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來多長時間了?”蕭煜突然問。
葉子媽說:“半個月了。”
蕭煜從次卧出去,開始在房間裏走,葉子媽擔憂的看了葉子一眼,然後低頭跟在蕭煜身後。
我看明白了,葉子媽認識蕭煜,而且怕他。
想到這裏,我收了銅錢劍,一邊跟葉子道歉一邊解開她身上的繩子。
解開繩子,把她嘴裏塞着的布拿出來,葉子直接從床上下來,連滾帶爬的跑到她媽媽身邊。
“我找你們來,是想讓你們幫我媽媽,讓她不再那麽痛,不是讓你們傷害她的。”葉子說。
我點頭,“我知道了。”
葉子抓着她媽媽的手,像是哄小孩似的,“媽媽,他們都是好人,可以幫助你,這樣你每天都不會再痛,也不用再哭了。”
葉子媽眼中有驚慌,有詫異:“你怎麽知道的?”
“我看見了,媽媽在房間裏疼的直哭,渾身都哆嗦,手臂上也都是血。”葉子認真的說。
她指着葉子媽的右胳膊,葉子媽渾身一顫,把胳膊别在身後。
她深呼吸好幾次,才壓下内心的情緒,拿出母親該有的溫柔笑容,說:“葉子真乖,媽媽相信你的眼光,他們肯定是好人,那現在媽媽有些話要跟他們單獨說,葉子先回房間好不好?”
“好。”葉子乖巧的應了聲,踮着腳尖摟住葉子媽的脖子,小聲說:“媽媽,我愛你。”
葉子媽眼睛濕潤,打發她回了房間。
等到葉子進了房間之後,葉子媽就從兜裏掏出來一個香爐,放在葉子的房門前。
上面也沒插香,卻開始冒煙。
我驚訝不已,好奇的走近,看清裏面的東西,吃了一驚。
這香爐外面看着跟普通的香爐沒什麽差别,可裏面放着的卻是水,重點是水裏竟然有隻眼睛,那些煙就是從眼睛裏冒出來的。
從眼睛裏冒出來的煙不往上走,反而順着門縫鑽進了葉子的房間。
我扭頭看向蕭煜。
他對我招招手,等我走到他身邊後,他問葉子媽:“你把眼睛放在這裏,不怕自己出事?”
葉子媽搖頭,看向我,說:“不怕,有陰龍在,我此行很安全。”
蕭煜看她一眼,然後牽着我出門。
我小聲問他:“咱們去什麽地方?”
他也壓低聲音,說:“去找謝君恒。”
我心中驚訝,不過看着蕭煜不想多說,也就沒再問,安靜的跟在他身邊。
我邊走邊暗中觀察葉子媽,發現從屋裏出來後,她就緩緩變了,原本青黑的臉變得通紅,就連眼白都是紅豔豔的,趁着那雙眼珠子愈發漆黑,十分滲人。
她絕對不是正常的鬼。
離開葉子家後,我們沿着他們家屋後的小道一直往前走,走了大半個小時,拐了不知道多少次彎,竟然離開了老城區,來到一片爛尾樓前。
蕭煜看向葉子媽:“找出那東西來,事成之後,我會解決你的問題。”
葉子媽點頭,往前走了兩步,雙臂展開,踮着腳尖,整個人像是被人扯着胸膛,往上拉。
也就是幾秒鍾的時間,葉子媽猛地摔到地上,嘴角溢出鮮血,顫手指着西南方,說:“前行一百五十米,自亂石中有口枯井,就在裏面。”
她擡手的時候,袖子滑落,她的手臂上都是深淺不一的凹痕,就像是胳膊上的肉被生生的片下來。
我想起葉子說過,她媽媽痛苦的躺在地上,胳膊上有血迹。
那一瞬間,我想到了一個可能,以身飼鬼!
