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的右手,自從手臂上的龍痕變得細長之後,我就感覺這隻手打人的力氣更大。
一圈下去,蕭煜嘴角都滲出血絲,他靜靜的看着我,目光複雜,也不說話。
可是他這樣,讓我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更加生氣。
我瞪着他,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下來,最後捂着臉轉身跑了。
我追過來的時候,沒顧上看路,現在也不知道怎麽回去,隻能瞎走。
越走,我越驚訝,天玑道長住的地方,分明就是墓地。
我剛開始去的大廳應該是前室。
我心頭疑慮更重,速度變慢,這才發現四周暗了不少,前面的牆上都是燈,可這裏卻是隔個十來步才有一盞燈。
況且,這荒郊野外的,竟然還有電……
我心中一凜,立馬開了陰眼,咬破手指,在掌心畫上一道護體符咒。
一開陰眼,原本挺亮的白熾燈,燈光立刻有些發黃。
我小心翼翼的後退,不敢再往前走。
這時候,身後傳來一聲輕歎,是蕭煜的聲音。
我緊繃的神經剛有些放松,後脖頸子就一痛,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失去了意識。
“哎,你可得給仔細瞅瞅,土子還不醒?”
我心裏一驚,這是姥姥的聲音!
“她姥,我看過了,想要土子醒過來,隻有一個方法。”老餘頭爲難的說。
聽見這話,我立馬睜開雙眼,就看見老餘頭和姥姥站在床邊,而床上還躺着一個我。
這是假的。
我在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疼得我倒吸口涼氣,卻怎麽醒不過來。
姥姥坐在床邊,滿臉的擔憂,而老餘頭走到姥姥身後,手放在姥姥肩膀上,眼神變得陰森可怖。
“想要讓她醒過來,便是以命換命。”
說完,他五指成抓,立即向姥姥的後背心抓去。
我咬破舌尖,血混着唾沫吐過去。
舌尖血落到姥姥身上,她表情瞬間猙獰,四面的景色一變,我猛地被人踹了一腳,撞到樹幹上。
我悶哼一聲,捂着心口,把銅錢劍拿出來,發現自己已經出了天玑道長的地下墓,來到了那片燒焦的林子裏。
一人站在不遠處,低着頭,看不清模樣。
“竟然沒中招。”他聲音嘶啞,像是被燒壞了嗓子。
我扭了下脖子,冷笑着說:“是你太爛。”
鬼魂無實體,大多數傷人靠的都是吓人,讓人看到最害怕見到的場景,聽到最爲恐怖的聲音,折磨的人逐漸虛弱,他們才有機會勾走對方的魂。
身體弱,這也是病人、上了年紀的老人和小孩比較容易見鬼的原因。
那鬼看了眼周圍,急速後退,看着像是要跑。
我揮劍追上去,也不想用咒,拎着銅錢劍跟他打。
之前我還在墓裏,咋會突然跑到這樹林子裏?
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心裏存着一股氣,對蕭煜到底是下不去手,于是這送上門的鬼就遭了秧。
銅錢劍被我耍的呼呼帶風,右手也是一拳一拳的往他身上招呼,沒一會,他就被我打的身形發虛,倒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
我冷笑一聲,舉劍刺入他的心口,看着他的魂魄化爲碎片,緩緩消失。
我呼出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
“啧,你下手夠狠的。”随着聲音,高晖從黑暗中走過來。
我驚訝道:“你怎麽在這裏?”
他道:“來看無名。”
聽見無名兩個字,我猛地握緊銅錢劍,低下頭,不想讓高晖看清我的表情。
他朝我伸手,我頓了下,抓着他的手起來。
“你知道我爲什麽會在這裏嗎?”我問他。
我還想回去,内心還有一堆的疑問想要問蕭煜。
高晖笑了笑,轉身往兌位的方向看,“自然是被轎子擡出來的。”
我愣了,“啊?”
他這才轉身看向我,解釋說:“我過來的晚,剛到這林子的時候,就看見一頂紅轎子經過,心裏好奇就跟了上來,你被他們擡到這裏,放到樹下,眉心黑氣萦繞,像是有東西在你身上作祟。”
我聽着更加納悶了,要是紅轎子的話,那打暈我的是天玑道長的人?
“天玑道長找那麽多道士來,要幹什麽?”我不解的問。
大廳裏不少人,都是上了年紀,有些修爲的道士。
高晖冷笑,“你明天就知道了。”
“我得回去。”我說。
我必須去找蕭煜,把那些事情跟他問清楚,他怎麽會突然變成了人?
上次他是用封陰牌封魂,可現在兩塊封陰牌都在我的手裏,第三塊在楊昊那裏,我想不通他是怎麽做到的。
而且,他又從啥地方找來的身體?
