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吳佳人回頭去看魏舒義,眼神滿是歉意。
“魏哥哥…”
魏舒義沉聲問,“他找你有事?”
吳佳人沒說話。
沉默便是肯定。
魏舒義隻問一句,“不去,行麽?”
蹲在地上的人,身上隻穿了一件内衣。分明在半分鍾前,她的身上還帶着他的氣息和溫度,不過轉眼,就全部消失了。
吳佳人仰頭看着他,長發遮住半隻眼睛。
魏舒義從她充滿歉意的雙眼裏,看到了拒絕和愧疚。
他忽然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撿起地上的衣服,隻是沉默地穿着衣服,沒有說話。
都是成年人,他告訴自己,要學會忍耐。
看見魏舒義大步往屋外走,吳佳人心口發悶。
“魏哥哥。”吳佳人忽然追上去,抓住他的一隻手。
魏舒義停下腳步,沒回頭。
吳佳人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說,“給我幾個月的時間,很快,我就會換工作。”
魏舒義終于回頭了。
低垂雙眸,魏舒義用複雜的眼神注視着吳佳人,他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她一句,“爲什麽?既然要換工作,爲什麽不早些換?”
吳佳人嘴唇翕動了片刻,卻是半個字的解釋話也說不出來。
魏舒義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但他又不想讓吳佳人爲難。
一陣靜默後,屋内,響起魏舒義的聲音,“多久?”
吳佳人嗯了一聲,語氣是疑惑的。
魏舒義又說,“你說的幾個月,是多久?”
吳佳人眉開眼笑,她說,“半年左右吧。”
深邃探究的眼神,在吳佳人的臉上來回看了許久。最後,魏舒義歎息一聲,說了聲,“你知道我拿你沒辦法,就有恃無恐…”他充滿無奈的低語,聽得吳佳人心裏更痛。
看着魏舒義拉開門離開,吳佳人的腳朝前邁去一步,最後又收了回來。
魏舒義回到家中,才想起自己忘了跟吳佳人說去A國克利夫蘭診所的事。他搖頭嘲笑,也不知是嘲笑自己,還是吳佳人。
…
吳佳人風風火火趕去龍港灣7号别墅,以爲有什麽大事,到了才知道,是東裏傲要吃夜宵,東裏聖華打算帶他出去吃,要吳佳人随行保護。
果然,兩萬塊的實習工資不是那麽好掙的。
雞毛蒜皮的事都要叫上她。
司機開車,吳佳人坐在副駕駛,東裏聖華和他兒子坐在後面。
一路上,東裏傲都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
吳佳人聽着他的聲音,有些煩躁。
若不是這小玩意兒,她現在已經跟魏舒義親熱到床上去了。
一直耐心聽兒子嘀嘀咕咕講話的東裏聖華,注意到吳佳人那面無表情的神情,就問,“吳小姐,你不開心麽?”
“沒有。”語氣硬邦邦的,是傻子都聽得出來她在遷怒。
東裏聖華說,“你就是在生氣。難道是我的電話,打的不是時候?”
吳佳人回頭看了他一眼,沒解釋,隻是問了一句,“如果東裏先生跟自己的情人親熱的時候,忽然被打斷,你會開心麽?”
東裏聖華微微一愣。
他驚訝不已。
驚訝于吳佳人的坦率。
身爲女人,這樣的事,不是應該覺得難以啓齒麽?
他倒是有些尴尬了。
“那倒是我的錯了。”
吳佳人搖頭,她道,“不怪你,合同裏明白了,甲方有需要,乙方必須随叫随到。你是雇主,我是員工,你随時可以打電話來。”
東裏聖華沒有說話,反倒是東裏傲開口了,“你有男朋友?”
