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問喬玖笙,爲什麽這麽看着她。
但話到嘴邊,卻是,“這位小姐,你别太擔心,你先生這槍傷不緻命,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
方俞生握住喬玖笙的手,朝她安撫一點頭,也說,“我沒事,死不了。”
“你閉嘴,少說話,留着體力。”喬玖笙朝方俞生兇巴巴地吼了聲,但心卻安了下來。
望着女警的臉,喬玖笙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女警一聲,“警察同志,你叫什麽啊?”
女警指着身上的警裝,笑了笑,這一笑,那張臉更顯得豔麗。她的模樣,好看到當個警察有些浪費了。她若去當明星,也能吊打娛樂圈一大半女星。“我姓吳,叫吳佳人。我剛從警校畢業,還在實習中。”
“佳人?”喬玖笙心口微微一疼。
她盯着吳佳人那張臉,腦海裏閃過上一世的許多畫面。
養老院的老槐樹下,魏舒義手拿着鉛筆,将紙上那張素描畫的臉,輕輕地擦掉。那張臉,明媚動人,漂亮得很。她是魏舒義心頭的白月光,是讓魏舒義牽挂了一生,至老至死都獨過一生的罪魁禍首。
她叫吳佳人,死在26歲那年。
她死了,卻一直活着魏舒義的記憶裏。
“之所以一遍遍地畫出這個人的臉,是害怕時間久了,會忘了她的模樣。之所以要一次次擦掉每一張畫,因爲睹物會思人。”年邁的魏舒義指着心髒位置,悠遠渾濁的眸裏,帶着一些傷,一些懷念,一些痛苦。“看着她,這裏就好痛。”
魏舒義說的話,在喬玖笙腦子裏回蕩。
喬玖笙凝視着吳佳人的臉,從魏舒義畫的那些畫裏,喬玖笙就知道吳佳人一定是個美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吳家有女,傾城佳人。見到了真人,喬玖笙更覺得,吳佳人的美貌,比紙上素描畫更加耀眼。
喬玖笙不知道吳佳人到底是怎麽死的,魏舒義也從來沒有跟她講過,畢竟那是他心裏的痛。哪怕痛苦折磨得魏舒義很難受,他也不願意将有關吳佳人的一切,分享給别人。
想到吳佳人的結局,喬玖笙心裏生出一股惋惜。
也不知這個時候,吳佳人跟魏舒義有沒有結識。他們之間,是否還會按照上一世的軌迹,相識相知,相識相離。
喬玖笙沒忍住,還是冒然開口,問了吳佳人,“吳小姐,你認識一個叫魏舒義的人嗎?”
吳佳人搖搖頭,笑得漫不經心,“魏舒義?誰?”她一臉茫然,“我認識的人中,就沒有姓魏的,我不認識魏舒義。”此刻,吳佳人用毫不在乎的語氣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卻沒想到,這三個字,竟成了她一生中最愛的三個字。
喬玖笙禁不住松了口氣。
聽到救護車的聲音越來越近,吳佳人打開警車門,她走下車,朝救護車招招手。
車在他們身旁停下,方俞生第一時間被送上救護車。
喬玖笙跟着上車,臨走時,盯着吳佳人的臉,她說,“吳小姐,今天真是謝謝你了,改天我再來感謝你。”
吳佳人不甚在意地揮揮手。
“我是警察。”
言外之意,這都是她的分内事,無需另外感謝。
喬玖笙點點頭,坐進救護車裏。
方俞生疼得臉都扭曲了,他一直保持着清醒,因此,剛才喬玖笙對吳佳人問的那些話,他都聽見了。他心裏裝了許多疑問。好端端的,喬玖笙爲什麽要問那個警察認不認識魏舒義呢?
喬玖笙坐在小凳上,一顆心還高高懸着,她摸了摸肚子,不适的蹙起眉頭。
方俞生忍着痛,關心問她,“肚子…疼?”
