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雲歌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目光下移,接着向下看去。
“其實,我在最開始的時候,也甯願你一輩子都待在人族,不知道娘親和你爹爹發生過的事情。”
信箋上的字迹如流水一般,每個字眼都透露着母親對女兒的憐愛。
但字與字之間的筆墨并不連貫,可以看出鳳琅嬛在當初寫下這封信時,内心的情緒并不平靜。
“我想,有着父親的照顧,就算沒有我們,你也會活得很幸福快樂。”
仿佛是看到了那神情溫婉,目光柔和的朱裙女子,卿雲歌的眼眶蓦然一紅。
她忍住心中的酸澀感,繼續看。
“你爹爹常年征戰沙場,每次他出征前,我都很是害怕。即便他是人族當時最傑出的天才,又精通靈陣,但是作爲一個妻子,我是不希望他打仗的。”
“刀劍無情,攻擊無眼,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會埋骨沙場,從此隻能和青草相伴。”
“然而,我知道,正是你爹爹這種性情,才值得我去愛。所以,我一直在背後支持他。”
“我也知道,早在我決定與風琊在一起後,日後的生活就注定了是不平靜的。”
“誠然,躲在混沌大陸,鳳凰族有能力将我抓回去的人根本進不來,但是,我卻不可能真的就永遠在這裏躲一輩子。”
“鳳琅玥讓人傳信給我,約我去天塹之外一見,我知道她隻是想把我抓回去,但我還是去了,因爲……不得不去。”
“身爲鳳氏傾盡全力培養出的繼承人,我還需要對整個鳳氏負責,我亦不能讓你外祖父頂着全族的壓力,因爲被長老宗室審判。這是我犯下的錯,不能讓别人來承擔。”
“所以在生下你之後,我最終下定了決心,要回到鳳凰族,接受懲罰。”
“爲了不讓鳳凰族因爲此事再來找風琊和你的麻煩,我自願進入冰室之中贖罪,以此來讓鳳凰族一直對我有着不滿之心的人放心,他們答應我,隻要我不出來,那麽你們就會無事。”
看到這裏,卿雲歌的雙眸中泛起了冷意。
她勾了勾唇,挑起一抹譏诮的笑容來,心中默然。
娘親啊,你是不知道,那些你所謂的族人利用了你之後,繼而出爾反爾,聯合赫連域,置整個卿家于死地。
這樣的族人,留着還有何用?
卿雲歌握緊了手中的信箋,心中殺意漸濃。
當初寫下這封信的鳳琅嬛并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
所以,字字句句,隻是對自己女兒最真切的叮囑和教誨。
“雲歌,在你将這個黑色盒子打開,你就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了。以前,你隻是卿家的大小姐,我鳳琅嬛的女兒,但,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鳳凰族鳳氏的繼承人!”
卿雲歌雙眸微微一眯,眸中并沒有任何波動。
她知道,她娘親不是那種愛慕名利之人。
一切虛名于鳳琅嬛,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但是,爲什麽她娘親會說出這句話?
裏面是否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隐情?
“也許你會很意外我會什麽會這樣說,不過,現在你不用去考慮這件事情,等你回到鳳凰族,就自然而然會明白。”
“雲歌,想必你也看到了,除了這封信外,盒子内還有半枚鳳凰形狀的令牌。”
卿雲歌眸光流轉,然後看了一眼盒子内的令牌,接着讀信。
“這枚令牌,叫‘鳳主令’,有了它,你可以号令整個鳳凰族長老團三次。就算是那些活了近萬年的老祖宗,見到鳳主令,也要如見七彩神鳳大人。”
号令長老團三次?
卿雲歌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她還以爲拿着這塊牌子,就能讓整個長老團一直聽令。
不得不說,從第一次看見鳳琅玥開始,她就想一刀一刀地把這位大長老給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鳳凰族選長老的時候瞎了眼,這種人也能當上大長老?
看來是上一任長老團退休後,找不到人繼承了,才糞坑裏掏粑粑,讓鳳琅玥成功上位。
鳳凰族也十分注重後輩的培養,所以長老團每一千年會換一次屆。
長老團并非鳳凰族最頂尖的力量,七位長老隻是要負責族内重要事情的抉擇和審判。
鳳凰族真正的實力,是那些已經退居到幕後的老祖宗們。
如同鳳琅玥曾經找過的那位在神魂上有着很高造詣的老祖宗,其修爲恐怕沒有神階,也就聖階九段巅峰了。
“本來,鳳主令是能夠号令整個鳳凰族的,但是,以我們的資質根本掌控不了鳳主令。”
筆墨到這裏,明顯要連貫了不少。
字迹之間,也隐隐有着一股大氣磅礴而生。
似乎,由一個母親和妻子變成了傲然整個鳳氏的公主殿下。
“自從七彩神鳳大人過世之後,鳳主令也就無法被收回,所以,它的主人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那就是璃尊者。”
“除了她之外,沒有第二個人能讓鳳主令爲己所用。”
鳳青璃。
卿雲歌突然就很想見見這位鳳青璃,想看看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才能有如此高的成就。
但奈何紅顔薄命,佳人已逝,一切……
就在此時,卿雲歌忽然感受到了來自神魂伸出那錐心的疼痛。
一種像是要将她撕裂開來的疼,仿佛有着無數銀針紮入了她的身體裏。
疼得腦子都要炸裂開來,恨不得一頭撞地。
“見、見鬼。”卿雲歌的額頭上沁出了冷汗,她打着顫,“這又是怎麽了……”
她都已經神魂永固了,怎麽還會發生這種事情。
不過,這陣疼痛也隻是持續了十息左右,很快就褪去了。
褪去之後,卿雲歌就像是能夠再次呼吸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按了按自己的腦袋,心跳慢慢平複。
上一次這麽疼,還是流淵同她說起鳳青璃的時候。
難道這一次,又是因爲她想起了鳳青璃?
