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人的語氣是難得的沉穩,但上揚的尾音卻含了絲笑:“人已經來了。”
這句話落地,屋内是一片寂靜。
卿雲歌聽着這句話,就是一懵。
等等!
爲什麽會有她剛想了他一下,他就真的來了這種事情?
難道真有心有靈犀這種東西?
卿雲歌不得不懷疑,某人是不是在她肚子裏種了一個蛔蟲。
鳳琅嬛也是愣了一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等到她想起自己先前說的那句話,這才知曉門外人的身份是什麽。
“雲歌。”鳳琅嬛有些不贊同地看了紅裙少女一眼,“怎麽你也不告訴娘,諾蘭大人已經來了呢?”
這來的太突然,她還沒準備好考驗他的東西。
卿雲歌:“……”
冤枉啊她,這腹黑家夥來了她也不知道啊。
兩人就算再怎麽膩歪,也得留給對方一定的空間吧?
她不可能時時刻刻地盯着他,每隔幾個時辰就問他他在什麽地方。
“是我來得太唐突了。”這時,那微涼的嗓音再度響起,是一聲輕笑,“嶽母大人不要怪她。”
鳳琅嬛:“……”
這還沒成親呢,怎麽就自覺地叫上嶽母了?
卿雲歌:“……”
這腹黑的家夥絕對剛才偷聽她們母女倆講話了。
屋内又是一片寂靜。
“咳……”最終,還是卿雲歌先打破了沉默,她咬着牙,有些不爽道,“來都來了,站在門外做什麽,你不是以前都直接進的麽?”
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某人向來是不敲門的。
一般來講,他要麽出現在她床上,要麽就拿着她的杯子喝茶。
總而言之,就是在欺負她。
這次居然還敲門了,長進了不少。
“雲歌,别鬧。”鳳琅嬛起身,“我去開門。”
卿雲歌瞅着她娘親的背影,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怎麽覺得,她美貌溫柔的娘親也會被某人拐跑是怎麽回事?
門被打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抹如雪的白色。
纖塵不染的白衣底部繡着淺金色的紋絡,肩膀下邊的扣子松開了幾顆,露出精緻的鎖骨。
颀長的身材,高雅的姿态。
他側身站在門扉的另一邊,正回眸望向屋内。
那微微上挑的狹長鳳眸落在一片淡淡的金色陽光中,平添一份魅惑之色。
他右手拿着那把十二骨折扇,輕輕扣在左手的掌心處。
白衣男子背後,是被晚霞染紅了的天。
襯着他墨黑色的發,竟生出别樣的妖異豔麗。
見到鳳琅嬛打開門後,他直起了身體,微微笑道:“見過嶽母大人。”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來遲了,還請嶽母大人不要責怪。”
鳳琅嬛當時就驚了。
這真的是傳說中的諾蘭·格蘭德麽?
說好的殺伐果斷,心冷如雪,生人勿進呢?
居然是這個這麽有禮貌的貴公子?
是不是她開門的方式有些不對,不如關了再開一次。
卿雲歌一看到她娘親傻眼了,就知道是被吓到了。
雖然在她知道容瑾淮真正的身份後,也很驚訝,但是到沒什麽心裏壓力。
畢竟她沒有在獸族生活過,還真的就不知道諾蘭·格蘭德有多麽厲害。
不過瞧她娘親這表情,恐怕真的不是一般的厲害。
卿雲歌歎了一口氣,剛開口準備讓她娘親回神:“娘……”
結果,剛說了一個“娘”字,就看到鳳琅嬛笑了起來,一臉慈祥道:“不怪不怪,趕緊進來吧。”
卿雲歌:“……”
完了,這才剛見面,她娘親就已經被這個腹黑的家夥騙了。
她不服!
“多謝嶽母大人諒解。”容瑾淮笑笑,便走了進來,“沒想到您看起來這麽年輕,和卿卿更像姐妹。”
“哎,真會說話。”這句話明顯讓鳳琅嬛高興了不少,她關心道,“瞧着一頭汗流的,路上一定很累吧?
卿雲歌:“……”
娘你是不是忘了,他比你還要年長好幾千年?
而且,娘你是在睜眼說瞎話嗎?
她怎麽沒有看到一滴汗?
卿雲歌扶額,這是怎麽一回事,她想去靜靜。
“不累。”容瑾淮倒是很自然地應道,“要說累,也應該是您比較勞累才對。”
“不不不,我一點都不累。”鳳琅嬛擺了擺手,看向白衣男子的目光很是滿意,“都是雲歌一直在忙。”
“我聽卿卿說了,您這些年受苦了。”容瑾淮雙眸含笑,望着站在那裏的紅裙少女,唇角微微上揚。
一眼,仿佛已經過了萬年。
卿雲歌看到之後,先是比了一個咔嚓的手勢,然後才無聲地開口,說了一句——你怎麽來得這麽巧?
很有默契地,他一邊側耳微笑地聽鳳琅嬛的話,然後也朝着她動了動唇,回了一句——因爲我們心有靈犀。
胡扯八道!
卿雲歌眼角一抽,她就不信這個邪了。
一定是這個家夥在門外站了很久,等到她娘親說那句話的時候,剛好冒了出來。
“真是個好孩子。”鳳琅嬛越瞧越滿意,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你和雲歌打算什麽時候成親?”
“娘你……”聽到這話,卿雲歌忍不住開口了,“你不是要……”
鳳琅嬛回過頭來,有些詫異:“我要怎麽?”
你不是還要考驗他呢嗎?
