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話還沒說完,她就擺擺手,說:“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若是讓他們知道你去了茅陰,定會把強闖,屆時法道大亂,我擔不起這個責任。”
“謝謝。”我跟她道謝。
如果我想要查出點事情來,那就要離開他們的視線,無論是蕭煜、楊昊、李景知還是高晖,他們都不簡單,跟我有共同的目标,同時他們也有不想讓我知道的東西。
偏偏這些人都知道的比我多,總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我永遠無法查出真相。
趙君穆把木牌遞給我,說:“拿好木牌,關乎性命。”
“好。”我應了聲。
她沖着門口站着的人做了個手勢,那些人突然上前,直接把我圍在中間。
這麽會功夫,趙君穆已經離開。
那些人手牽手,繞着我轉圈,一會做出彎腰恭敬狀,一會仰頭齊聲長嘯,跟跳大神似的。
而頭頂的鈴铛随着他們的動作時不時的響幾聲。
我被他們轉的眼暈,突然有種感覺,他們這樣,很像在獻祭。
剛想到這裏,他們突然停下,我神經瞬間緊繃起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些人突然一起朝我撞過來。
那一瞬間,像是一堆石頭砸在我身上,我直接被撞的倒在地上,咬着舌尖,勉強用疼痛留下一絲神智。
我怕他們發現我裝暈,也不敢睜眼。
過了一會,我被人擡起來,向離位方向走。
我眯着眼瞅了下,發現那塊憑空出現一道門,剛一進來,我就聞到一股子腐朽陰冷的氣味。
不過這氣味轉瞬即逝,眨眼的功夫,四周的景物再次恢複正常。
他們把我送上一輛老舊的汽車,車身都掉漆了,啓動起來還咯吱咯吱的響。
這車看着随時都要報廢,卻堅強的行駛了一夜,我趴在後院坐上,被颠的睡着了好幾次。
等到天亮後,我們來到一個破舊的村子,房屋低矮,都是土胚房。
車上的人随便把我擡着扔到一間屋子裏,再次開着那輛車離開。
我從地上起來,看見門口蹲着一個女人,“請問這裏是……”
話還沒說完,那女人就逃也似的離開。
我站在屋頂漏風的房子裏,有點搞不懂,這裏就是茅陰?
活動了下手腳,我小心翼翼的往外走,剛到門口,就聽見一聲尖銳的哨子聲。
然後就看見兩個人擡着個人進來,随手扔在村口,轉身離開。
那人臉上青青紫紫,胳膊和腿上露出的皮膚都沒塊好地方,血糊糊的,還有燒焦的痕迹。
我不由得往前走了兩步,看清那人的臉後,我渾身一震,這人我見過!
上次在天堂,我見過這人,當時他就在我的右邊,正跟人說話,意氣風發,侃侃而談。
他不是被燒死了麽?怎麽會在這裏?
猶豫半天,我緩緩後退,沒往前。
我注意到其他房屋子裏也有人,正盯着我,目光就跟餓狼看見肉一樣。
我退到屋裏,站在窗戶後頭,沒過兩分鍾,就從附近的屋子裏跑出來十來人,撲到那人身上就是一陣翻找,最後從他的身上翻出來幾個窩頭。
混亂的争搶過後,窩頭落入兩個壯碩大漢的手裏。
不過,這壯碩也是相對其他面黃肌瘦的人來說。
我腦袋裏嗡嗡的響,一時間還真有點搞不明白狀況,這到底是個啥地方?
躺在地上的道士似乎緩過些,艱難的在地上爬,可每當他靠近其他房子時,那些人都會從屋裏扔石頭砸他。
爬到我所在的屋子前時,我倆的目光對上,他眼中滿是祈求。
看我半天沒動作,他面露感激之色,咬着牙爬進了我的屋子,癱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
我看着他在地上拖出來那條血道子,怔愣半晌,歎口氣,小心翼翼的把他扶到牆角。
“我見過你。”我說。
他睜開眼,防備的看着我。
我靠近他,聲音壓低,不解道:“道長,你怎麽落得這地步?我記得你上次還說,你收到天堂帖,去赴天玑道長之約呢。”
說這話的時候,我滿眼的崇拜。
他眼中有些難堪之色,好半天才恢複正常,強撐着問我:“你爲何會到茅陰來?”
我心裏咯噔一下,這還真是茅陰。
我長歎一聲,苦笑道:“我沒完成他們給我的活,就給我抓來了。”
他點點頭,安慰我說:“這還好,你隻要熬過一個月就可以出去。”
我松了口氣,問他:“那你呢,咋過來的?”
他抿唇不語。
過猶不及,看他這樣,我也沒再追問。
過了會,他突然問我:“你知道餘家嗎?”
