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毫無征兆的提起孩子,應該不是偶然,難道他真的想要個孩子?
我下意識的摸上小腹,心裏有些發澀,我也想要個孩子,想要要個家,可現實情況真的允許嗎?
我揉了揉眉心,把這種想法壓下,往醫院去。
去醫院并不是借口,本來我也打算過去看看。
說來也巧,我剛走到醫院門口,就聽見有人叫我,轉頭一看,居然是高晖身上的鬼。
他站在牆角,沖我招手。
我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去,“你怎麽在這裏?”
他回道:“我回來看你不在醫院裏,特地在這裏等着你。”
“等我?”我皺眉,“等我做什麽?“
他淡淡道:“寒冥和餘衛國已經離開塘河,天玑道長也已經魂飛魄散,天玑閣四分五裂,再也掀不起風浪。”
我點點頭,心想你說的我都知道。
他緩緩沉了臉色,接着說:“但是你的危機才要真正開始。”
我被他突然認真的語氣吓了一跳,“什麽意思?”
“寒冥劍上的封咒已經被去掉,往後你的處境會越來越危險。”他說到這裏,頓了下,接着道:“天玑道長應該跟你說過。”
“嗯,說過。”我應道。
他說:“我的身份還不便告訴你,但有一點,我對你沒惡意,甚至說我需要保護你。”
我不由得瞪大眼睛,“你保護我?”
“你沒聽錯,我的确需要保護你。”他說:“有人希望你活着,有人想要殺了你,而我,想要讓你活着。”
我腦子裏有些亂,還想再問,他卻沖我擺擺手,快步往醫院裏走,“有些事我跟你說了,你也不會相信,自己去查,記住一句話,眼見爲實。”
說着話,他已經進了醫院大廳。
我連忙跟上去,來到高晖住院的十三層,剛一出電梯,就撞見翟慧敏。
她滿臉驚慌,道:“高晖要不行了。”
聽到這話,高晖身上的鬼立刻變成一道陰風吹過房間裏。
我握住翟慧敏的說,“别怕,沒事了。”
我拉着她重新走到病房外,看見高晖翻着白眼,躺在床上,渾身抽搐,跟發羊癫瘋似的。
他身上的鬼躺到床上,身體逐漸跟高晖重合。
高晖逐漸安靜下來,半晌睜開眼睛。
我和翟慧敏對視一眼,才一起進入病房。
看着旁邊的空床,我問:“祖志友呢?”
祖志友和高晖被安排在一間病房,正好是個雙人間。
“他出去買飯了,嫌棄我買回來的寡淡。”翟慧敏說。
話落,祖志友開門進來,看見高晖已經醒過來,他動作頓了頓,然後若無其事的把飯放在桌子上,看着高晖,也不說話。
高晖苦笑道:“有話就說。”
祖志友這才說:“你身上的鬼怎麽回事?爲什麽認識寒冥?”
我也好奇,爲什麽他會認識寒冥,本來在醫院門口,我就想問來着,可從一開始就被他轉移了注意了,根本沒顧上。
“我們曾經是戰友,隻是在利益面前,他選擇背棄心意,甘願出賣靈魂。”他說。
祖志友瞪了他一眼,坐到凳子上,用嘴咬開一瓶啤酒,咕咚喝了兩口,說:“你少文绉绉的,好好說話。“
我默默的關上病房門。
高晖無奈笑道:“按照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我們曾經一起共事,但在一次任務中,他出賣了我們,當時我們一行五人,隻有我們兩個活了下來。”
說到這裏,他看了我一眼,接着說:“詳細的事情,我不便跟你們說,在那次之後,他消失二十年,再出現時已經是陰龍之主,手握寒冥劍。”
“那他應該很厲害才是,怎麽會變成這樣?”我問。
他回道:“陰龍反噬,陰龍至邪,他到底是個平常人,時間久了根本沒法抗住陰龍之力。”
我緩緩退後,靠着牆,像是有些明白了。
寒冥機緣巧合之下,得到我身上這條陰龍,後來受不住陰龍反噬,屍骨無存,差點魂飛魄散,許是爲了求得一線生機,他把陰龍放到了當初那個我的身上。
我越想越覺得事情可能就這麽發展的,可後來我是怎麽死的?又是怎麽跟蕭煜認識的?
