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急又怕,從兜裏掏出符紙拍上去,符紙在門上貼了會,落到地上。
符紙沒反應,難道屋子裏沒髒東西?
還沒等我松口氣,脖頸一涼,緊接着一股股陰風繞着我吹,還有東西在扯我的衣服。
我把兜裏的符紙掏出來,不要命似的往前拍打,卻一點用都沒有。
腳腕上突然一陣鑽心的疼,腿窩好像被人踹了一腳,我痛呼一聲,跪在地上。
在我張嘴呼痛的瞬間,一股涼氣沖進我喉嚨裏,沒過幾秒,一股子徹底的涼意從胸腔蔓延全身。
我驚恐的往四周看,還是一絲鬼氣都看不着。
爲什麽會這樣?
我跪在地上,身體直哆嗦,有東西壓在我的腦袋上,迫使我低頭。
我像個待宰的羔羊,毫無還手之力。
在我的腦袋咬碰到地的時候,我心頭一驚,這姿勢……不就是畫像上的姿勢麽?
頭杵在地上,硬生生的被扭曲成常人難以達到的詭異的角度。
我身上一層的冷汗,眼淚嘩嘩的流,我慫,真的怕死。
門外有打鬥聲傳進來,還有砰砰的踹門聲。
我心中一喜,想要朝門外呼救,可大張着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眼瞅着外頭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心中滿是絕望。
外頭陡然安靜。
我吸着鼻子,身上失了力氣。
一隻冰涼的手捏住我的脖子,迫使着我逆時針轉頭。
就在我感覺脖子都要被扭斷的時候,楊昊突然踹門進來,銅錢劍帶着火光,噗嗤一聲,朝我上方刺過去。
我明明看見銅錢劍周圍啥都沒有,卻響起一聲嘶吼。
身上的壓制驟然消失,我直接摔在地上,好半天才起來。
“土子,你怎麽樣?”楊昊擔憂的問,他小心翼翼的把我從地上扶起來。
我抓着他的胳膊,心中後怕不已,啞着嗓子問:“剛才的到底是啥東西?爲啥我開了陰眼都看不見?”
說到這裏,我心中一陣無力,抓着地上的符紙,“我符紙也沒用,我咋就這麽沒本事?”
楊昊暗暗皺眉,詫異道:“你開了陰眼也看不見?”
我點頭。
他撿起一張符紙,看後先是詫異,繼而惱怒不已,他複雜的看我一眼,說:“你先用我畫的,其他的出去這村子再說。”
我抹了把臉,知道現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接過他的符紙,“我跟着你。”
“好。”他對我安撫的笑笑,從兜裏掏出一根紅繩,分别綁在我們倆的右手腕上,“别害怕,這樣你就不會跟我分開了。”
我稍稍安心些,跟着他往外走。
我和他又來到村子裏的圓台,那地方一個人都沒了。
“他們呢?也像我一樣遭暗算了?”我吃驚道。
楊昊說:“應該不至于,跟我來。”
他帶着我往西南坤位走,我小心翼翼的跟着他身後,捏着他的袖子,特别怕跟他分開。
現在脖子還疼着呢。
我想不明白,從外頭往裏看,這裏明明鬼氣森森的,可一進來,我就是開了陰眼,還是啥都看不見。
走了五六分鍾,前頭有坐石橋,橋下的水已經幹了,孟思倫站在石橋邊上,雙目圓瞪,臉色憋得青紫,兩隻手狠命的抓着橋欄,青筋都起來了。
而她的腳下,有兩道影子!
我忙着跟楊昊說:“快去幫她。”
我現在不敢是自己上去了,什麽東西都看不見,符紙也不管用,我怕自己幫倒忙。
楊昊卻搖頭,道:“她快解決了。”
我心中詫異,他咋看出來的?
他話音剛落,孟思倫突然動了,擡手拍在石橋上,同時大喝一聲,“誅!”
從石橋中央蕩出一陣氣浪,她腳下的一道影子瞬間四分五裂。
她往後退了幾步,捏出一張符紙,分别在自已的雙肩點了下,臉色好了不少。
扭頭看見我們,她抹了把額頭的汗,說:“休息了幾個月,乍一上手有點沒感覺。”
我試探着問:“你剛才是在跟那東西打架?”