同爲鳳璃劍主,也許她們之間會有着什麽聯系?
又或者,鳳青璃死亡之後,還殘留了什麽東西在鳳璃劍中?
卿雲歌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不想了。
還是接着看她娘親留給她的信好了。
“自璃尊者隕落之後,鳳主令也一同消失了,而我當初能夠得到鳳主令,也是巧合,我沒有用過鳳主令,我不是鳳主令的主人,一旦拿出,就會被有心之人搶奪。”
“雲歌,我把鳳主令留給你,隻是希望能讓你在回到鳳凰族的時候,多一份保障,但你能持有鳳主令多久,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雲歌,記住,隻有你自己有了實力,才能去鳳凰族,否則,就算有着鳳主令,也無法讓他們臣服。”
“娘親在鳳凰族……”
“等着你的到來!”
筆墨到這裏就停了下來,在信箋的最後面,還落了“鳳琅嬛”三個字。
這三個字寫得很匆忙,大約是寫信寫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鳳凰族……”卿雲歌輕聲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然後默默地将信箋重新折好,收了起來。
将信箋收起來之後,她這才将盒子中靜靜躺着的半枚鳳凰形狀的令牌拿了起來。
很顯然,鳳主令和凰主令組合起來,才是一枚完整的鳳凰令牌。
鳳主令是展翅欲飛的鳳凰的右半邊,隻有一隻翅膀。
就是這麽一塊普通的令牌,就有号令整個長老團的能力?
卿雲歌将掌心中的令牌掂了掂,并沒有發現它有什麽特别的地方,或者什麽能量。
大概……鳳主令隻是七彩神鳳的象征?
所謂鳳主令的主人,也隻是當時七彩神鳳授予的對象?
不過是可惜了,她無法讓鳳主令認她爲主。
要是流淵還在她身邊的話,大約是會把鳳主令交予她。
卿雲歌想着自己是不是再去一趟萊茵之畔,看看神鳳有沒有活過來的迹象。
不過仔細想了想,流淵肯定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就醒來。
要是這麽容易就複活,魔娅當時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力氣?
然而,鳳主令是一把雙刃劍。
一旦她靠着鳳主令來号令長老團,那麽就會有了依賴之心。
若是日後沒有能力去掌管鳳主令,失去之後,就會更加一籌莫展。
卿雲歌輕輕挑了挑眉梢。
想要真正的讓鳳凰族都聽從她,靠的,隻能是拳頭。
所以鳳主令這種東西,還是先收起來比較好。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動用。
卿雲歌想了想,便将鳳主令重新放到了盒子裏,繼而收到了七玄空間中。
她伸了一個懶腰,打着哈欠走出了屋子。
然後一出門,就看到一襲白衣的男子倚在門欄處。
像是聽到了門開的聲音,他微微擡頭望向這邊。
回眸之際,溫笑清然。
仿若東風拂面而過,三千繁花綻放開來。
他看見她後,一如既往地朝她招了招手。
眉目慵懶,帶着淺淺的笑意。
卿雲歌遲疑了一下,才走上前去:“你什麽時候來的?”
話剛一說完,她就眼角一抽。
大約是真的不知道用什麽話來開口了,居然能問出這麽蠢笨的問題來。
她渡心魔劫的動靜那麽大,恐怕整個亞特蘭蒂斯都被她驚動了。
“剛來不久。”容瑾淮伸出手摟了摟她的腰肢,像是在試大小。
雖然知道這個問題沒有答得必要,但是他還是認真地回答了。
“剛才吓到你了吧?”卿雲歌點了點頭,“我也沒料到,我的心魔劫居然會那麽強大。”
聞言,容瑾淮側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思考:“如果我真的被吓到了,卿卿打算怎麽補償我?”
“你想要什麽補償?”卿雲歌攤了攤手,“反正要錢沒有,要人一個。”
“有人就夠了。”容瑾淮唇邊含笑,“不過說真的,我的驚比吓更多。”
他歎了一口氣,續道:“我還不知道,我夫人有這麽高的實力,能将心魔劫也一舉擊潰掉。”
古往今來,恐怕和心魔劫直接對上的,就隻有眼前的紅裙少女了。
以攻爲守,步步緊逼。
天道法則在這個紅裙少女面前,都黯然失色。
“大概是運氣罷了。”卿雲歌緩緩搖頭,輕聲道,“我也沒想到,我換了一個法子,反而成功地渡過了心魔劫。”
有時候另辟蹊徑,也許得到的東西會更多。
容瑾淮眸色深深,仿佛要把眼前的人镌刻到神魂深處。
他并沒有問她在心魔劫中到底看到了什麽。
心魔心魔,顧名思義,是每個人都難以根除的東西。
埋藏于心底,紮根于神魂。
他斂了斂思緒,倏爾一笑:“嶽母留給你的盒子,打開了?”
“啧啧,你叫這麽親啊?”卿雲歌挑了挑眉,“我記得我們可還沒有成親,我娘怎麽就成了你嶽母了?”
“早晚的事,不是麽?”容瑾淮屈指輕彈她的眉心,“等你解決完鳳凰族的事情,我們就成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