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縮着脖子,躲到角落,趁着他們不注意,把外套脫下來,在胳膊和脖子上都抹上土。
在他身邊站着一男二女,滿臉笑容,在興高采烈的讨論着啥。
他們朝我越走越近,我心跳越來越厲害,這要是讓楊昊知道我這裏,一切都白搭了。
“你!”站在楊昊身邊的人突然指着我這邊,說:“就是你了。”
我低着頭,雙拳倏地握緊,把腦袋低的更厲害,餘光看見身邊的人都在發抖,我也連忙跟上。
“愣着幹什麽,趕緊跟我走。”他不耐煩的說。
我咽口唾沫,剛要往前邁步,之前站在我前頭的女人動了,哆哆嗦嗦的跟在說話的人身後。
那些人也就沒再停留,轉身離開。
他們離開後,之前送飯的人喊道:“散了。”
站在屋檐下的人立馬鑽回了屋子裏。
我也連忙回了屋子,坐到牆角,腦袋裏嗡嗡的響,楊昊居然在這裏。
剛才我隻是匆忙瞅了眼,很明顯的看出那些人對他很是忌憚,選擇了我跟前的女人之後,還看了他一眼,看着他沒說話,這才把那女人帶走。
我正想着,兩個人突然走進屋裏。
我真的被吓了一跳,防備的瞅着他們。
他們卻看都沒看我,擡起牆角死去道士的身體,再次離開。
我破木門關上,感覺自己後背都是冷汗。
被叫走的女人天黑才被送回來,扔到屋檐下,就不再管。
女人立馬爬進屋裏,聲音嘶啞的說:“快,快關門。”
我連忙把門關上,往外看,發現很多人站在我屋前頭,雙眼死死地盯着那女人,像是随時都能沖進來。
想了想,我撿起地上的棍子,拿出自己最兇狠的眼神,擋在門前。
足足僵持了二十來分鍾,那些人才三三兩兩的散去。
我吐出一口氣,走到女人旁邊,“你沒事吧?”
她渾身上下沒塊好地方,“沒事,死不了。”
說着話,她從懷裏掏出兩個沾着血的饅頭。
看清她的手,我心中一凜,忙着上前,“你手上的傷怎麽來的?”
她兩隻手掌都有個圓形的傷口,我對這傷口太熟悉,這是用桃木釘釘出來的。
她扯扯嘴角,冷笑道:“被那群畜生用桃木釘打傷的。”
說完,她遞給我一個饅頭,讓我吃。
我搖搖頭,“你自己留着吃吧。”
我是餓了,可她傷成這樣,本來就不好熬過去,要是再吃不飽,那就真沒什麽希望了。
她笑了聲,“等過幾天,你就不會再說這句話。”
我抿唇,沉默不語。
她小口的吃着饅頭,說:“我叫翟慧敏,祖上一直是幹道士的,到我這這裏是第三十代。”
“你爲什麽會被送到這裏?”我問。
她撇撇嘴,道:“我把雇主吓死了。”
我不由得瞪大眼睛,驚訝的看着他。
她臉上的笑容更大了,說:“花錢請天玑閣出面的那人是個人渣,明明就是他害了人家性命,還請邪道鎮魂,結果弄巧成拙,導緻惡鬼索命,還有臉來找天玑閣。“
“所以,你就在捉鬼的過程中,把他給吓死了?”我挑眉問。
她嗯了聲,“我氣不過。”
她一臉懊悔,“早知道我就應該做的更隐秘一點,當時哪能想到天玑閣居然會追查,而且我吓死的那人老婆買通了天玑閣的人,說要在這裏頭好好的收拾我。”
我明白了。
翟慧敏吃完一個饅頭,吐出一口氣,“那男人的老婆應該感激我,那男人要是不死,她用不了就會被趕出家門,現在她帶着兒子繼承全部家産,不感激我也就罷了,還要來收拾我。”
我被她逗笑了,覺得這人挺好玩。
“哎,你叫什麽名字?爲什麽會進來?”她問。
我鬼使神差的說:“我叫肖雨,我進來是因爲我得罪了人。”
雖然受着傷,但翟慧敏一聽,雙眼還是閃爍着八卦之光,“得罪誰了?”
我信口胡謅,“得罪了天玑閣裏一個有權勢的人,她就找了個由頭把我給弄了進來。”
聽我這麽說,她握住我的手,跟我竟頗有些惺惺相惜。
我倆正說着話,突然兩個人踹門進來,我擡眼一看,竟然是之前來擡那死去道士屍體的那兩人。
他們徑直來到我跟前,拽着我的胳膊,拖着我往外走。
我心跳不由得加快,心想,難道被識破了?