怎麽跟我之前學的不一樣?
孟思倫驚訝的看着我,“你看不見?”
“嗯。”我抿唇,挺丢臉的。
她倒是沒瞧不起我,上前在我眼睛上摸了下,笑着說:“你可不是看不見,你沒開陰眼。”
“我開……”我剛想說我開了,楊昊就拉了我一下。
他笑道:“我妹子膽兒小,看見那東西害怕。”
孟思倫被逗笑了,“幹道士的怕他們?你可真好玩。”
楊昊扭頭道:“聽見沒?之前讓你開,你偏不。”
說着,他從兜裏拿出兩片柳樹葉子貼在我眉毛上。
一貼上柳樹葉子,我瞬間倒吸口涼氣,這村裏鬼氣彌漫,怨氣沖天。
孟思倫深深地看了楊昊一眼,倒也沒揪着這事不放,指着前頭的石橋說:“我看見趙毅、趙柔和老黃過了石橋進那片屋子裏了,我本來也想跟着去,但被東西纏在這石橋上。”
我往四周看了圈,發現不光坤位有石橋,其他七個方位也都有,一條半人來高的河繞着圓台,通過八座石橋與周圍的房子連通,每個方位之間都隔着高高的圍牆,不同方位的村民根本沒法聯系。
就比如我們現在對着坤位,但若是想從坤位去相鄰的離位,是沒法直接去的,得先過了坤位前頭的石橋來到圓台,再走到離位前頭的石橋,過石橋,這才能進去。
這可不像是一般的村子,要是正經村裏,哪家會這麽費事?想串個門還得繞路。
“過去看看。”楊昊打頭陣,我忙着跟上,孟思倫斷後。
走到石橋上,我伸脖子往橋下看了眼,發現河底竟有一塊一塊的白骨露出來。
耳邊滿是痛苦的叫聲、絕望的哭聲。
等下了石橋,那哭聲就消失了。
孟思倫歎氣說:“本是渡人橋,如今卻變成鎮魂場。”
楊昊說:“等把大東西解決,将他們超度便是。”
聽着他們倆說話,我崇拜之餘也失落不已,跟着趙毅學了這麽多年,我怎麽就一點長進都沒有呢?
可我之前在村裏跟着趙毅出去接活的時候,對付那些怨鬼時,我還是挺厲害的。
越往前走,鬼氣越濃,空氣中帶着一股子腥臭味。
繞過最前頭的那間屋子,回頭竟然是個大院子,趙毅就暈在院門口,脖子上套着繩子,他以前用過的司南已經碎裂,散在他邊上。
我心裏咯噔一下,連忙跑過去,摸着他的脖子,确定他還有鼻息,這才松了口氣。
楊昊撐開他的眼皮看了看,說:“是被勒暈的。”
說完,他摁住趙毅的人中,過了好半天趙毅才睜開眼睛。
楊昊松開手,我一看,趙毅的上嘴唇都給摁腫了。
他這是用了多大的力?
趙毅捂着嘴巴起來,“快去院子裏,我測出英妹子在這裏。”
楊昊淡淡的應了聲,率先進了院子。
我慌忙跟上,感覺這次見面,楊昊對趙毅的态度冷淡很多。
院子裏立着一根石柱子,目測得有個兩米左右,上頭刻着火燒人的場景。
一人被綁着柱子上,周身都是火焰,都能看見那人臉上的痛苦表情。
“啊,走開!”
屋裏圖案傳來趙柔的尖叫,我和楊昊對視一眼,忙着跑進去。
開門就看見趙柔半邊身子嵌入右邊的牆裏,腳下都是血,好像有啥東西在把她往牆裏拽,她一隻手拼命的扒着外頭的牆。
“救我,有東西在咬我。”她像我們求救。
楊昊掏出銅錢劍就沖上去,可還是晚了一步,她慘叫一聲,被拖了進去,隻在牆上留下一串的血手印。
我跑到她消失的地方,把那堵牆上上下下的摸了一遍,渾身發毛,“她咋被拖進去的?”
一個大活人,咋就被拖進牆裏了?
