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想要叫趙天翔,卻始終叫不出口。
“我把你攆走後,你去了什麽地方?”我問他。
我把修文從三途沙海帶出去,楊昊經常跟我說他來曆不明,讓我多加防備,可我當時一意孤行,最後聽的煩了,就把他攆走了。
他接着說:“跟你分開後,我偶然被止持燈大師收留。”
九陰說:“持燈大師便是佛燈的主人,從二全一直到十壯,我們八個也是後來跟随持燈大師。”
“持燈大師爲什麽要收留你們?”我納悶的問。
聽他們說持燈大師應該是個德高望重的高層,爲什麽會收留九個鬼在身邊?
“當時持燈大師已經隐隐感覺佛燈有了靈性,他收留我們,将我們的命魂仿佛燈裏,想要用我們身上的陰氣來壓住佛燈。”楊昊解釋說。
原來如此。
蕭煜卻皺眉問:“既然持燈大師已經感覺佛燈有問題,毀了便是,爲何要這麽費事?”
九陰道:“這佛燈代代相傳,到了持燈大師這裏已經是第十代,持燈大師的師父爲其取名持燈,便是希望他能護着這盞燈。”
“佛家出舍利,佛燈的底座裏鑲嵌着曆代主持的舍利,持燈大師不忍毀掉。”楊昊接着解釋說。
我這才明白了。
這佛燈跟随數代高僧,早已有了淩厲,持燈大師早就看出來了,卻因爲佛燈燈座上的舍利不敢毀掉,就想着利用鬼氣壓住佛燈。
說到這裏,楊昊歎氣說:“可惜二全等人心術不正,受佛燈的蠱惑,将我們四個困在佛燈裏,又偷了持燈大師的屍體,熬煉屍油,做兩根屍油蠟燭。”
他口中的四個,應該是十壯九陰八俊和他。
我這才理順了,“原來這些事情都是你跟我分開後,所經曆的。”
我之前還在好奇,爲什麽我的記憶裏沒有佛燈。
楊昊點點頭,看向我,“等我在佛燈蘇醒,去找你的時候,才知道你已經出事,後來機緣巧合碰到了蕭煜,知道你會在南台子村出生,我就想着去守着你。”
說到這裏,他滿是怨念的瞪了蕭煜一眼。
蕭煜摸摸鼻子,尴尬的咳嗽一聲,目光挪向窗外,不跟他對視。
“你們在打什麽啞謎?”我問。
“哎呀,聽你們說話可真費勁,我來說。”十壯飄到我旁邊,大手放在我的肩膀,朗聲道:“他跟蕭煜說還想當你的哥哥,陪在你身邊,蕭煜滿口答應,結果等到他選定的嬰兒出生後才知道,你倆這輩子還不是一個媽。”
“……”
我看向蕭煜。
他把我摁在懷裏,“你隻說要當她哥,也沒說一定要一個媽。”
楊昊瞪了蕭煜一眼,跟我說:“你别聽他瞎扯,他就是故意的,他怕咱倆一個媽,我老纏着你,這樣他就沒機會親近你了。”
“行了,不累麽?”蕭煜沒好氣的說。
我抓着蕭煜的衣服,幽幽道:“多虧我沒得罪你。”
蕭煜笑着說:“你得罪我也沒關系。”
“你不會對我下手,對不對?”我心裏有點甜蜜。
他道:“無論你得沒得罪我,這生生世世隻能陪着我。”
我哼了一聲,不經意往窗外看了眼,發現我們這條路不是去火車站的。
“蕭煜,你送我去火車站,我要回南台子村。”我急忙說。
他手上動作一頓,問我:“爲什麽?”