“走。”蕭煜拽了我一下,我回過神來,連忙跟着他往井邊走。
走到井邊,我回頭看了葉子媽一眼,發現她還站在原地,并沒有過來。
我猶豫着說:“蕭煜,葉子媽……”
蕭煜看向我,笑着說:“别擔心,她沒有問題。”
我點點頭,既然他這麽說了,那就肯定是沒問題。
他邊往井下看邊說:“她是鬼母,可以感應到一切陰邪之地。”
我詫異的看了葉子媽一眼,見她對蕭煜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我壓下心中的疑惑,認真的打量四周,終于明白蕭煜爲什麽要讓葉子媽領路了。
剛才沒顧上看,現在才發現這四周布着陣法。
看似雜亂無序的廢料,高低不一的爛尾樓,其實組成了一個精妙的鎖陰陣,而這井便是陣眼。
我去廢料找了根繩子,下了井。
我到井底的時候,蕭煜已經在井下走了好幾圈。
“蕭煜……”我撲到他身邊,抓住他的胳膊,高興的說:“你的魂體不虛了。”
在井上的時候,他的魂體還是有些發虛,可一下來,他就變得跟以前三魂齊全時一樣了。
蕭煜伸手摸着四面的井壁,說:“這裏與武魂祠相通。”
“真的?”我高興的差點跳起來。
他點頭。
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的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不過轉念一想,外面布着陣法,就說明這地方早就有人發現了,且不說武魂祠裏是個什麽情況,過去的路定然是有陷阱的。
我從包裏掏出銅錢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突然咔擦一聲,蕭煜伸手摁在一塊微凸的石頭上,石頭瞬間凹陷,在我對面緩緩出現一道門。
我和蕭煜對視一眼,一起往裏走。
在井裏的時候,蕭煜的身體還有些涼,可走到半路,他的身體竟然有了溫度。
就是他手上的護陰幡,都比之前大了一圈。
我真的沒想到武魂祠竟然就在這裏。
本來還想着得折騰個十天半月的,才能找到武魂祠,結果竟然這麽順利。
從暗道出來,我們竟然來到一間地下室。
等我倆小心翼翼的找到樓梯,從地下室出來後,就來到一間祠堂前。
牌匾上寫着:武魂祠。
隻是,在右側還有塊木牌,寫着:非蕭家人不可進。
我倒吸口涼氣,猛地擡頭看向蕭煜。
他也姓蕭。
不會這麽巧吧?
“怎麽了?”蕭煜并不知道我内心的波瀾起伏,低頭,“身體不舒服?”
我搖頭,“挺舒服。”
他伸手蓋在我的眼睛上,說:“别這麽看我。”
我撇撇嘴,腦袋往他懷裏紮。
心裏歎氣,我還真是傻,怎麽就沒想到這裏呢。
同時也明白朱斬爲什麽換上李景知的身份,特地出現,說了武魂祠的事,他還特地提到武魂祠的創立者,道士蕭吉。
估摸着當時就在跟我暗示,道士蕭吉和道士鬼蕭煜,二人有關系。
蕭煜把我的腦袋從懷裏拽出來,說:“你在外面等我。”
我搖頭,想要跟他一塊進去,可剛往前一步,就感覺一陣風刃朝我過來。
我心裏一寒,連忙避開,饒是這樣,胳膊還是被劃了一道子。
蕭煜擋在我跟前,那兇猛的風刃,碰到蕭煜的魂體後,立即軟化下來,消失無蹤。
“在這裏等我。”蕭煜又跟我說。
我點點頭,又進不去,隻能等着。
蕭煜拿着護陰幡走進武魂祠,原本敞開的大門瞬間關上。
我歎口氣,蔫頭耷腦的,想要找塊石頭坐下,就聽見一陣鈴铛聲,下一刻唐雨蝶出現在我眼前。
“你怎麽來了?”我瞬間打起精神,冷聲問。
唐雨蝶道:“你們能來,我當然也能來,沒人告訴你麽?這武魂祠,極陰地,便是陰龍的死地。”
我心頭一跳。
不等我說話,她又往前幾步,“在這裏,你身上的陰龍根本無法發揮作用,你就是我氈闆上的肉。”
說着,她揮鞭打向我。
我避開,本想拿着銅錢劍沖上去,卻怎麽都調動不出陰龍之力。
我急得不行。
唐雨蝶下手非常狠,淨朝着我的臉和脖子招呼。
最後,我在沒有防備的時候,被她一鞭子打在肩膀上。
我悶哼一聲,直接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一鞭子下來,疼痛之餘,還有些微涼、
唐雨蝶走到我我跟前,一腳踩在我的肩膀上,低聲冷笑說:“蕭煜在武魂祠裏根本感覺不到外面的事情,我殺了你,披上你的皮囊,他出來後根本不知道你已經死了。”
說着,她拿出一把刀尖彎曲的刀子,朝着我的臉比劃。
我趴在地上,渾身顫抖,倒不是因爲被她打的,而是那股從肩膀蔓延開的涼意。
我死死地咬着牙,這種感覺十分熟悉,上次朱斬讓我吞下血蠱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
眼前閃過許多畫面,有蕭煜,也有修文,還有許多從來沒有見過的面孔。
雜亂無章,一時間,我也理不出頭緒來。
“去死吧。”唐雨蝶陰狠道。
我猛地擡頭,冷冷的看着她。
看見這人,心中突然湧出徹骨的恨意。
“啊!”我咬牙吼了聲,直接抓住她的腳,狠命的一拽,然後從地上躍起,踢在她的心口。
她沒有防備,被我打得退後好幾步。
我彎腰撿起銅錢劍,冷冷的看着她。
腦子裏很亂,那些突然湧現的記憶有些理不清楚,但我對唐雨蝶的感覺卻很直白,我恨她。
恨不得生啃了她。
我紅着眼睛,雙手握着銅錢劍朝着她打過去,沒想過躲避和防守,腦袋裏隻有一個想法,我要殺了她。
唐雨蝶瞪大眼睛,“你竟然想起來了?”