“這堵牆沒準能推開,可以移動。”我說。
可我們找了一圈,也沒找到機關。
我話剛說完,屋門突然砰的一聲被關上,四面的窗戶也不知道被啥東西擋住了,屋裏一片漆黑。
我吓了一跳。
屋裏寂靜無聲,每個人的心跳聲都很明顯。
“放緩呼吸,别緊張。”楊昊的聲音從我身邊傳來。
我心安了不少,深吸呼吸幾次,放緩呼吸。
一隻手握住我的胳膊,我先是一抖,轉瞬發現這手是有溫度的,剛想問是不是楊昊,我突然後背一僵,這不是楊昊的手。
外套隻是薄薄的一層,我能感覺到這隻手比楊昊的手粗壯。
我從兜裏掏出防身的小刀,不動聲色的往那邊走了兩步,“楊昊,是你在抓着我麽?”
說着話,直接憑着感覺把小刀朝右後方紮過去。
隻聽見一聲悶哼,我胳膊上的手倏地松開。
“這屋裏有旁人,你們沒帶手電嗎?打開看看。”我沉聲道。
趙毅的聲音在東南角響起,“帶了,電池不知道被哪個孫子給摳走了,門也推不開。”
“我的手電也壞了,備用的在老黃的房子裏,沒帶過來。”孟思倫說。
聽着聲音,她離趙毅不遠。
楊昊說:“我的手電燈泡裂了。”
說着話,他來到我身旁,抓住我的手。
我心思一轉,從兜裏掏出一把符紙,拿着打火機點着。
符紙的火光雖然弱,但好歹能看清點東西。
屋裏隻有我們四個,根本沒别人,倒是我右後方的地方有幾滴血。
“這屋裏絕對有機關。”我說。
楊昊突然拽了我一把,我撞到他懷裏,以此同時一塊石頭打在我手上,打火機掉在地上,符紙也燒完了。
屋裏再次變得黑漆漆的。
哐當一聲,像是誰撞到了櫃子上。
緊接着也傳來孟思倫的痛呼聲,我知道這是趙毅和孟思倫都被暗算了。
“去開門?”我說。
楊昊嗯了聲,跟我一塊往門邊走。
我攥着小刀,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小心。”楊昊突然說了聲,前頭突然有股子酸臭氣,把我拉到一邊,他自己沖上去,有濕冷的液體濺出來。
我憑着感覺沖到門邊,死命的踹。
門外好像有東西頂着,根本踹不開。
我又摸到窗戶邊上,不經意踢到一根棍子,忙着拿起來,用盡全力往窗戶上砸,玻璃碴飛濺,我也顧不上躲,把窗框敲下去,伸手往外摸,發現外頭還擋着一層闆子。
我都要絕望了。
身後楊昊還在跟那人打,屋裏沒光,他看不見對方屢屢吃虧。
我一咬牙,直接爬到窗台上,使勁的往外推那闆子。
外頭是有石頭在地上摩擦的聲音,有一絲光透進來,我心中大喜,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終于把那塊闆子給推開了,光照進來,我往屋裏一看,頓時吓的腿軟。
在楊昊腳邊上躺着一具已經腐爛的身體,兩條胳膊的肉都被打的裂開,眼珠子也破了一隻,地上都是膿血。
我想起剛才濺出來的液體,頓時胃裏開始鬧騰。
孟思倫和趙毅躺在牆角,不省人事。
我跳下去,翻着那屍體的右手看,已經爛的看不出來刀痕了。
“先出去?”我問楊昊。
他喉嚨吞咽下,估摸着也被惡心的夠嗆,把趙毅背起來,我背着孟思倫,從窗戶跳出去。
出去後,我一看這房間,才發現房門和窗戶都被擋的嚴嚴實實,房門用的是石闆,我推開的那扇窗戶用的是木闆。
楊昊把趙毅放在地上,在房門前看了半天,最後突然走到院子裏的石柱前,在上頭摸來摸去。