喬玖笙也沒瞞着她,“好像,有什麽東西流了出來。”喬玖笙臉色也有些白,她估計流出來的是血,怕是先兆流産迹象。
聞言,方俞生心裏一緊,“多、多麽?”
喬玖笙搖搖頭,“不多,但有一些。”
方俞生心裏也不安,他傷口痛,心裏又慌亂,備受折磨。
到了醫院,喬玖笙要跟着他去急救室,方俞生喝住了她。“你去婦産科看醫生。”方俞生語氣嚴厲,臉色也很難看。
喬玖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後點了點頭,乖乖地去了婦産科。
方俞生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滿心都挂着喬玖笙跟孩子的情況,反倒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傷。
喬玖笙去看了醫生,的确是見紅了。
“都懷孕了,就别做劇烈運動了,還疾跑…”醫生瞪了眼喬玖笙,滿眼不贊同,“多大人了,太不小心了。”
喬玖笙靜靜地聽着,沒有吭聲。
她抓住醫生的手,請求她,“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醫生,住院,打針,卧床休息都行。”
“還好你來得及時。”醫生開住院單,一邊寫字一邊跟喬玖笙說,“你現在就去住院,把這些檢查單交給住院部的醫生,記住,這幾天盡量卧床多休息,隻要不再出血,聽得到胚胎心管搏動,就沒問題。”
聞言,喬玖笙趕緊點頭,拿着單子走出檢查室。
她一出來,就看到錦姨站在門外。
喬玖笙有些驚訝。
錦姨說,“俞生少爺進手術室前,給我打了電話。”解釋了自己來的原因,錦姨這才拿過喬玖笙手上的單子。她看了眼,忙說,“你這種情況要多休息,趕緊住院去,這幾天我就在這裏陪着你。除了上廁所,你盡量不要下床。”
喬玖笙心裏微暖,她拉住錦姨胖胖的手,朝她笑了笑,隻是她臉色有些白,這一笑,并未能給錦姨多少安慰。“那就麻煩錦姨了。”
錦姨沒多說,帶着喬玖笙就去了住院部。
這段時間住院的人多,vip病房沒了,喬玖笙就跟其他孕婦一起,住在大病房裏。
看着喬玖笙躺下,錦姨這才去樓下繳住院費用。
方俞生做完手術,等麻醉效果一過,就迫不及待地下了樓。爲了傷口盡快愈合,醫生将他右肩給纏了起來。方俞生來看喬玖笙的時候,臉色白的像是塗了蠟。
大病房裏沒有沙發,隻有木凳子。
見方俞生來,錦姨趕緊給他拉了張凳子,放在喬玖笙的床邊。
方俞生一坐下,先是看了眼喬玖笙插着針頭的手,這才将目光落到喬玖笙的腹部。
喬玖笙拉住他的左手,捏了捏手指,說,“暫時沒事,剛才護士給聽過胎心了,能聽到心管搏動。”
方俞生又問,“能、能保住吧?”方俞生嘴裏有些苦澀。
喬玖笙點點頭,“在打保胎針,不會有事的。”
方俞生點點頭。
他将頭垂下去,一副難過自責的模樣。
喬玖笙看見他這個樣子,心裏特别不是滋味。“俞生,别自責。”這又不是他的錯,在危險來臨的那一刻,方俞生第一時間選擇以他自己做誘餌,争取了更多時間給喬玖笙逃跑。
他做的已經夠好了。
方俞生沒應聲。
喬玖笙也沒有勸他,讓他自己難受去。
過了會兒,徐萍菲來了。
她聽說方俞生他們遇到追殺進了醫院,就第一時間從市第一人民醫院趕了過來。見兩個病患挨在一起,徐萍菲眉頭皺得高高的,她先是掃了眼方俞生,見方俞生右手被繃帶纏着,還能坐着陪喬玖笙,就知道他沒有大危險。
她又看向喬玖笙,這次眼裏多了抹真心的關心,“芸笙,孩子們沒事吧?”
