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吧。”
當然累了,鳳冠好幾斤的重量,壓在頭上。
林翊幫着揉了揉,姜璇覺得舒服了下,擡頭道,“你去前頭吧。”
他點點頭,笑了笑,說,“等我回來。”
說着轉身出去,姜璇聽到他的腳步聲在簾外停了下,然後有低聲說話聲,聽的不夠真切。
姜璇四處打量着,這處宮殿不過是他們臨時的婚房,不過也還是布置的很喜慶,黑漆螺钿拔步床,放着大紅鴛鴦戲水被子,宮燈,妝台,甚至鏡子都用喜慶的紅綢妝點着。
鳳冠拿下來,整個人都輕快多了,嫁衣繁瑣,她也不太想動,想着斜靠在床架上小歇片刻。
剛要靠過去,外頭有宮人魚貫而入,有些捧着席面,有些捧着水盆,帕子之類的。
爲首的宮人先向她行禮,道,“娘娘,剛剛上皇讓奴婢等先給您淨面,侍候着用膳。”
原本,新婦是沒有這樣快卸妝的,需等到新郎應酬賓客回來後才卸,既然林翊這個新郎吩咐了,下頭的人自是照辦。
足足洗了三盆水,姜璇才覺得臉是自己的。衣裳倒是沒換。
晌午時姜瑜和林紹謙帶的點心她吃了一些,倒也不覺得餓,淨面後,她吩咐道,
“吃食先放着,你們先下去吧。”
爲首的宮人恭敬地應了諾,先退了下去。
剛才她隻是打量,這會四處看看,雖然是臨時的婚房,但從前應該也是林翊的住所,裏頭還放着他不少的東西。
她到處摸摸看看,有些東西大約是他少年時用的,架子上竟然有一隻草編的蚱蜢。
放的有些高,她踮起腳尖伸手去拿。
剛要夠到的時候,身後一隻手過來,幫着她拿下來,“你喜歡這個嗎?”
姜璇回頭,見是林翊回來了。
“不是待客嗎?怎這麽快就回來了?”她問的有些随意。
林翊将草蚱蜢遞給姜璇,人卻沒走開,這會兩人相對而視,靠的很近,姜璇的背靠在架子上,狹窄的空間裏,甚至能聞到他呼吸間淡淡的酒味,夾着他身上的松香,讓人心跳不免加快。
她翻着手上的草蚱蜢,剛一擡頭,就撞入林翊幽暗深邃的眼眸裏。
“你累了一天了,去換衣裳歇息安寝吧。”他的聲音沙啞,低沉異常。
兩人靠的太近,呼吸交纏在一起,這樣的聲音,讓姜璇心尖都酥麻了下。
她推了推林翊,從縫隙裏鑽了出來,揚聲讓人進來侍候,氣氛這樣的詭異,她呼吸都要上不來了。
在宮人的服侍下,姜璇洗漱後換了身舒适的寝衣,長發披在身後,面上未施脂粉,卻看起來白中透粉,整個人看起來嬌嫩秀麗。
剛從淨房出來,就見到林翊手中拿着衣物正要進隔壁的淨房。
“娘娘,奴婢在外頭,您有吩咐叫我等即可。”服侍的宮人低聲說完後,就退了出去。
宮裏的宮人都知道太上皇不喜歡太多的人侍候着,能動手的幾乎都自己動手做了。
再不行,也隻讓常遠服侍。
這些宮人能派過來,那都是有眼色的。
姜璇坐在妝台前,點了點頭。
室内一片安靜,林翊還在沐浴洗漱,淨房後傳來細微的響動和水聲。
想起剛才出來時,看到他穿着單薄衣衫的背影,那寬厚的肩膀,緊窄的腰身,大約就是很多人說的猿臂蜂腰……
鬼使神差的,她撇過瞄了一眼那鋪着鴛鴦戲水被子的大床,頓時心跳的厲害,有些口幹舌燥的。
她的手心甚至微微的出汗。
前後兩世,她還是頭一次嫁人,頭一次洞房花燭夜。
她聽着水聲,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出來,聽說女人第一次都很痛,昨夜二嬸曾給她一些避火圖,上頭妖精打架的姿勢千奇百态。
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又覺得該要轉移下注意力才行,雖然說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跑路,可實踐才出真知……
她心頭不禁暗暗後悔,早知道從前該找個小鮮肉實踐一番才是,總比現在兩眼一抹黑的強……
她一邊聽着淨房裏的水聲,一邊走到窗邊的小書架上胡亂的拿了本書。
剛坐下,就聽到裏頭水聲停了,然後淨房的門打開。
她随意的翻開書頁,佯裝正認真看書。
腳步聲漸近,他緩緩走到她身邊,俯下身子看着她手中的書,輕聲問,“好看嗎?”