我連忙拿出手機,把朱斬發給我的視頻給他們看了。
“王桂平和餘建國肯定出了事,我姥姥的屍骨也沒朱斬帶走了,現在不是去找他要屍骨的時機,但我想要回南台子村,給王桂平和餘建國上支香。”我哽咽着說。
蕭煜抿唇,臉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麽。
“土子,電話。”楊昊把手機遞給我。
我接起,是大虎媽。
她說讓我别回去,我們村裏好像有東西沒走,回去就會出事。
“那村裏人咋辦?”我着急的說。
大虎媽說:“王桂平和餘建國死的蹊跷,公家已經派人過來,他們不敢再傷人,現在留下來的那些東西都是在蹲你。”
我抿唇,不知道該說什麽。
大虎媽又說:“王桂平和餘建國的屍體已經被送到縣裏,說是要屍檢,現在葬禮也沒法辦,你回來也沒用。”
我心裏難受,半晌問:“那我姥姥的墳……”
“被挖空了。”她答道:“棺材碎了,屍骨不見了,你就别瞎折騰了。”
良久,我應了聲。
大虎媽那邊也沒出聲,就在我要挂電話的時候,她突然問:“土子,你見過大虎嗎?”
我手一緊,半晌說:“沒有,從村裏出來,我就沒見過他。”
大虎媽的聲音聽起來又失望又失落,“你說這孩子到底要怨我到什麽時候?”
說完,她歎口氣,挂了電話。
我渾身脫力般的窩到車座子上,怔怔的看着前方。
蕭煜問我:“還去嗎?”
“不去了。”我說。
車裏沒人再說話。
半個小時後,車停在一棟破舊的樓房前。
小白說:“這裏已經沒什麽人住着,咱們在這裏更安全,不會影響到别人,雨萱兒和葉五也在這裏。”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進樓裏。
小白直接打開一樓左側的鐵門。
剛進去,雨萱兒就迎了上來,“你們沒事就好。”
我捏着鼻子,“這屋裏怎麽一股子燒香的味兒?”
雨萱兒歎口氣,生無可戀的打開廚房門,說:“他弄來一捆香,說是要吃個飽飯,已經蹲在廚房裏吸了一天了。”
廚房裏,葉五蹲在地上,身前放着一把點着的香。
“也就是這裏沒什麽住了,不然肯定被投訴。”雨萱兒說。
看見我,葉五連忙從地上站起來,在我開口之前先聲奪人:“我是真餓,你不給我供品,也不給點香。”
我默默地看他幾眼,剛要說話,就見楊昊走到他身邊,拍着他的肩膀說:“兄弟,有福要同享。”
十壯和九陰也走過去。
于是,我就看見四隻鬼圍着一把香,表情十分陶醉。
辣眼睛。
我把廚房門重新關上。
剛坐下,我突然想起麗雅來,急忙沖着廚房喊:“楊昊,你不去趙麗雅了麽?”
下一秒,他一陣風似的出來,“對對,我得去找麗雅。”
說着,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我扶額,這真是上輩子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趙天翔?
楊昊離開了一個小時,等到葉五等人把廚房的香吸完之後,他牽着的麗雅的手回來了。
還沒等我們說句話,就有人敲門。
十壯開的門,一副防禦的姿态,“你怎麽來了?”
“我來找餘壤。”
聽見這聲音,我連忙走過去,就見鬼母抱着孩子站在門外。
确定她身後沒人,我把她迎了進來,“你又是替朱斬傳話來了?”
她搖頭,說:“我是來告訴你朱家的消息。”
我心中警惕起來,“爲什麽要告訴我?”