卿雲歌拿眼瞅了她娘親半晌,最終還是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她就知道,她被爺爺賣完會再被娘親賣。
這個人的魅力也太大了吧,簡直就是男女老少通吃啊。
卿雲歌哼哼兩聲,決定一會兒一個時辰之内不和他說話。
容瑾淮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耍着小脾氣的少女,他微微搖頭之後,才對着鳳琅嬛道:“原本是想在鳳凰族的事情解決完畢之後,我們便成親的,不過我方才不小心聽到嶽母說,您是要去人族了是麽?”
“這個沒關系。”鳳琅嬛直接就把自己先前的決定給否決了,“我可以看着你們成完親再去青陽山。”
先盯着他們成親了,這心才能落下。
“那沒有什麽問題了。”容瑾淮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樣一個回答,他擡眉輕笑,“我随時都可以。”
“我果然沒有看錯。”鳳琅嬛更加滿意了,然後她轉頭問,“雲歌,你的意思呢?”
“啊?什麽?”卿雲歌一愣,“我怎麽了?”
您倆聊着這麽高興,不好意思插嘴啊。
“成親啊。”鳳琅嬛眉頭擰了擰,“你不是上次還跟娘親說,你想盡快成親的麽?”
卿雲歌:“!”
她有說過這樣的話?
茫然地看着鳳琅嬛,而後她便聽見耳邊響起一陣低笑,極其的悅耳動聽。
容瑾淮眸中泛起了了然的笑意,他眉梢輕挑:“原本我以爲,迫不及待的隻有我一人,沒想到卿卿也有此意,我們果然是……”
頓了頓,聲帶玩味:“心有靈犀一點通。”
放屁!
卿雲歌決定,她一會兒兩個時辰不和這個人說話了。
“既然你們倆都做好準備了,那麽不如就在五天後成親吧。”鳳琅嬛自個兒給敲定了,“我已經看過了,五天之後是黃道吉日,宜婚嫁。”
“噗……”
簡直了,她娘親什麽時候還看了黃道吉日?
不會就是在這裏等着她呢吧?
聽到這句話,卿雲歌腳下一個踉跄,差點就給摔了。
沒摔的原因是因爲——有一隻手及時出現,把她的腰給攬住了,那結實有力的臂膀正正好扣住她的整個腰肢。
男子略微冰涼的指尖,讓她的身子顫了一顫。
但他的掌心十分溫暖,如同一團炙火。
卿雲歌擡頭看了他一眼,恰巧對上他低垂的眼眸。
金色的瞳孔中扶着淺淺淡淡的笑,神态舒雅閑适。
他微微地笑:“這是不是心有靈犀?”
卿雲歌不說話,她不能打破自己剛才做好的決定,于是繃着臉,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見此,容瑾淮伸出另一隻手來揉了揉她的頭,而後朝着鳳琅嬛道:“五天的時間,是不是太短了?”
雖然他也很想盡快成親,但是也不能如此草草了事。
他想給她一切最好的。
“不短不短。”鳳琅嬛掰着指頭算,“我已經把嫁衣都給你們繡好了,鳳凰族這麽多人,五天準備一場盛大的婚禮,肯定夠了。”
聽到“嫁衣”兩個字的時候,卿雲歌目瞪口呆。
她娘親又是什麽時候繡的嫁衣?
她怎麽感覺她娘親早就想把她嫁出去了是怎麽回事。
“一切都聽嶽母大人的。”容瑾淮輕輕點頭,“不過龍族那邊不必請了,就在谷裏辦吧。”
在龍族那邊,他沒有親人。
鳳琅嬛愣了一下,随後想起了一些有關這位龍族王子的傳言,便恍然大悟了。
“那些都過去了。”想了想,她道,“既然你和雲歌要成親了,那麽以後我也就是你的娘。”
容瑾淮怔了怔,微笑:“我知道。”
“行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小兩口說話了。”鳳琅嬛準備現在就去忙了,她朝着二人點了點頭後,便腳底生風,離開了屋子。
走出去時,還很貼心地把門給關上了。
屋子内靜悄悄的,窗外的天色也已經暗了。
夕陽從大陸上剝離開來,天際邊也隻餘一抹殘輝。
晚風拂過,山谷裏亮起了大大小小的燈。
仿佛藍紫色的星子從天墜落,灑滿了整個鳳凰谷。
時光靜谧而安詳,讓人不忍心去破壞這份美好和安逸。
雖然這間屋子并沒有點燈,但是以二人的修爲,依舊可以清楚地看見彼此的容顔。
卿雲歌看了白衣男子一眼,擡了擡下巴,示意他把手從她身上放下來。
然而,他不僅沒有松開,反而扣得更緊了。
卿雲歌瞅着他,眼神在問——你幹什麽?
不說話,就是不說話。
容瑾淮空着的一隻手攬住她的頸部,身子微微俯下,然後湊到她耳邊,低聲問:“生氣了?”
他的聲音一向撩人,此刻帶着歲月沉澱的蠱惑感,讓人的耳朵一癢。
卿雲歌摸了摸耳朵,然後搖頭,還是不說話。
她倒是沒生氣,怎麽可能爲了這種事情生氣。
就是想欺負欺負他。
“不生氣爲什麽不和我說話?”他的手臂繞了過來,伸出手指點着她的下巴,雙眸微微眯起,“嗯?”
卿雲歌心想,誰讓她當時做了那個決定來着。
看見她這個模樣,容瑾淮微微歎了一口氣:“果然還是在生我的氣,氣得都不理我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有些幽怨。
卿雲歌用眼神說話——沒有的事。
這麽長時間了,她還是抵抗不了他的賣慘。
“卿卿,看着我。”忽然,容瑾淮開口,他又重複了一遍,“看着我。”
嗯?
卿雲歌很聽話地看他,還是用眼神問——怎麽了?
隻見他偏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後,勾了勾唇道:“雖然現在才剛剛入夜,不過爲了能讓夫人開口說話,我決定犧牲一下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