剛從淨房出來,他身上有潮濕微熱的氣息襲來,俯下身子,他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邊。
其實書上寫的是什麽她統統不知道,她隻是道,“好看。”
“你不累麽?還看書?不睡麽?”
“我還不困,正好看看書助眠。”她一本正經道。
林翊見她忽然一本正經的,就勾了勾唇角,道,“書比我好看嗎?”
姜璇風中淩亂,不過面上依然淡定,“都好看。”
林翊直起身,人雖沒離開,但灼熱的氣息遠離了,讓姜璇微微松了口氣。
隻聽林翊嗓音低沉,帶着絲絲的笑意道,“想不到,你竟這樣厲害,書倒着也能看懂……”
姜璇定睛一看,才發現,大約是太緊張了,手上的書竟然是倒着的。
一時間這書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她一本正經,面容沉靜的将書拿正,認真道,“有時候換個角度看看,也是不錯的。”
“哦?”林翊的聲音裏那點笑意更加明顯了,“沒想到嶽父大人,連兵法也教你,說起來,我也隻是粗略的看了看,有些地方不太懂,不知道能不能讨教你一下……”
他微微低下身子,長臂越過她的肩,指着她翻開的那一頁,指着上頭的内容問她,“不知道夫人能否幫爲夫解釋一下這個在戰場上該如何……”
姜璇的耳根有些微微發熱起來,她哪裏真的看過兵書呀,不過是有時候聽姜崇說起過,更何況,書上的内容,她根本就沒看過。
她‘啪’的一聲,合上書,淡定道,“突然忘記了,上皇,我突然困了,還是先歇息吧,等回門的時候可以問下父親……”
見她耳垂都紅透了,仿佛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一吸,就又香又甜,面上一派鎮定,當真是說不出的韻味。
他心頭一動,身體也跟着熱起來,有些口幹舌燥的。
他先上床睡在外側,拉過薄被蓋在身上。
姜璇将書放好,慢吞吞的走在床邊,放下床上勾着的床幔,外頭的龍鳳燭徹夜不熄,燃到天明,她睡覺不喜歡留燈,隻能将床幔放下。
放下簾子後,她輕手輕腳的脫了鞋子爬上去,躺下,與另一隔了一尺遠。
剛閉上眼睛,一隻結實的胳臂摟着她的腰,把她帶進了懷裏。
姜璇頓時緊張的睜開眼睛,渾身都緊繃起來。
“别怕。”他低低的說了句,然後慢慢拉開姜璇的薄被,将她摟緊自己的被窩,然後在她的耳垂上一吮……
這是他期盼已久的,剛剛已經很忍耐,克制了。
帳幔放下,光線昏黃,姜璇的身子和一具陌生而溫熱的身子貼在一處,她聽到林翊的呼吸有些微沉。
兩人的臉貼的前所未有的近,他的喉結随着呼吸微動,他長的很英俊,濃眉高鼻,下颌很長,這會沒有威嚴,隻有溫和,柔軟。
有大手在解開她腰間的系帶,慢慢伸了進去,耳邊有低低的聲音在說,“閉眼。”
她有些回不過神來,她隻看過豬跑路,可林翊不一樣,聽他的總沒錯。
林翊本就克制着,這會見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眼神軟軟的,糯糯的,他所有的耐心都在這一刻灰飛煙滅,壓住她,滾燙的唇随之落下,輾轉,漸漸下滑。
姜璇皺起眉頭,不覺得這事有什麽快樂可言,不管有沒有經驗,都還是痛……
林翊感受到她緊繃的身體,輕柔的吻随即落下,想要撫平她緊皺的眉頭。
“一會就好了……”
他安慰她。
明明天氣不熱,可他卻渾身是汗,額上的汗凝聚,低落在她的額上。
漫長,漫長,她忍耐着,到了最後,她的聲音如同貓兒一般,“一會就多久……”
軟綿綿,嬌滴滴的話一出口,姜璇恨不能咬掉自己舌頭。
林翊埋在她頸邊幾息,緩了緩,才聲音暗啞的說,“快了……”
