人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問。
魏舒義說,“他說,嘗到過你的美好的人,都舍不得放手,他舍不得對你放手。”
聞言,吳佳人立刻張嘴咒罵,“日他娘的!他什麽時候嘗過我的美好?這狗東西,爲了離間我們,簡直無所不用其極。你等着,他就是欠罵,走,我帶你去跟他當面對質!”
吳佳人的激烈反應,有些驚到了魏舒義。
但他卻徹底安了心。
“算了,不去。”他本來就不是真的信東裏聖華的話,吳佳人的反應,更是徹底證實了東裏聖華才是胡言亂語的那個人。
吳佳人卻不肯就此作罷,她堅持帶魏舒義去找東裏聖華問清楚。
就在這時,魏舒義的手機響了。
他趕緊接起,是醫院打來的,通知他有個病人情況有變,心率突然失常。
“我得趕去醫院,你注意休息。”
“…好。”
看着魏舒義的身影跑遠了,吳佳人一臉的憤然之色這才消失。
那張臉上,布滿陰冷。
東裏聖華今天的舉止,是徹底惹怒了她。
不過,魏舒義今天專門來找她問這事的真假,這也有些傷到她。
他爲什麽不信自己呢?
魏舒義将車速開到迅速車速的最大,直奔醫院。快要到深海醫院的時候,在經過最後一個紅綠燈的時候,竟然跟一輛小貨車撞上了。
砰!
魏舒義的車子,被小貨車猛力一撞,直沖向一旁的花壇。
砰!
又是一聲巨響,車子終于停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