半天後,他在那個被火燒的小人臉上摁了下,原本擋着屋門的石闆和木闆竟然悄無聲息的挪開。
我驚呆了。
楊昊讓我在外頭等着,他自己又進了屋子裏,十來分鍾後出來,臉色沉重,“找不到趙柔,先出去。”
我忙着點頭。
我倆一人背一個,走到圓台上,就聽見一聲微弱的呼喊,循聲找去,竟然是老黃。
他躺在兌位的石橋下,身上都是血,“幫我一把。”
我和楊昊趕緊把他拉上來。
他手上的鐮刀已經斷了,身上一道道的口子,看着像是鐮刀劃傷的。
“你自己砍的?”我詫異的問。
他點頭,苦笑着說:“我當時魔怔了,覺得有人來掐我,我記得是砍得那個東西,等我覺察出自己身上疼的時候,已經晚了,後來也不知怎麽的,腳下一絆,就摔到了河溝子裏。”
“能起來嗎?先離開這裏。”楊昊說。
老黃站起來,跟着我們步履艱難的往外走。
走了将近兩個小時,我們才回到半山腰的屋子,把趙毅和孟思倫安頓好,我扶着腰吐出口氣,雙腿已經不敢動了。
當時踹窗戶踹門的,後頭又背着孟思倫回來,現在感覺右腿又漲又疼。
我緩了會,伸手在孟思倫後腦勺摸了摸,上頭有個包,應該是被敲暈的。
那會還有個活人的手抓住我的胳膊,他們又是被悄無聲息的打暈,那屋子裏除了我們之外肯定還有個活人。
後來跟楊昊打在一塊的那屍體,已經開始腐爛,就算是有人把鬼魂封在裏面,行動也會很僵硬。
“楊昊,當時……”我剛想跟他說這事,他就沖我眨眨眼睛,跟老黃說:“你好好休息,我去做飯。”
“那麻煩你了,我去上點藥。”老黃疼的呲牙咧嘴,瘸着腿回了房間。
我坐到床邊,看着楊昊在廚房忙活。
他似乎對老黃很防備。
我想了想,從趙毅的包裏找出一卷繃帶,拿着去老黃屋,也沒敲門,直接推門進去。
“黃叔,這是繃帶,你纏上點。”我擔憂道,不動聲色的打量着老黃身上的傷。
他側身對着我,左胳膊上除了鐮刀的劃痕,沒有其他的傷,右胳膊被他擋着,看不清楚。
我怕他看出破綻,也沒多留,放下繃帶就關門離開。
經過廚房的時候,我看了楊昊一眼,他正在淘米,沖我幾不可查的搖搖頭。
我不明白他爲什麽要這樣,但也沒再聲張,回屋去照顧孟思倫和趙毅。
趙毅和孟思倫是天黑之後才醒過來的。
趙毅捂着後腦勺說:“當時打我的那孫子抓到了嗎?”
我搖頭。
孟思倫沉吟半晌,說:“那絕對是個人,我當時摸到他的胳膊,有溫度。”
我指了指老黃的屋子,說:“我懷疑是他。”
“不可能。”趙毅立馬說:“老黃是易門的老人了,資格比我還老。”
我看了他一眼,問出了憋了一天的問題,“師父,爲啥我自己畫的符紙完全不管用?”
他神情僵了一瞬,轉瞬恢複正常,說:“你修爲不夠,過些年就好了。”
跟他一塊住了那麽多年,我太了解他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沒說實話。
我站起來,緩緩道:“師父,這些年你是不是就沒教我真正管用的道法?我今天明明用符紙開了陰眼,可滿屋子的鬼卻一個都看不見。”
現在想起我被壓在地上的場景,還是全身冒冷汗,差一點我就被扭着脖子弄死了。
趙毅看了孟思倫一眼,她立即會意,找了借口出去,還貼心的把房門關上。
趙毅這才歎氣說:“土子,我……”
張嘴看着我,卻怎麽也說不來話。
我盯着他,眼睛發澀,“你教我的符文都是錯的,對不對?”