一切雲收雨歇時,姜璇躺在床上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了,迷迷糊糊間睡了過去。
取了藥回來的林翊看着陷入被窩裏已經睡着的姜璇,歎了口氣,初次承歡,自己已經控制分寸,留了力了,還是累成這樣。
後頭已經有宮人背後熱水,常遠在外頭輕聲問,“上皇,要不要讓人進來服侍……”
林翊不想别人看到這樣較弱無力的她,哪怕是女人也不行,回道,“不必。”
他也沒收拾自己,穿着條長褲,果着上身,走到床前打橫抱起姜璇,進了淨房,将她放在浴桶裏。
等到兩人進來淨房,外頭有人進來收拾狼藉的床鋪,裏頭淨房忽然傳出細細的聲音,“不要了……”
有男人低聲的哄着,“乖,隻是給你上藥,什麽都不做……”
随後是低低的,嬌嬌的聲音。
再從淨房出來時,還是林翊抱着姜璇出來。
泡在溫水裏時,姜璇就已經醒過來了,想到林翊竟然做出那樣羞恥的事情,頓時面紅耳赤,把被子蒙在臉上,雖然羞恥,但他确實真的,真的好柔和……
林翊将姜璇放在裏側,在外側躺了下來,側着身子,離她很遠。
想着明日還要敬茶,怕自己克制不住,隻能離她遠點。
隻是,離的遠仿佛也沒用,從前不在身邊也罷了,雖然想,但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可如今,她就在身邊,她身上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帳幔間。
“小心這樣不能呼吸了……”他伸手将蒙在她頭上的被子拉了拉,聲音還是低啞的,谷欠念未退的樣子。
身子本就疲乏,再加上泡了澡,姜璇整個人越發的困頓,顧不上其他的,早就睡着了。
林翊在她額間觸了觸,再次伸臂将她帶在自己的懷裏。
不比姜璇的疲乏,吃了次肉味的林翊倒是有些神清氣爽的,他撫摸着她散在肩頭的長發,忽然輕輕的将長發撩到一邊,看着她光滑的肩頭,那朵妖異的花朵跳入他的眼簾。
這分明就是服用兩生花後留下的。
兩生花,服用過後,可令人前塵盡忘,并将睜眼所看之人,所曆之事當成真的,從此成爲另外一個人,擁有全新的人生。
兩生花,兩生花,經曆了一段人生,再經曆一生。
難怪那個時候她很關心兩生花的事情,她知道自己服用過兩生花嗎?還是說單純的相信自己隻是因爲風寒或者受了刺激,才會失去那一段記憶?
傳說服用兩生花後的人不會恢複記憶,可她卻隻是忘記了一部分記憶,他不知道這是因爲什麽,或許,應該讓張春子來幫她診斷一下。
其他的他都不怕,就怕這藥會有什麽不可控制的後遺症。
他緊緊的抱着她,在她光滑的背上撫過,她這樣的美好,他不會讓任何人把她從自己手上搶走的。
她隻能是他的。就如同,他也隻屬于她一樣!
……
翌日,姜璇醒來,已是天光大亮,秋日裏的晨,如同春日的清晨,非常适宜睡個大懶覺。
隻是,她問着空氣裏漂浮的味道,與往日她房間裏的截然不同。
她猛然坐了起來,目光所及之處滿是陌生,她才想起這是宮裏,她昨晚和林翊成親了。
聽到裏頭有響動,服侍的人魚貫而入,端着臉盆,捧着衣服,各司其職,領頭的是碧雲和碧婉。
“什麽時辰了?怎不叫醒我?”她蹙着眉頭問道。
雖然說是在宮裏,不用趕時間請安,可到底是新婚第一日,宮裏人多眼雜的,傳出去總是不好的。
碧雲将帳子挂起,接過後頭宮人擰好的帕子遞給她,說道,
“辰時半,娘娘莫急,是上皇吩咐的,說你昨日你累着了,叫我們不許吵着你。”
碧雲說的時候暧昧非常。
姜璇心下一松,動了動身子,要不是他,她能累着嗎?能睡過頭嗎?
“上皇呢?”她問道
說曹操,曹操到。
她不過是在心頭腹诽了兩句,那‘曹操’就從門外邁入,見她醒了,笑着道,“起了?”