頓時,我又覺得疑點重重。
我拍了拍腦門,怎麽就什麽都不記得呢,隻要我想起那會的事情,所有事情都有答案了。
祖志友一瓶啤酒喝光,打了個酒嗝,說:“我聽出來,合着我一直在跟一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鬼幹活。”
高晖說:“雖然我對你們有所隐瞞,但我是真的想要推翻天玑閣。”
翟慧敏啧啧兩聲,搖頭說:“我越來越無法理解你們的世界了。”
祖志友又問:“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高晖說:“往後道上的事情我不會再參與。”
我有些驚訝,現在天玑閣倒台,正是拓展勢力範圍,名利雙收的時候,他竟然要退出。
祖志友想了想,又咬開一瓶啤酒,給高晖倒了一杯。
高晖毫不猶豫的接過,跟祖志友碰杯,兩人都幹了。
翟慧敏在屋子裏走了兩步,說:“越來越沒意思了。”
說完,開門離開。
高晖不再管道上的事,那天要幹啥去?
我疑惑不已,卻也知道當面問他,他也不會說。
我在醫院坐了會,确定他們兩個沒事,就離開了、
出醫院的時候,我剛走出住院大樓,感覺背後黏着一股視線,心中莫名的有些冷意。
身上的陰龍也隐隐有些發熱。
我往四周看了一圈,雖然什麽都發現,但我十分肯定有人在看我。
我先去醫院旁邊的超市,買了把水果刀拿在手裏,這才往外走。
剛出門口,就從牆邊伸出來一隻手,我本能的拔出水果刀,就要紮過去。
“别,是我。”
我急忙停住,就看見許成從牆角走出來。
“你怎麽在這裏?”我往他身後看,沒看見雨萱兒。
他臉色凝重的說:“雨萱兒受傷了,需要你幫忙。”
“受傷了?”我驚道,“她在什麽地方?”
許成回道:“離這裏不遠,她傷的很重,本來她還不讓我來找你,我看她真要熬不下去了,這才……”
我一把拽住他的手,邊走邊說:“你啰嗦什麽,趕緊帶我去。”
許成對雨萱兒很尊敬,就算是要騙我,也不會用她受傷這種事情,而且,他眼中的焦急也不像是假的。
他愣了下,才跟上我,把我領到醫院後頭的小區裏。
等看見雨萱兒,我吃了一驚。
她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整個人看着沒有一點生氣。
“她怎麽會變成這樣?”我皺眉問。
許成說:“我們被人暗算,她受了重傷,隻有你能救她了。”
“我?“我愣了下,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我的血?”
誰知道許成竟然搖頭,往我腦袋上看了眼,拿出個刮胡刀。
他邊朝我走邊說:“你别動。”
我站着沒動,眼睜睜的看着他過來從我頭上刮下來一撮頭發,用黃符紙包好。
我伸手摸了摸,他刮的挺是地方,耳朵上邊,還挺顯眼。
我帶上帽子,看着他把我的頭發燒成灰,放到碗裏,又混合上些别的藥粉,用水沏開,然後給雨萱兒灌了進去。
“這有用?”我詫異的問。
我感覺自己現在渾身都是寶,不光是血有用,就連頭發都能治病。
他解釋說:“你的頭發是藥引子,得配上我配出來的藥才管用。”
灌完藥,雨萱兒就開始咳嗽,最後嘔出來一團血塊,才睜開眼睛。
看見我在,她先瞪了許成一眼。
“她正好在附近。”許成小聲說。
雨萱兒哼了聲,到底沒再責怪他,“你出去,我有話跟土子說。”
許成低頭退了出去。
她捂着心口從床上下來,一邊咳嗽一邊說:“我本來不想麻煩你。”
我搖搖頭,說:“也沒麻煩。”
就是腦袋秃了一塊。
她從兜裏掏出一塊通陰石片,遞給我說:“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一個小男孩,靠着這個,你就可以找到他。”
我已經有兩塊通陰石片,都是之前找修文的時候得到的。
我接過,說:“說實話,我就是給了你幾根頭發,不算是什麽大事。”
就幾根頭發,似乎不值得她用這個來交換。
她走到我跟前,把手放在我右胳膊上,說:“那不僅僅是幾根頭頭發。”
我心裏咯噔一下,撸起右胳膊的袖子,往上一看,頓時驚住了,原本已經接近血紅色的陰龍印記,竟然變淺了許多。
“你們是怎麽做到的?”我問。
雨萱兒回道:“許成做不到,是我,這是我的能力。“
“你能跟陰龍相通?”我震驚道。
她笑着搖頭,“不是陰龍,是人,隻要我有那人的頭發,我就可以吸取她身上的精氣。”
我忙着退後幾步。
她跟上,指着我手中的石片說:“靠着這三塊通陰石片,你肯定能找到那孩子,等你找到那孩子,就會知道你身上究竟背負着什麽。”
聽到這話,我心中警惕起來,“你爲什麽要幫我?上次跟你在一塊的那老頭,明明是要殺我。”
她坐回床上,又恢複了往常那副高貴冷豔的模樣,說:“你救我一命,我幫你一次,誰也不欠誰。”
她沒再給我開口的機會,直接叫許成進來,由他扶着,往外走。
到門口的時候,她說:“餘壤,并不是你一個人在痛苦的活着,事實上,牽扯進來的所有人活的都艱難。”
我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彎。
找到聽話,我就能知道最初的那個我是怎麽死的,這話說的很明白,可她最後這句是什麽意思?