我知道他沒教我真正厲害的符文法咒,可我從來沒想過就連普通的符文都不對。
現在想想,以前跟他在村裏去看髒的時候,用的都是他畫出來的符紙,法陣也都是他布置好,我按照他說的做。
他沉默着點頭。
他隻是輕輕一點頭,我卻感覺像是一錘子打在我身上。
“爲啥?”我掉着眼淚問。
他道:“因爲老太爺,他與餘家有仇,你雖然命格不全,卻是天生吃道士這口飯的,我不能給老太爺樹敵。”
我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地。
“不是蕭煜讓我在餘家出生的麽?餘家不是爲了還欠他的債,才撫養我的?”我啞着嗓子說:“我和蕭煜是一邊的,不是嗎?爲啥會是敵人?”
趙毅歉疚的看着我,說:“你不懂,你的存在對老太爺來說是個威脅,如果不是他堅持,我不會讓你出生,甚至在剛知道你身份的時候,我動過殺你的念頭。”
我看着他,已經說不出話,我不知道能說啥。
叫了他六年師父,剛開始我是不信任他,可經過六年的時間,我已經把他當成家人了。
好半晌,我終于找回聲音,“蕭煜知道嗎?”
他眼中都是不忍,“知道。”
“爲啥說我和蕭煜是敵人?”我問。
他抿唇不語。
我抹了把臉,又問他:“既然這麽防着我,爲啥又要帶我來易門學本事?”
他答道:“帶你來易門,主要是爲了你的安全。”
我怒極反笑,“所以,我要是今天不發現,你們還會繼續騙我?一點有用的都不讓我學到?”
“以前我的确是那麽打算的,可現在不一樣了。”他看着我右手腕,說:“往後你需要自保能力,再回易門,我肯定會教你有用的東西。”
我吸吸鼻子,雙手不由得握緊,“原來,肯教我真本事,就是爲了讓我守着那東西?”
我站起來,抹了把臉,“六年,我以爲跟你多少能有點真情,真沒想到……”
“不是的,土子,我……”
我沒再聽他說話,開門出去,楊昊站在門口,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繞開他,出了院子,走到院門口右邊的石頭上,扶着坐下。
現在想想,真是覺得自己傻的可以。
怨不得老餘頭特地給我留下符紙,卻不讓我跟趙毅說。
我怔怔的看着山腳下的村子,想起了蕭煜,他竟然也知道,卻一句都沒提過。
“你還好嗎?”楊昊過來問我。
我扭頭看了他眼,自嘲道:“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麽?”
他搖頭,臉色的關切很明顯,“怎麽會?你是我妹。”
“我可沒覺得咱倆能有啥理由發展兄妹情。”我冷聲道。
對于我的冷臉,他也沒生氣,反而坐到我旁邊,說:“理由很多,家人之間相互扶持,難道不對麽?”
我被他說的愣住了。
他接着說:“父母那輩的确是太複雜,可這也不能改變你是我妹妹這個事實,往後我會好好照顧你。”
他坦蕩而又認真的看着我。
我有點不敢面對他,低頭說:“我現在腦子很亂,你讓我想想。”
他沒繼續逼我,點頭,“好,晚上睡覺警醒點。”
說完,他在我頭上摸了把,回了院子。
我呆呆的坐在石頭上,消化着趙毅和楊昊的話。
越想越不明白,蕭煜明明信誓旦旦的跟我說我們一體,還把龍氣給我,可趙毅卻在防備着我。
而蕭煜也沒告訴趙毅,我們已經成親,我打小就被他預定當媳婦了。
趙毅和楊昊又都說,我和蕭煜會是敵人,這到底是咋回事?