她低頭,摸着懷中孩子的臉,笑容溫柔,“是替葉子感謝你們。”
說着,她眼中隐隐有淚花,“這數千年來,我養過數不盡的孩子,生的死的都有,可無論生死,當他們長大懂事,知曉我的身份後,能真心對我的幾乎沒有。”
她将懷中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抱緊,“葉子是唯一肯拿命救我的孩子,她找你們那晚,回來很興奮的跟我說她碰到了好心的哥哥姐姐,會來幫我們,那時候我就知道她是真的喜歡你們。”
她看向我,内疚的說:“别怨她,不是她想要搶奪你的身體,她當時受我的控制,她橫死時隻有三歲,這輩子隻有八年的壽數,我想要讓這孩子多陪我幾年。”
我看着她懷中,眼中時不時閃過邪光的鬼嬰,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擡頭,說:“這些孩子是我的緣,也是我的債,我告訴你們朱家的消息,也算是替葉子感謝你們。”
我凝着她,半晌,點點頭,“你說。”
“就在燈湖市,西南方向,陰氣最重的地方,那裏有朱家人的氣息。”鬼母說。
我跟她道謝。
她搖搖頭,抱着孩子離開。
我看着她的背影,歎息道:“但願這孩子也能真心對她。”
麗雅說:“難,我剛才看見那鬼嬰在鬼母不看他的時候,目光陰邪,怕是長大了也不是個好鬼。”
我和麗雅對視一眼,身爲女子,都有些心疼鬼母。
葉子死的時候,看見鬼母那麽快又抱了個孩子,當時我很心疼葉子,如今看見鬼母這樣,又開始替鬼母難受了。
我不禁苦笑,立場真是一點都不堅定。
深吸口氣,我壓下思緒,跟蕭煜說:“去鬼母說的地方麽?”
蕭煜點頭,“過去看看。”
楊昊他們也想跟着,蕭煜沒同意,讓他們留在房子裏養傷。
路上,我看了兩眼燈湖市的地圖,發現西南那塊都是老房子,還有很多平房。
邊往那邊走,我問蕭煜:“我始終不明白,鬼母爲什麽非要養孩子?”
而且,鬼母看起來也不笨,不可能每次挑的孩子都是壞的。
蕭煜道:“這是她的劫。”
“不明白。”我說。
他道:“典籍中曾有記載,南海小虞山中有鬼母,能産天、地、鬼,一産十鬼,朝産之,暮食之。”
說到這裏,他頓了下,接着說:“鬼母是否出自南海小虞山,如今并不可考,但她早些年确實食子,爲了懲罰她,冥府剝奪了她的生育能力,讓她養育惡鬼。”
我瞪大眼睛,先前對鬼母那點同情頓時煙消雲散。
蕭煜又說:“這些年鬼母性情大變,比先前收斂不少,冥府已經在考慮終止對她的懲罰。”
聽他這麽一說,我突然想起來鬼母抱着那鬼嬰的情景,突然打了個哆嗦。
“蕭煜,你有沒有覺得鬼母抱着孩子的時候很溫柔?”我猶豫着說,先前不覺得,現在一想,突然發現鬼母就像是臉上戴着個溫柔的面具。
“有。”蕭煜說:“不過此事不是你我能插手的。”
我歎口氣,确實不是我們能管的。
我和蕭煜趕到燈湖市西南,他領着我往陰氣重的地方去,路過一條小巷子,聽見裏面有女孩的哭聲。
“過去看看。”我跟蕭煜說。
這地方有些偏僻,連個路燈都沒有,容易出事。
走近,我就聽見一道氣急敗壞的男音,“你哭什麽哭,我一沒搶你的錢,二沒劫你的色。”
女孩已經哭得打嗝,說:“可是,我喜歡你。”
男人無奈的說:“我的大小姐,你就放過我吧,你上頭親的表的加起來八個哥哥,我就一瘦弱小網管,實在是扛不住,你說你現在把我堵在這小巷子裏,哭成這樣,讓你哥哥們看見,不得弄死我?”
我本來情緒很緊張,聽見這話,一時間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
裏面女孩的哭聲立馬聽了,過了會走出來一個身穿白裙子的小姑娘,看着也就是十七八歲。
她低着頭,快速的從我眼前走過。
過了會,又走出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小青年,一頭黃毛,穿着花襯衫牛仔褲,就靠着那張顔值上乘的臉在撐着。
瘦是挺瘦,卻不弱。
他沖我翻了個白眼,晃晃悠悠的走了。
我看向蕭煜,歎道:“還真挺好看,怪不得那女孩來表白……”
蕭煜拎着我的領子給我轉了個方向,說:“去辦正事。”
往前走了一段路,他沒頭沒腦的說了句:“我也挺好看。”
我先是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直接笑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