不是我一個人痛苦,所有人都活的艱難。
我突然想起那些自己往銅錢劍上撞的活死人,甯願魂飛魄散也不願意入陰間的大虎……
他們都将徹底消失,是爲解脫。
我煩躁的揪頭發,想不明白,我到底牽扯進什麽樣的事情裏。
我蹲到牆角,努力壓下那股子煩悶,在心裏梳理這些日子的事情。
陰龍是個邪物,如今在我身上,很可能會反噬我,畢竟寒冥就是被陰龍反噬,才落得那個下場。
但是,他又是怎麽得到陰龍的?
他當初把陰龍給我,到底是巧合還是蓄意?
還有葉五,他死的不明不白,還被人頂了名字,再也無法入陰曹地府,葉家祠堂門上還貼着神荼和郁壘兩個門神,這事絕對是有人計劃好的,隻是我想不明白爲什麽是葉家,而當時我就在,爲何不阻止?
還有聽話詭異的死亡,蕭煜又突然提起孩子……
我長歎一聲,苦笑不已,剛把銅錢劍的來曆弄明白,也知道天玑道長的身份,轉眼卻又出來這麽多事。
而且,蕭煜和葉五到底在做什麽,我始終不知道。
剛想到這裏,手機突然響了,我接起,沒等說話就聽蕭煜說:“你什麽時候回來?”
聽着他的聲音,竟然有些委屈。
我從地上起來,說:“這就回去。”
他道:“你快點,我現在挺想你。”
我看了眼手機屏幕,要不是太熟悉的他的聲音,我都要懷疑給我打電話的不是他。
我抿唇,應了聲,挂掉電話,拍了拍發燙的臉頰,心裏鄙視自己,都老夫老妻,負距離接觸的事都做過了,居然還會因爲他這麽一句“想我”臉紅。
我們住的賓館裏醫院不遠,我直接跑回去,剛到門口,門就開了,伸出來一雙手,把我摟到屋裏。
“怎麽了?”我納悶說。
他低頭凝着我的眼睛,說:“我想你。”
聽到這句話,我心裏甜滋滋的,“我也想……啊!”
他直接把我托起來,把我抵在牆上,我抱住他的脖子,怕掉到地上。
他在我嘴角輕啄下,手開始不規矩起來。
我漸漸有了感覺,他的手在我身上撩撥,嘴裏輕喃道:“土子,我們生個孩子。”
這話像是一盆涼水,直接澆在我腦袋上。
我立即摁住他的手,“爲什麽?”
“夫妻敦倫,生兒育女,還需要原因?”他反問我。
我想要推開他,他卻把我抱的更緊。
“蕭煜,這不是小事,沒有一個正經理由,我不會同意。”我冷下臉,說。
我想要個孩子,可我決不能讓我的孩子帶着某種目的出生,我自己受夠了這種苦,爹不疼娘不愛,也就是姥姥真心對我。
我想讓我的孩子是因愛而生,給他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我受過的委屈,我就是死,也不想在我孩子的身上的重複。
其實,我不奢求能讓我孩子過的多富裕,我隻想讓他有爸有媽,有個溫馨有愛的家庭,僅此而已。
他目光漸深,裏面仿佛壓抑着滔天巨浪。
半晌,他突然把我放在床上,開始扯我的衣服。
我拼命地掙紮,他卻更加用力。
“蕭煜,你别讓我恨你。”我大喊說。
他動作僵住,神情苦澀,目光鎖着我,輕聲問:“真的不想生個孩子麽?”
“我也想生孩子,但不是這種情況下。”我握住他的手腕,柔聲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說出來,咱們一起想辦法,可以嗎?”
他避開我的目光,突然起身,一言不發的往外走。
我連忙下地去追他,可他邊走邊打開黑傘,我追到樓梯邊上時,已經沒了他的影子。
我扶着牆,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想不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弄成這幅樣子。
孩子,他爲什麽突然要生個孩子?