我越想越迷糊,直到天黑都沒想出來個頭緒,隻好拖着腫脹的右腿回了院子。
趙毅想要跟我說話,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直接回了房間。
晚飯也沒吃,我直接躺在床上懷疑人生。
等到十點多,終于有點困意要睡着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門。
我和孟思倫對視一眼,她去開的門。
楊昊閃進屋裏,對我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站在關上門,躲到窗邊往外看。
我和孟思倫也湊過去,也往外看,發現老黃從廚房出來,一手拿着鐮刀錘子,一手拿着磨刀石,坐到院子裏又開始敲打鐮刀。
我暗暗皺眉,小聲說:“他昨晚就在磨刀。”
随着老黃敲打的聲音越來越大,楊昊的臉色越來越凝重,過了會,他突然轉頭說:“待在屋裏别回來。”
說完,他直接跳出窗戶,手上的符紙朝着右邊甩。
隻見符紙轟的燒了起來。
我不由得瞪大眼睛,本來還以爲他回去找老黃。
“能不能幫我開個陰眼?”我問孟思倫。
她爽快的答應,從兜裏掏出個小瓶子,倒出兩滴液體抹在我的眼皮上。
“你修爲不夠,白天又才開過,看個大概就成,眼淚幹了也就看不見了。”她解釋說。
我連忙跟她道謝。
往院子裏看,心頭一跳,院子裏竟然有兩個老黃。
一個就坐在院中央專注的磨刀,另外一個卻在跟楊昊打架。
沒一會,我眼皮上的眼淚就幹了,隻能看見楊昊和坐在院子裏磨刀的老黃。
楊昊肚子上好像是挨了一下,被迫退後,他拄着銅錢劍,盯着前頭,緩緩起身,咬破手指,便在銅錢劍傷畫血符,邊喝道:“弓矢應念,神人合心,祖師顯靈。”
他豎起銅錢劍,左手像是拉弓在銅錢劍上虛空的一劃。
“急急如律令!”
話落,他松手,一道火光如利箭般朝着院門口呼嘯而去,帶起一陣冷風,便是他自己都退後了兩步。
轟隆一聲,門口那塊憑空炸開一團黑氣,大門給吹得哐當哐當的響。
半晌消散,大門倒在地上,上頭裂開了好幾道口子。
我崇拜的看着楊昊,好厲害。
孟思倫卻搖頭,惋惜道:“可惜,讓他跑了。”
“啊?跑了?”我驚訝不已,楊昊都這麽厲害了,居然還讓那東西給跑了?
“嗯,對手太厲害。”孟思倫說着往外走。
我也趕忙跟出去。
我們出來的時候,院子裏磨刀的老黃已經不見了。
“這到底是咋回事?”我不解道,我一直懷疑老黃有問題,可從來沒想過會有兩個老黃。
楊昊捂着胸口咳嗽兩聲,解釋說:“我聽我媽說過這個老黃有問題,所以一直防着他,要真是讓我自己看,其實我看不出他到底有啥問題。”
原來是這樣。
“那你不讓我吃他做的飯是爲了啥?”我說完這句,突然一拍腦門,廚房肯定有貓膩。
我連忙跑進去,四處翻找,最後在裝滿大米的米缸底找出來一塊大腿骨,骨頭是被剁開的,肉的切痕很整齊,一看就是菜刀切得。
我想到昨晚老黃炒的那盤子肉。
孟思倫跟在我後頭,看着那塊骨頭,臉色不變。
跟我的目光對上,她淡淡地說:“我沒吃,我正在減肥,一年沒吃過肉了,昨天隻吃了饅頭。”
她頓了頓,又加了句:“肉都被趙柔和趙毅給吃了,趙柔吃了大半盤子,她似乎格外喜歡那盤肉。”
身上有鬼氣,還喜歡死人肉……
我搓了搓胳膊,趙柔這口味真重。
“嘔……”
我轉頭往外看,就見趙毅正蹲在牆根吐,還自己往喉嚨裏摳。
看他難受,我心裏的怨氣少了些,默默地對楊昊豎起大拇指,他也算是誤打誤撞替我出了口氣,再讓他騙我。
因爲他沒教我真本事,我跟厲害的鬼怼起來都是被虐,好幾次差點就完蛋了。
楊昊微微一笑,看着趙毅說:“我故意的,他差點害死了你,怎麽着也得讓他吃點苦頭。”
趙毅指着楊昊,剛要說話,瞥見廚房地上的腿骨,又吐了起來。
“這下頭有東西。”楊昊指着老黃剛剛磨刀的地方說。
我走過去,打着手電看了半天,肯定的說:“這下頭有地窖。”
我們村家家戶戶都有地窖,一般上頭都是先用樹枝擋上,再蓋上塑料布。
這個地窖蓋子做的講究,應該是個上下開的鐵門。
本來也沒注意,現在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出這裏的土要比别的地高。
在邊緣處也能看出鐵邊。
想到這裏,我在地上摸索幾下,摸到一塊硬的凸起,等摳出來一看是個鐵環,就着鐵環使勁的往上一拉,一塊鐵闆被我拽起來。
下頭果然是個地窖口。
楊昊先順着梯子下去,我和孟思倫跟在他身後,至于趙毅……還在牆根吐。
下去一看,英姨竟然暈在角落,身上捆着繩子。
楊昊上去看了眼,松了口氣,“還活着。”
我們趕緊把英姨給背上去,又在老黃的房間裏拖出一具屍體,正是老黃。
屍體還有溫度,應該會剛沒不久。
孟思倫說:“看他這樣子,是活生生的被奪了身體。”
我想了想,翻開他的右胳膊,小臂上的确有個刀子紮出來的傷口。
看來白天在房間裏暗算我們的人就是老黃了。
“你們知道是誰上了他的身嗎?”我問,剛才楊昊和那人打架的時候,我隻是看了一眼,也看不出那人是誰。
楊昊搖頭,“看不出來,我的修爲不夠。”
我看向孟思倫,她也是搖頭。
最後我們三個齊齊看向趙毅,他苦笑着說:“我要是看出來了,也不至于吃了那盤子肉。”
我歎口氣,突然有點好奇,那根人的大腿骨是誰的?