我心底一驚,半晌點頭,“知道,我師父跟我說過,西南巫門餘家。”
他嗯了聲,雙手不住的發抖,看那樣子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翻過這排破屋子後頭的山,就是餘家舊址。”
“不會吧?餘家不是在西南嗎?”我這次是真驚住了,
他冷笑道:“餘家發源西南,鼎盛時期曾經搬遷至中原,後餘家内亂,便又退回西南,待餘家徹底沒落,曾經在中原的據點就落入了天玑閣手上。“
我哦了聲,腦子裏有點亂,茅陰竟然跟餘家有關系,似乎事情繞了一圈,又繞回來了。
隻是這次,我再看餘家,卻與之前完全不同。
我沒再問,他倒是接着說了起來,“餘家曾經出過陰龍,害了不少道士。”
他擔憂道:“如今天玑閣占了餘家的房子,指不定要幹啥,那地方到處都是機關。”
“你去過?”我問。
他咳嗽幾聲,“我就是在那塊被打成這樣的。”
說到這裏,他自嘲道:“我一生苦修,就是想入了天玑道長的眼,想着若是能跟他學上一兩招,也不枉我耗費那麽多年,誰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他打開了話匣子,斷斷續續的把在天堂的事情說了。
原來,在我離開後,天玑道長就擺下宴席,說是要盡地主之誼,誰知道端上來的酒水有問題。
喝下去的人全部烈焰焚身,活活燒死,而沒有喝酒的人就都被抓到了過來,受盡折磨,現在活着的人隻剩下他自己。
而那天燒死的人轉眼就變成半人半鬼的模樣。
跟之前給我傳達任務,後又把抓過來的人一樣。
說到最後,他氣息越來越弱,半晌沒了動靜。
我靜靜地坐在他旁邊,半晌擡手給自己一巴掌。
如果我帶着強硬的往外闖,他還有活下去的希望,但是我不甘心,不想暴露。
我在臉上幹搓一把,把他的身體放平,想了想,從他的身上蹭了點血抹在臉上。
我重新走到門口,看着他說的那個山頭,那邊就是餘家在中原的房子。
又響起兩聲尖銳的哨聲,有人擡着木桶過來,每個屋子前放上兩個碗,往裏盛了勺清湯。
到我這裏時,放碗的人往屋裏看了眼,聲音嘶啞的問:“死了?”
我點頭。
他隻盛了一碗清湯。
我蹲到地上,看着那碗帶着兩個大米粒的水,心中冷笑。
雖然我搞不懂天玑閣把人弄到這裏的目的是啥,但這懲罰的味道卻很濃。
光是忍饑挨餓就夠讓人難受。
畢竟,真到了絕境,獸性便會被激發出來,隻不過有的人尚存理智,有的人爲了生存不擇手段。
我端起碗,剛喝了兩口,就看見一個女人蹲在我對面,她灰頭土臉,嘴唇幹裂,看着我的碗不住的咽口水。
“進來。”我說。
進了屋,我把碗遞給她。
她剛要接,我又收回來,“爲什麽沒飯吃?”
她眼睛盯着碗,猶豫好半天,才小聲說:“本來雖然吃不飽,但也不至于餓成這樣。”
說着話,她看向牆角死去的道士,“他們進來後,帶着我們反抗了一次,差點就從這裏沖出去,後來就斷了我們的口糧。”
原來是這樣。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我皺眉問。
女人往前挪了一步,撇嘴說:“接受懲罰,實際上就是陪練,去山頭那邊跟着天玑閣的人打,生死看本事。”
她一把搶過我手裏的碗,幾口就把碗裏的水喝光,抹着嘴巴說:“這其實是從餘家傳下來的法子,雖說道士是抓鬼的,可餘家認爲真正的敵人還是人。”
所以就跟人打架。
“可是,外面都說天玑閣是好的。”我納悶的說。
她歎氣說:“那是因爲沒人敢說不好,你隻知道易門勢力大,卻不知道天玑閣已經悄無聲息的滲透到各處,易門在天玑閣跟前,根本不夠看。”
我半信半疑,要是她說的是真的,那天玑閣就是在幹一件不能聲張的大事。
蕭煜曾經跟我說,他如今做的事與我無關。
他所做的是,跟天玑閣是否相同呢?
我坐到牆邊,怔怔的看着門口,傳話的人把裝着石頭碴子的木盒子拿回天玑閣,是交給天玑道長還是别人?
看趙君穆的反應,她并不知道我被弄到了這裏。
又是兩聲哨聲,女人瞬間渾身緊繃,“糟了,他們又過來選人去挨打了。”
雖然害怕,她還是哆嗦着身體走出了屋子,我學着她的模樣,站在她旁邊。
悄悄地擡頭打量,心頭一震,驚在原地。
過來的那些人裏竟然有楊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