立在門口的男人,眉目溫和,黝黑深邃的眼裏帶着點點的笑意,身上已經穿戴好,大約剛剛沐浴過,發梢帶着些水汽。
“你先洗漱好,我們用過早膳再去母親那邊。”林翊揉了揉她的頭,然後斜靠在離妝台不遠的榻上,看着姜璇梳妝。
常遠輕手輕腳的上了茶之後,又退了出去。
林翊抿了口茶,看着姜璇梳了婦人的發髻,猶如春日枝頭上的桃花,又清又媚,想到昨日夜裏,她在他身下一點點綻放,頓時喉頭動了動,端起茶盞,将裏頭的茶水一飲而盡。
不過一刻鍾,宮人就将她打扮好了,他起身牽着她的手,去了外間,桌上已經擺滿吃食,都是她喜歡吃的。
“你先吃些吧,等下也要折騰許久。”
要去太廟祭奠,要見太皇太後,見宗室裏的人。
食不言寝不語,兩人慢慢的将早膳吃完,昨日夜裏,光顧着想洞房的事情了,姜璇就将林紹謙和她說的給忘記了。
見她的目光總是不時的看向自己,林翊放下手中的筷子,歎道,
“怎地?我是你的下飯菜嗎?”
那語氣,就和頭天夜裏,和她讨論兵書的樣子一樣一樣的。
姜璇早就見怪不怪了,道,“有件事情,還是等去太廟之後再同你說吧。”
“真可惜,本來我還心頭得意,原來是有事情要和我說嗎?”林翊佯裝歎了口氣。
姜璇頓時吃不下了,瞪了他一眼,放下筷子。
“現在時間還來得及,你還是和我說了吧,否則這一天,我都提心吊膽的。”林翊道。
反正已經開了頭,于是姜璇就将林紹謙和他說的,都說了出來,然後道,
“現在許家是制造阿芙蓉膏的人已經是毋庸置疑了。”
隻有制造者,才能這樣無償的,源源不斷的提供給林家舅舅,舅母食用。
至于爲什麽不讓林家的人來找她和姜瑜,不過是因爲這個時代,母族是爲依靠。
許老伯爺不過是阻斷了他們的助力,好讓許氏在姜家作威作福,磋磨她罷了。
到底,許老伯爺被許氏帶到了坑裏,她不是那麽好磋磨的。
林翊的目光落在桌面的陰影處,
“許邺如今雖然說是得到重用,但小九将他支出去屯田,備軍資,也算是未雨綢缪提早防備。
他去的幾處都沒能引入半分自己的勢力,隻因那幾處的總兵都和他不合,有過節,他每到一處,都會有人明裏暗裏的将他盯的很嚴。
如今,他可以算得上是孤立無援,若要自救,隻能調動京中朋黨,嫡系,或者是受阿芙蓉膏操控的實權人物手中的權利。”
林翊微微偏頭看着窗外清晨的陽光,“現在,京中所有實權高官,都被錦衣衛盯死了。”
“而且,馬上,要到秋狩的時間了,到時候,小九會讓所有的人都去行宮,到時候,許家的人,是沒辦法聯絡的。”
“還有,許家制造毒品的來源也都已經查清楚了。
是從南燕進入的,十多年前,許家就以私人買賣之名,同南燕那邊建立交易關系,又有慕容會的遮掩,這邊許邺本人又是兵部尚書,竟然是神不知鬼不覺……”
十多年前的暗處交易,長時間的跨度,兩個國家那麽大的範圍,再加上真正的線索和證據早就被兩方人馬刻意銷毀,掩蓋,能查到這些,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
說起來,還是要感謝慕容會,如果不是慕容會兩年前在馬場動手,想要設計慕容寒,自己回去做南燕的王。
慕容寒也不會把他手上關于慕容會和許家的人勾結的事情說出來,就不會查到阿芙蓉膏原來的來源。
更不會在邊陲小鎮,發現許老伯爺暗中和慕容會見面的事情。
林翊也知道,慕容寒不過是想接着東離的手,将慕容會給處理了。
可是許家的事情都處理不過來,他們怎麽會騰出手去處理慕容會,更何況,有慕容會在,南燕的局勢才不會穩當,内鬥之下,就不會分出精力在東離邊境騷擾民衆了。
“皇上已經密旨當地的總兵拿下許老伯爺,到時候,借着秋狩,錦衣衛和禦林軍一起,控制住京中許家朋黨手中的兵馬,眼下,唯一要防範的,就是哪些尚未露出端倪,已受毒品操控的官員手中的力量。”
“所以,我們還需要在等等,等三日回門後,要靠你舉辦一些宴會,暗中觀察一下,哪些婦人有染了阿芙蓉膏的傾向。”