快要天亮的時候,英姨才醒過來,看見我們立馬問:“他們呢?”
我們都愣住了。
“誰?”趙毅問。
英姨掙紮着要下地,“我帶來的人,我拍自己不是那東西的對手,特地找了幫手過來。”
我指了指廚房,道:“沒找到人,倒是找到一根大腿骨。”
英姨先是一怔,繼而紅了眼睛。
“英妹子,這村裏到底有啥?”趙毅皺眉問。
英姨不答反問:“你們進村子了沒?”
“進了。”趙毅回道。
英姨瞪大眼睛,把我們都給打量了一遍,搖頭歎道:“你們居然能全乎着出來,真是祖上燒了高香了。”
感歎完,她才開始說正事:“我來這裏本事追着餘媚過來的,她帶着餘學民逃進了村裏,我當時知道這村子危險,但必須進去,卻不想剛進村子着了道,被老黃打暈,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這不就看見你們了。”
我想了想,問:“那老黃是跟你過來的還是一直守在這裏?”
她回道:“守在這裏。”
我明白了,這就難怪了。
英姨又說:“這村裏的東西很厲害,這就是個養屍地,我怕他得到餘媚的陰龍圖會壞事,等下咱們還得進去,必須得把陰龍圖搶回來。”
趙毅同意,道:“必須得進去,趙柔還在裏頭。”
“誰?”英姨直接坐直了身體,“她怎麽來了?”
趙毅納悶的說:“師門給分的人,怎麽了?”
英姨更着急了,“趙柔是師叔的小女兒,這要是出了事,咱倆真是沒法交代。”
說着話,英姨已經下地,“都去收拾一下,太陽出來就進村。”
趙毅和孟思倫也緊張起來,各自回了房間。
楊昊把我叫到他房間,給了我十來張符紙,還有好些個驅煞辟邪的物件,“進去用得着。”
“謝謝。”我跟他道謝,捧着這些東西,往外走,心裏越來越難受。
“土子……”
我突然聽見蕭煜的聲音,轉頭就看見他站在院門口,他臉上挂着我熟悉的笑,目光溫柔,對我招手說:“過來。”
我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幾步,而後猛地頓住,想起趙毅說的話,我心裏就不是滋味。
猶豫半晌,我還是走到他跟前,冷着臉說:“你咋來了?”
他伸手在我頭上揉了下,說:“我擔心你。”
要是往常聽見這話,我肯定是又感動又開心,可現在心情特别複雜。
“你知道趙毅不教我有用的東西,爲啥不說?”我直接問他。
說着,我這一天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紅了眼睛,“你們每次看我拿着沒用的符合,念着錯的符文沖上去,到最後卻被鬼揍得鬼爹喊娘,很開心是不是?”
他歎息道:“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行,你說,我聽着。”我抹了把臉,盯着他冷笑。
心想,我這段人鬼情未了八成是到頭了。
他伸手捂住我的臉,“别這麽看我,我心裏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