我也沒說話,隻是悶頭往她身上招呼。
她也用了全力,一時間,我竟有些拿不下她。
一方面是我現在無法動用陰龍之力,一方面是她真的變厲害了。
“回來。”突然傳來一聲暴喝,緊接着從黑暗中鑽出來一條黝黑的鞭子,纏上唐雨蝶的腰,硬生生的把她往回拉。
唐雨蝶拼命的掙紮,卻一點用都沒有,不過片刻,她就被拉入黑暗中。
我喘着粗氣,拄着銅錢劍才能面前站直身體。
緩了半天,掀開肩膀的衣服看了眼,右鍵已經變得烏黑一片,上頭還在往外滲黑紅的血珠。
身上越來越冷,腦袋都開始暈暈乎乎的,恍惚間似乎看見個人朝我走來。
“難受麽?”
聽見聲音,我使勁的甩甩頭,看了半天,才看清來人是朱斬。
“你……”我剛說了一個字,他就伸手在我後腦勺上摁了下。
我渾身一麻,直接栽到他的懷裏。
我瞪着他,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他摟着我,拍了下手,我就看見從遠處那走來一隊人,穿的喜氣洋洋,擡着的卻是一具棺材。
朱斬抱起我,往棺材那邊走,邊走邊說:“不用驚訝,我就是故意引你們過來。”
他自問自答道:“什麽目的?很簡單,支開蕭煜,壓住你體内的陰龍之力。”
把我放進棺材裏,他低頭笑道:“武魂祠雖是極陰之地,卻是曆代守龍将的誕生之地,隻有在這裏,陰龍之力才會消失,才能順利的抓到你。”
我喘着粗氣,真想坐起來揍他一頓。
他又說:“難道你不好奇,蕭煜是否知道我的目的麽?”
我心裏一寒。
“他當然知道,可他沒有選擇,他總不能真的靠着護陰幡,養個十五年,慢慢的将魂魄養全。”朱斬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守龍将雖然誕生于武魂祠,卻也隻是在這裏生出來,一旦脫離母胎,就會被送走,所以蕭煜也不知道怎麽過來,縱使他早就看透我的計劃,還是隻能按照我的設計的劇本走,他沒有選擇。”
朱斬冷笑着說。
“是麽?”蕭煜的聲音突然傳來。
我循聲看去,就見武魂祠的大門緩緩打開,蕭煜舉着護陰幡從裏面走出來。
進了武魂祠一趟,護陰幡已經變得跟當初鎖魂傘一樣大。
朱斬目光一縮,驚訝道:“你竟然這麽快就出來。”
蕭煜冷着臉,說:“武魂祠是我蕭家所創,無論是進還是出,沒人能攔住我。”
他說着話,緩緩朝我們走過來。
我心想,要是從他後頭再刮過來點風,這出場就完美了。
朱斬臉都黑了,冷聲道:“既然如此,今天就把你我的恩怨解決。”
就在他要動手的時候,四面突然升騰起一陣濃煙。
朱斬暗罵糟糕,不等他過來,我就已經被濃煙包圍。
隐隐的,我似乎看見濃煙中有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