姜璇靜靜聽着林翊說的,沒想到,這兩年這件事已經被他辦成這樣漂亮了。
難怪,守孝那兩年,時常沒有他的消息傳來。
“吃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林翊笑了笑,用邊上薄荷水漱口,然後用帕子擦幹淨,站起來要牽她的手。
這會的他,和剛剛說許家人的那種冷肅,截然不同。
林翊帶着她先去了放着祖宗牌位的奉先殿給祖宗上香,告訴祖先家裏添丁進口了,然後将姜璇的名字入了玉牒。
從此之後,姜璇就是林家人了。
上完香,兩人上了攆車,往永福宮而去。
姜璇不知道别人家認親是怎麽樣的,但到了她這裏,因着林翊的位置,連帶着她其實也還是很輕松的。
沒有什麽下跪請安之類的,不過,收到的是一些打量的目光。
畢竟,能入了林翊的臉,還如此的愛若珍寶,怎麽不讓人驚詫。
“果然人靠衣裝,今日長生媳婦穿的很好看,快過來讓哀家好好瞧瞧。”
姜璇看了眼林翊,林翊笑了笑,她上前給太皇太後磕了頭,敬了茶,跟着林翊一樣喊,“母親。”
太皇太後慈祥地笑了,将早就準備好的東西給了她。
“日後你就是長生的妻子,别的不用你管,你隻要好好的伴着他,讓他開懷,母親就是死了,也放心了。”
“他要欺負你,你隻管告訴我,我來幫你收拾她。”
沒有和其他的婆母那樣,什麽侍候好丈夫,綿延子嗣,開枝散葉的話,隻是讓她伴着他。
邊上顧念看着太皇太後紅了眼眶,笑着道,“娘娘,大哥總算如願抱得美人歸了,,您可是高興壞了吧。
以後可不能有了大嫂,就不喜歡我了呀。”
太皇太後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拍了下顧念的手,“都喜歡,都喜歡……”
林翊早就在上首坐下了,含笑不語,她不過是個小姑娘,他哪裏能欺負她?
到如今,可都是他讓着她的,以後嘛,他摸了摸鼻子,除了某些情況下……
給太皇太後見過禮後,之後就是淮安王,永安王上前給姜璇見禮。
這樣的日子,淑太妃也從小佛堂放了出來,雖然換了身水紅的衣裳,點了精緻的妝,依然是遮掩不住面上的憔悴。
淑太妃,姜璇自然是見過的,林翊的另外一位妃子倒是從未見過,隻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如果不注意,很容易讓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今日見的不僅僅是這些人,還有宗室之人,顧念将大家安排在了後頭的暢音閣,讓教司坊準備了節目,可以讓大家熱鬧一天。
太皇太後很開懷,自然是樂意這樣的熱鬧越多越好好,她在宮女的攙扶下起身,準備去後頭。
蕭越爲了林翊的喜事,特意停朝一日,但就算停朝,也還是有事情要議的。
姜璇特意看了眼林翊,她這樣的小眼神,看在林翊眼裏,就好像是有點依依不舍的樣子,于是走到她身邊,和她低聲說,
“你陪着母親過去就是,小九媳婦會看着你的,你有什麽不管和母親還是小九媳婦說就是。
母親的性子你還不知道,不會爲難你的。”
“我這邊好了,就來找你。”
姜璇知道他是誤會了,低聲說道,“我又不是怕,隻是想着跟你道别罷了。”
他們雖然年歲相差的有些大,但他總是覺得她需要照看,仿佛孩子一樣。
林翊笑了笑,低聲哄着,“好,好,我知道,你快跟上去吧。”
他們的低語,沒人注意到,除了已經出去的淑太妃。
她回頭間,将兩人之間的親昵盡收眼底。
那一瞬間,她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壓抑不住的妒火,她緊緊的揪着自己胸口的衣襟。
那麽多年來,她一直覺得,林翊雖然是個和善的人,可那也不過是他拉攏朝臣的面具罷了。
要坐上皇位,和善有什麽用,所以她堅信,太上皇實際上個是極其冷漠而冰冷的人。
就是從前的江皇後,也從未得到過他這般的照顧,這般的縱容。