高晖卻拉住我,沖着我搖頭,“不想死的話,就跟我離開。”
我不想走,他的态度卻很強硬,最後直接把我扛在肩上,跟扛麻袋似的,把我扛走了。
我無語片刻,忍不住說:“兄弟,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這頭朝下,肚子卡在他的肩上,實在是難受。
他不知道啥時候手上出現一根紅蠟燭,燒起來有股子特别難聞的味兒。
我聞過這味道,蠟燭裏摻了屍油。
“高晖,你别逼我動手啊。”我威脅他說。
他淡淡道:“動手吧,反正我打不過你,而且身體虛弱,一招就能打死我。”
我被他噎的幹瞪眼,我就沒見過臉皮這麽厚的人。
他扛着我走了一個多小時,到了最後我耷拉在他肩上,擡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呼出口氣,把我放到一個紙箱子上,自己靠着牆,臉上都是汗,“可算是走出來了。”
我看了眼他手上的蠟燭,正好燒完。
“到底怎麽回事?”我問他。
他不是那麽無理取鬧的人,這麽強硬的把我扛出來,肯定有他的理由。
他看了下時間,說:“等天亮,你就知道了。”
我往四周看了看,發現我們是在垃圾處理廠大門口。
高晖沒說要走,我也沒提,我倆就沉默的在這地方坐到天亮。
他拿出手機,擺弄幾下,遞給我。
我狐疑的接過,手機屏幕上是一條新聞,說是十來個人野營,引發火災,不光是燒了林子,那幾個人也喪命,無一生還。
我直接蹦起來,雖然隻是幾張模糊的照片,但我能看出來,這就是我昨天經過的那兩片林子。
按照到新聞上的位置,那片林子離這裏不遠,我把手機給高晖,立馬往過跑。
我過去的時候,滅火的人已經離開,隻剩下一片焦林。
我回憶着趙君穆帶我走的路線,想要找到那個寫着天堂的墓碑,卻怎麽都沒找到。
高晖不知道啥時候來到我身後,幽幽道:“别找了,天堂是不存在的。”
我皺眉看着他。
他道:“那不過是幻陣而已,我問你,你看過天玑道長的相貌,想着他既然清末洋教傳入就已成名,活了這些年,很可能是死後不走,利用邪術借屍還魂,是不是?”
我愣住了,緩緩點頭。
我的确是這麽想過,要不然他怎麽能活這麽多年?
他又說:“至于你後來見到的餘衛國要殺你的姥姥,你也曾經這般想過,是不是?”
“嗯。”我應了聲。
他說:“在你的觀念裏,死人居于墓中,所以你的見到的便是墓,而其他人幻想着天玑道長定是隐居深山古樸道觀,他們見到的便是道觀。”
我心頭一震,不由得瞪大眼睛。
高輝總結說:“所以,天堂不過是幻陣,昨日若不是蕭煜将你打暈送出來,你也是個被燒成焦炭的下場。”
我咽口唾沫,有點不敢相信,“你這太扯了……”
“是你想的太理所當然。”他說。
“那天玑閣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皺眉問。
高晖搖頭,“沒人見過真正的天玑閣。”
我一拍大腿,“糟了,麗雅還在裏面呢。”
他笑道:“她早就被趙君穆帶走了。”
我蹲到地上,終于明白爲啥要叫天堂了,直接歸西,可不就是上天堂了。
天玑道長叫我過去,他是要殺了我還是隻是想讓我發現蕭煜的秘密?
昨天蕭煜見到我那麽驚訝,他是不知道我會過去。
而又是他把我送出來,所以,天玑道長是想一石二鳥。
“可是,那些道士怎麽沒看出這裏頭的問題?”我納悶的問,能收到天堂帖子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人,應該能看出他們的問題才對。
高晖回道:“在巨大的驚喜跟前,都會喪失應有的理智,便是你,乍一進去,雖然覺得他居于墓裏奇怪,不過也沒懷疑這裏頭有貓膩,不是麽?”
我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那他殺那些道士做什麽?”
他道:“爲了魂,有修爲道士的魂與普通人的魂是不一樣的。”
我暗暗皺眉,又問他天玑道長要魂的目的,高晖翻了個白眼,“你當我是神,什麽都知道是不是?這些事情,都是我調查了許多年才查出來的。”
我有點不好意思。
我越來越看不懂身邊的事了,總是找不出個頭緒來。
但也總覺得這些事情肯定是有關聯的,不論是我的三魂歸位,還是修文墓被盜,還有最後老萬的死、雜貨店的鎖魂陣,肯定有聯系。
我卻一直沒找到那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