吳佳人看着車前方,回答東裏傲的問題,“是的,小少爺。”
“看來你是真的不打算當我後媽。”
也不知爲什麽,東裏傲很執着于吳佳人是不是要當他後媽這件事。
吳佳人都想翻白眼了。
東裏聖華瞥了東裏傲一眼,輕聲說,“小傲,乖些。”
簡短的四個字,明明東裏聖華口吻不嚴厲,但東裏傲就是慫了。
餘下的路程,東裏傲沒再調皮。
東裏傲要吃麻辣小龍蝦。
車子在一家高大上的小龍蝦夜宵店門口停下來,吳佳人下車,站在他們父子的身後,跟着他們一起進店。
東裏傲要了五斤小龍蝦。
東裏聖華不怎麽吃,就負責給兒子剝。
吳佳人是保镖,不是保姆,不需要幫東裏傲剝龍蝦,她隻需要負責保護他們的安全就行。她站在一旁,耳聽八方,将保镖這個身份,扮演得特别好。
一直吃到十一點半,東裏傲這才盡興。
“下次還來這裏。”東裏傲說。
東裏聖華這說,“小龍蝦不可多吃。”
就在這家小龍蝦店的旁邊,擺着一排夜市攤鋪。
大夏天吃龍蝦的人特别多,吳佳人他們從攤鋪前經過,偶然撇到一家攤上坐着的那群男人女人時,她表情微微一僵。注意到她的視線,東裏聖華朝她目光所看的方向,望了過去。
那是一群穿便衣的警察。
東裏聖華回頭問吳佳人,“認識的?”
吳佳人點點頭,沉默了一秒,又說,“同事。”
點點頭,東裏聖華繼續往前走。
吳佳人跟着他們走。
“诶,那不是禁毒辦的吳佳人?”
偏偏,吳佳人想快些走,但那些人卻發現了他。
幾個人同時擡頭看過來,見到身穿黑色勁裝的吳佳人,都有些詫異。
兩個新來不久的同事,以前隻聽說過吳佳人的名字,沒有看到過真人。傳說,禁毒辦緝毒隊的吳佳人,是濱江市最美的女警察。她的容貌,是電視上那些女明星都不及的。
見了真人,他們這才信了傳聞。
“她就是那個因爲打人被開除黨籍的吳佳人麽?”
“嗯,就是她啊。穿着警察制服當街打人,打人之後還不認錯,被開除了。”
“長得挺好看的。”
他們的議論聲,并沒有刻意掩飾。
吳佳人聽見了,面上看着并無任何反應,但眼裏卻湧出了不甘心和惱意。
東裏聖華注意到吳佳人的眼神,眼裏閃過一絲很淺的深思之色。
“佳人,好巧啊,你也出來吃夜宵的?”
那群人中,站起來一個模樣俏麗的女警察。
吳佳人認得她,那是戶政科的一個同事,叫孫倩。吳佳人沒來之前,她是濱江市公安局的一支朵,吳佳人來後,她就是嬌花旁邊的綠枝了。
吳佳人不信,她會好心跟自己打招呼。
隻怕是落井下石。
連假笑都懶得做,吳佳人冷漠地看了孫倩一眼,對東裏聖華說,“走吧東裏先生。”
孫倩轉出一副才注意到東裏聖華的模樣。
“這是你男朋友麽?”她眼裏飛快閃過一抹妒忌,吳佳人被開除的時候,她可開心了。結果,再見發現吳佳人的男朋友竟然這般高大帥氣,孫倩心裏又不平衡了。
她又說,“佳人,你跟魏帥分手了?這是你新男友?喲,連兒子都有了。”隻怕是别人的兒子。
吳佳人冷眼掃過去,“閉嘴。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脫下了那身警裝,吳佳人也就沒那些忌諱了。
孫倩敢出言侮辱她,吳佳人就能加倍怼回去。
被吳佳人不留情面地訓斥,孫倩臉色也有些挂不住。
這時,東裏傲才出聲爲自己和爹地證明清白,他看着孫倩,小身闆卻有大嗓子,他說,“這位阿姨,你可不能污蔑人。吳姐姐是我爹地請的保镖,可不是我的後媽,我和爹地的清白,可不能被你侮辱了。”
才六歲大的孩子,說起話來,倒像是個小大人。
孫倩被她一聲阿姨給吓到了。
憑什麽她是阿姨,吳佳人就是姐姐!