若是以前,她還心存奢望,她沒得到,别人也沒得到。
可今日,當她看到這一幕時,她的奢望已經破滅,姜璇這個賤人,在太上皇眼裏,是真正不一樣的。
秋日暖陽,暢音閣搭了台子唱戲,下頭布置了瓜果點心,宗室的命婦已經在裏頭等着。
見到太皇太後帶着人進來,紛紛過來見禮。
姜璇其實不耐煩這些場面應酬,一個是在廣陽府自在慣了,另外一個就是天性使然。
幸而,今日來的人都是宗室裏的人,還有外嫁的公主。
姜璇也終于見到了從前林翊說過的護國大長公主,看起來有些嚴厲,但實際上挺慈和的一個老人。
花了大半個時辰,姜璇跟在顧念身後,才将人給認完了。
諸位貴婦也多數坐不住了,于是三五結伴,在暢音閣外透氣,等着台上的好戲開場。
顧念邀請姜璇,“認人認的頭暈了吧,我帶你去禦花園裏走走,看看菊花。”
姜璇本就不耐煩,自然是願意出去看看,笑着道,“多謝你,我正有此意。”
兩人先後出了暢音閣,一路邊走邊說。
林翊和皇上的關系那樣的好,姜璇自然是想着和顧念搞好關系的。
兩個人的性子其實也都是差不多的,一說既合,不過一會功夫,就去了隔閡,倒成了朋友一般。
顧念道,“大哥從前過的太苦了,如今有你,我們是真心爲他高興,大約他前半生的苦楚,都是爲了等你的到來。”
姜璇眨眨眼,她甚少了解林翊的過往,隻覺得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她隻要和他過好将來就可以了。
她是個向前看的人,林翊的過去,有太多的東西,她不想去了解,那樣會讓她覺得兩人相逢的太晚。
可凡是都有兩面性,她可以抛開他的過去,活在當下,但卻無視了那過去,林翊可能存在的痛苦掙紮。
林翊給了她最大的包容,而她,好像有些自私的。
她抿了抿唇。
顧念見她陷入沉思,有點不知道自己說的那句話觸動了她,不過,她和蕭越都是盼望着林翊能真正的開懷。
姜璇看起來很好,兩人也說得來,自然更加的希望她和林翊能夠真正的相合。
兩人走到水橋邊上,那頭有宮人過來,對顧念說到,“娘娘,太子那邊有些不太好,大約是着涼,有些燒了起來。”
顧念大驚,旭兒怎麽會好端端的燒了起來,她看了看姜璇。
姜璇連忙道,“你快去看太子,如果不是大事情,宮人也不會來找你,我自己帶着人回去。”
顧念心頭着急,想着這裏回去暢音閣,不過一會的功夫,于是帶着人匆匆的往東宮去了。
姜璇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準備帶着碧雲還有幾個新的宮人回去暢音閣,順便把太子着涼的事情告訴太皇太後。
到了暢音閣,她悄悄的把事情告訴了太皇太後,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太多人知道更好。
太皇太後神色有片刻的慌亂,馬上鎮定下來,今日宮中女眷頗多,隻要露出一點點消息,明日外頭就該滿城風雨了,到時候一點點小事,也變成了大事。
她道,
“怪到今日旭兒竟然未去永福宮認親,原來是不舒坦,你是他伯娘,你帶着人去東宮看看,有什麽幫忙的,到時候還可以給皇後搭把手。”
說完,她派了人領着姜璇過去東宮。
再過去,依然經過那座水橋,快要下水橋的時候,姜璇忽然感覺身後仿佛又影子跟着。
剛才出門的時候,她隻帶着碧雲,她眼角餘光往後望去,确實有一個太監模樣的人正一步步跟着她們,也不知道要做什麽。
看起來好像隻是湊巧,又好像在跟蹤她們。
姜璇看了眼碧雲,碧雲會意,假裝未曾發現,朝前行去。
姜璇想知道後頭那人究竟是什麽人,想要做什麽,所以這個時候隻能假裝未曾發現,不能打草驚蛇。
那太監越走越近,在快要走近的時候,竟緩緩伸出雙手。
姜璇眼睛眯了眯,這人竟如此大膽,有人在場,也敢朝她下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