他們把我拖出村子,綁上手腳,扔到一塊沙地裏頭。
“剛才在裏頭我就看上她了,要不是楊昊在,我肯定把她一塊帶過去,玩個痛快。”一道輕快的女聲傳來。
我往那頭一看,是白天跟着楊昊一塊過來的那兩個女人。
她們手上拿着狗毛鞭子和桃木劍,看我就跟看一個沒知覺玩具似的。
“看什麽看!”那女人冷下臉,擡手對着我就是一鞭子。
我在沙地上滾了兩圈,鞭子還是抽在我的背上,我咬牙悶哼,盡量把臉擋住,怕她們認出我。
這兩個女孩剛開始還興緻勃勃的擺出各種各樣的陣法,後頭累了,就指揮旁人揮着鞭子打我。
我拼命的忍着,也算是明白爲啥天玑閣會把道士抓進來了。
這兩個女人所布置的陣法都是傷魂魄的,不是鬼魂,而是生人的魂。
人是陰陽交合而生,孤陰不生,孤陽不長,而那兩個女人布置的陣法都是能打亂陰陽,傷及人的根本。
這也怪不得村子裏的人都一臉病态,長期被這樣的陣法折磨,不生病才怪。
在我被折磨的快沒了半條命時,她們終于收手,讓人把我擡了回去。
離開時,我還聽其中一人遺憾說:“她怎麽不反抗?”
我倒是能反抗,甚至能将她倆教訓一頓,可我一出手,楊昊就會知道我在這裏。
他們把我扔到房檐下,也往我懷裏扔了兩個饅頭。
我自嘲的笑笑,這是挨一頓打,拿到兩個饅頭。
我爬回屋裏,強撐着坐到牆根,也掏出一個饅頭小口小口的吃着。
暗暗地将我身上的傷跟翟慧敏身上的傷對比一番,發現我倆的傷是不一樣的。
她身上還有火燒的痕迹,讓我隻是鞭傷。
吃完饅頭,我靠着牆,眯了過去。
睡夢中,我就感覺從小腹到右側胳膊,有股微熱的氣流在緩緩遊動,漸漸地身上就沒那麽疼了。
我舒服的喟歎一聲,突然感覺有人扯我的衣服,我連忙睜開眼,就看見一人蹲在我跟前,正拿着我的饅頭往嘴裏放。
“好吃嗎?”我問。
那人愣了下,拔腿就跑。
我比他動作還快,把他撲倒,膝蓋頂着他的背。
借着月光,我看出這是那兩個壯漢之一。
“你别傷他,外頭很多人都聽他的話,要是傷了他,往後就不好過了。”翟慧敏着急的說。
我往外看,發現門口站着四五個人,
我松開他,“下次再惹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那人從地上起來,目光複雜的看我一眼,居然沒說什麽,直接走了。
我站起來,活動了下手腳,身上的傷居然不疼了。
我點頭研究半天,傷口還在,就是感覺不到疼。
翟慧敏歎氣說:“天亮後,要出事。”
事情還真讓她說對了,天亮後,這片破屋子裏的所有人都被帶到了山頭那邊。
有人被綁在木樁上,有人被驅趕到地下。
我和翟慧敏都被驅趕到地下,同行的還有那兩個壯漢。
越往下走,我越是心驚,這地方無論是布局還是用材都跟八卦村很像,而且很多地方比八卦村做的還要精緻。
走了老半天,我們來到一個圓形的屋子裏。
在四周的牆上都刻着我曾經看見的那副畫,頭杵在地上,身體扭曲的跪着。
我們一進來,就被人綁上手腳,摁着跪到地上。
随後進來一個身穿道袍的人,他一手拿着拂塵,一手舉着一個香爐。
“真是要死了。”翟慧敏一臉菜色,就連那兩個壯漢都是慘白着臉。
我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那道士,認出他就是昨天站在蕭煜身邊的。
他揮着拂塵,繞着我們轉圈。
四面越來越冷,身下的石闆也像是結了層冰一樣,從四面牆裏傳來一陣陣的哭嚎,隐約可見一道一道的虛影從牆裏出來,跟在那道士身後。
繞到第九圈的時候,道士突然停住,猛地一跺腳,大喝道:“急急如律令!”
那些黑影猛地朝最邊上的大漢身上沖過來。
他瞪大眼睛,張大着嘴,臉憋得通紅,像個鬥士一樣,但身體還是被壓彎,腦袋碰到地,朝着乾位轉過去,甚至越過了肩膀。
“去!”道士手上的拂塵打在他的身上。
他瞪大着眼睛,仿佛定格了一般,不再動。
我能看見他的虛影從身體裏出來,飄入牆壁中,而牆上的壁畫竟然有一瞬間變得血紅,一條紅線将每個跪着的人串聯起來,遠處看,特别像一條飛騰的血龍。
等到紅線消失,道士收了陣法,大笑出聲,“成了。”
翟慧敏松了口氣,“活着真不容易。”
死去的大漢屍體被拖出去,我們三個再次被驅趕出來,等我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那些被綁在柱子上的人手腳都釘着桃木釘,神情十分痛苦。
有的胸口還燒着黑煙,像是着了火,皮膚時不時的鼓動。
像是有蟲子在裏頭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