因着警察的身份,孫倩也是要臉的,總不能跟東裏傲一個小孩子鬥嘴。她讪讪一笑,看了吳佳人一眼,就說,“沒想到啊,你竟然當保镖去了。”
吳佳人無所謂地回了句,“當保镖也挺好的,包吃,月薪兩三萬,天熱有空調吹,出行有車代步。除了工資比當警察是多了一兩萬,也沒有其他的不同。”
孫倩:“…”
東裏聖華素來冷靜淡漠的眸子裏,又盛開了一圈微亮的波光。
他嘴角彎了起來,已是淺笑了。
東裏傲有些驚訝地看了眼他的爹地。
“你…”孫倩跺跺腳,怒其不争似的,說了聲,“真是堕落了。”
堕落的吳佳人,直接無視了孫倩,催促東裏聖華他們離開。
坐回車裏,東裏聖華突然對吳佳人說,“我以爲,身爲人民警察,你們都是團結友愛的。”
吳佳人撇撇嘴,回道,“有女人的地方,就要争風吃醋,就是一個小江湖。我長得比她好看,在局裏的時候,人人都愛吳佳人。她自然就妒忌我了。”說完,吳佳人沉默片刻,又輕嗤一聲,她又說,“别以爲咱們就是團結友愛的,哪怕是當警察的,也有壞人。”
她想到什麽,眼神微暗,再開口時,語氣變得沉痛起來,“我們隊,曾經就除了一個叛徒,害得我們隊的兄弟死傷慘重。”
東裏聖華感慨一句,“人心啊…”
他眯着眼睛,望着前方,心裏卻有些困惑。
她連隊裏有叛徒這樣的事都敢對他說,看來,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也是,自己的手腳一直都很幹淨,濱江市這群警察都是些廢物。就是那黃駿生,這些年弄死了不少毒販,見了他,不一樣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或許,這次真的是她多慮了。
深夜一點鍾,吳佳人才回到家。
她躺在穿上,想了很多事。
想魏舒義,想東裏聖華,也在想孫倩那些話。
從她踏出第一步開始,就預料到過現在要發生的事。
孫倩他們的鄙視、東裏聖華的懷疑和猜忌、魏舒義的不理解…
這條路,比她想象的還要孤獨。
近來睡覺,頻頻失眠,吳佳人第二天早上起來,看着鏡子裏那個連笑都覺得疲憊的人,不禁越發感到孤獨。
每個月,吳佳人都有兩天休息時間,她在七月底最後兩天休了假。
吳佳人直接将手機關系,任他東裏聖華有再急的事也不管。
這天,魏舒義下班後,與平常一樣,按了開門密碼,漫不經心推開門。
門開,滿室的燈光從大門往外擠出,落了魏舒義滿身。
他愕然擡頭,看到前方的吳佳人。
她精心打扮過,穿着一件桔黃色的飄逸連衣裙,頭發披着,背靠着玄關的牆壁。聽到開門聲,她順勢偏過頭來,桃花眼定定地看着魏舒義。
魏舒義站在門外,手裏握着門把,仔細地打量着吳佳人。
桔黃色連衣裙很短,堪堪遮住她的臀部,随時都有走光的可能。
黑色的綁帶高跟涼鞋,纏住她肌肉線條勻稱的一雙小腿。
頭發看似淩亂,其實是精心整理過。
妝容雖淡,眼線卻畫得十分勾人。
魏舒義心情變得雀躍起來。
他壓下心裏的歡喜,故作冷漠地進屋,拖鞋,換鞋,然後無視靠在牆邊搔首弄姿的女人,從她面前,眼神不移、步伐铿锵走了過去。
男人挺拔的身姿,越過她身旁時,竟是目不斜視,不做停留。
吳佳人心裏一急,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勾住了那個人垂在褲腿邊的左手小指頭。
魏舒義鐵石心腸,被她這一勾,還是沒忍住,唇間緩緩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