我在樓梯邊上站了半天,看他一直沒回來,這才回屋。
把自己摔進床裏,抱着被子掉了會眼淚,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正睡得香,突然哐當一聲,我猛地驚醒,剛坐起來,就對上三四把槍。
不是玩具槍,是真的。
我咽口唾沫,不敢亂動。
前頭一人把我從床上拉起來,粗聲道:“跟我們走一趟。”
這些人都長得十分壯實,我幾乎是腳尖着地,被拖到門口的悍馬車上。
我被兩個壯漢擠在中間,左右和前方都有槍口對着我。
我在心裏跟葉五說:“你想法子吓吓他們,我趁亂逃跑。”
“别做夢了。”葉五說:“他們都是受過特殊訓練,心性堅定、下手狠辣的那種人,這樣的人就是鬼見愁,我沒辦法。”
我翻了個白眼,“要你何用?”
葉五頂嘴說:“對付他們,鬼還真不見得有用。”
我洩了氣,試着跟他們交談:“幾位大哥,是誰要見我?”
這架勢真的吓人,要知道華夏對槍支管控曆來嚴格,獵槍都少見,更何況這些高科技的真家夥。
坐在副駕駛的人看我一眼,道:“老闆要見你,别耍花樣,老闆隻說要見你,可沒說不能傷了殘了。”
聞言,我不動聲色的挺直脊背,端正的坐着,好漢不知眼前虧,不能硬上就慫着來。
車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停在郊區的廢棄工廠前。
被拽下車的瞬間,我心跳如雷,這地方太适合囚禁勒索、虐殺抛屍。
他們把我拖進廢棄廠房裏,摁在凳子上。
沒一會,廠房外響起刹車聲,片刻後一隊人進來。
我扭頭看去,就見一個穿着講究的中年男人走到我跟前,身後跟着十幾個保镖。
他手上拿着一張照片,比對一番,才說:“餘壤,知道我爲何把你抓來嗎?”
我連忙搖頭,“還真是不知道。”
他朝後身後,立即有人遞上來一個文件袋,他扔到我腳下,說:“還記得小安村嗎?”
我把文件袋撿起來,把裏頭的東西拿出來,發現竟然是一沓照片,看清照片上的内容後,我後背一陣發涼。
這照片像是半空俯拍的,普通的村落,遍地的屍體,還有身着白色連體隔離服的人或站或蹲在屍體旁。
每一具屍體身上都是臉和身體上各一道鞭痕。
我也麗雅也在照片中,要麽是互相說話,要麽笑看着前方,像是在跟人交談。
最後一張是這村子的全景圖,可以很清楚的看見,這村子是我們在進度朔山莊之前,被困住的村子。
我心裏越跳越快,“這是小安村?”
“對。”男人說:“能解釋一下,你爲什麽在上面嗎?”
“當時,我想要度朔山莊,卻不知道爲什麽走到這村子裏,就在裏面住了一夜。”我說。
說到這裏,我突然反應過來,擰眉問:“爲什麽這些人看不見我?”
照片裏那些穿着隔離服的人都在忙着各自的活計,即使我就站在他們眼前,他們也不曾擡頭。
男人沉聲道:“這也是我想知道的,爲什麽你們進去,我們絲毫沒有感覺,要不是有這些照片,我們根本不知道裏頭還有人。”
“你們是什麽時候進去的?這村子裏的人都出了事了嗎?”我追問道。
我之前一直認爲村子就是天玑道長弄出來的幻象,是根本不存在的,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男人朝我招手,又有一人遞過來手機,他擺弄幾下,把手機屏幕沖着我。
是個新聞界面,上頭寫着的是小安村的村民離奇死亡,死因不明,文章末尾還說身上的刀痕很可疑,可能是神秘的祭祀活動。
我倒吸口涼氣,“這……“
男人說:“小安村全村一百零三人,無一幸免,身上有詭異刀痕,卻不是緻命傷,我們調查許久,找不到死因,而且整個村子,現場沒有一點血。”
我連忙說:“他們不是我殺的。”
我腦袋裏亂哄哄的,怎麽會這樣?
“小安村是九月五日出事,七天後,也就是九月十二日,度朔山莊房屋倒塌,同時發現大量屍體。”男人說這話,又有人給了他一個文件袋。
這次,他沒扔到地上,直接把裏面東西拿出來,還是照片。
這次是俯拍的度朔山莊内的場景,一共三張。
我、高晖和麗雅在街道上走路,路邊是滿是鮮血的屍體。
男人指着照片上的屍體說:“我們看見這照片後,就立即派人進去,卻被困在山上,等他們進入山莊内時,屍體已經消失無蹤。”
他向前幾步,咬牙問:“你來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