喬玖笙将醫生說的那些話,一字不落地說給徐萍菲聽了一遍。
聞言,徐萍菲放下心來。
“天殺的,是誰這麽狠毒,大街上也敢殺人。”徐萍菲一臉憤懑,坐在床尾,将那個藏在暗地裏的壞蛋罵了一遍又一遍。等罵完,她發現方俞生正看着自己,她先是一愣,接着,愕然地伸出右手食指,指着方俞生那雙綠瑩瑩的雙眼,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俞生,你的眼睛…”徐萍菲小心翼翼地問了聲,“看得見了?”
方俞生之前在遇到追殺時的反應,已經暴露了他眼睛複明的事實。
沒有再裝瞎的必要了,他也不藏着掖着了。
點點頭,方俞生說,“前段時間剛剛治好。”
聞言,徐萍菲張張嘴,跟着,眼圈一紅。“這可是好事,是大好事。”徐萍菲從來都不是心狠的人,她對方俞生的感情很複雜。方俞生是莉莎的孩子,按理說,方俞生是方平絕前妻的孩子,作爲續弦夫人的徐萍菲,應該方俞生有所芥蒂才是。
但她卻沒有。
徐萍菲十多歲的時候,見過莉莎,那是一個充滿書卷氣息的優雅美人,她有着一顆聰明到強大的腦袋。徐萍菲自己理科成績差,所以她就特别佩服身爲英國名校物理教授的莉莎。
方俞生眼睛沒瞎之前,一直都是别人口中的天才。
沒嫁給方平絕之前,聽到有人私下讨論方平絕那個天才兒子,徐萍菲也會忍不住崇拜的說一句厲害、牛逼。後來,她成了那個牛逼人物的後媽,她都不知道該拿什麽态度來面對方俞生才好。
好在,方俞生對她也不在乎,既不讨厭她,也不喜歡她,這反倒讓徐萍菲自在了些。
她剛來方家的時候,對着方俞生那張俊俏非凡的臉,徐萍菲總是覺得遺憾。這麽厲害精緻的一個孩子,怎麽就瞎了眼睛呢?
她曾經有多敬佩方俞生的聰明,後來就有多惋惜方俞生的殘缺。
現在好了,方俞生眼睛竟然治好了,徐萍菲是打心底覺得高興。
方俞生見徐萍菲的反應看在眼裏,頓時皺起眉頭來,瞧,這女人就是太柔弱了。對待自己丈夫前妻的孩子也心軟…難怪,她養出來的兩個孩子,也是軟綿綿的性子,完全不像他和方慕。
不過,比起方慕那種狼心狗肺的狼崽子,方俞生還是更喜歡方俞卿和方俞安那種溫吞的性子。
“哭什麽哭,别驚擾了别人休息。”方俞生一臉嫌棄,遞給徐萍菲一張紙巾,又幹巴巴地說,“多大人了,動不動就哭哭啼啼,也不嫌丢臉。”他說完,将頭扭到一邊,臉色有些不自然。
徐萍菲接過紙巾,擦了擦眼睛,也不好意思再哭了。
喬玖笙看着這一幕,想笑,又忍着。
“哦,對了,俞生你都受傷了,那你們的婚禮是不是要延遲了?”距離婚禮隻有六天了,喬玖笙休息幾天,确認孩子沒問題就可以出院了。但是方俞生不行,他的傷,至少還得養一兩個月,這婚禮怕是沒法如期舉行了。
聞言,方俞生一口否決,“不延遲。”他摸了摸手,神色滿不在乎,他斬釘截鐵道,“結,又沒斷胳膊斷腿,婚禮照常舉辦。”再說,他租金都給帝國酒店了,不能再改日期了。如果臨時取消婚禮,帝國酒店還要扣百分之三十的違約金。
六千萬的百分之三十…
方俞生傷口不疼了,心肝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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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萬的百分之三十,就是一千八百萬。
爲了那一千萬,這婚,俞生負傷也得結!
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