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王爺當時說了,讓你好好的在小佛堂禮佛,您答應他了的。”
“快去!”淑太妃有些暴躁,她的話真的是越來越沒人聽了,就連一個下人,都敢這樣反駁她!
她一把掀翻丫鬟手中的茶盞,茶盞摔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茶水灑在丫鬟的手上,雖然不是特别燙,但還是讓丫鬟嬌嫩的手紅了一片。
“你們一個個倒是越發的能耐了。”
“對我都敢陰奉陽違了。”
到底淑太妃積威已久,丫鬟不敢再勸,捧着紅紅的手,退了出去,到前院去找林灏。
淑太妃一個人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
她想到了初見林翊的情景。
那個時候,是在宮裏,當時還是皇後的太後娘娘,千秋宴時召了各家命婦,姑娘進宮賞花。她也去了。
當時太上皇才剛剛大婚不久,他并沒有去賞花會上。
她是機緣巧合才見到太子的,那個時候他大概和人比武完,穿着甲胄,手中拿着長劍,眉眼中透着幾分凜冽之意,看起來英武不凡。
他正和邊上的蕭越說話,滿臉的笑容,英武中又帶着儒雅溫和的氣質。
他是她見過最奇特的人。
當時京中有很多的女子一心想要太上皇這樣的夫婿,那一次太後娘娘的千秋宴是姑娘們去的最齊的一次。
整個京城,沒有一個姑娘是不想嫁給他的。
那些姑娘都不知道,她和當時的皇後江氏是好友,所以,她比那些姑娘有着不一樣的優勢。
當時,她碰到太上皇,他和蕭越說完話,見到她,看了一眼,那一下,兩人的眼神撞在一起。
她就跌入到他深邃而凝練的目光裏,從此不可自拔。
可當時,他已經有了正妻,江氏。
從那以後她一步一步的誘導着江氏,讓她和太上皇離心,最後成功的進了當時的東宮爲妃。
她總是心存幻想,他總有一天能看到她的好。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的孩子已經快要及冠,她還是沒得到他的心。
現在,他的心要屬于别的女人了。
這讓她如何的甘心!
她的唇角露出譏諷的笑意,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笑江氏,又或者是笑當時他後宮的那幾個女人。
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慢慢的放聲大笑,笑着笑着,眼淚跟着下來了。
她有些失神,這輩子究竟得到了什麽?
從頭都是一場空罷了。
就連唯一的兒子,如今也不和她同心了。
林灏在丫鬟的帶領下,匆匆而來。
一進來就見到淑太妃正在狂笑,臉上滿是淚水。
林灏一驚,連忙上前,
“母妃,您怎麽了?”
淑太妃擡起淚眼,看向林灏,有些失神的道,
“你知道你父親要娶新的妻子了吧。”
林灏抿了抿唇,他當然知道,他怎麽會不知道?
就是因爲知道,所以才讓下面的人把消息瞞下來,不能告訴母妃。
淑太妃龇牙笑起來,
“你也沒想到吧?你父親要娶的竟然是那個女人。”
“灏兒,娘錯了,娘當時不應該阻攔你,反正現在皇上還沒下旨意,也沒正式下聘,娘去姜家幫你提親好不好?
把你喜歡的姑娘娶回來給你做妻子!”
林灏愕然的看着淑太妃,隻覺得她真的是瘋了!
他并不傻,母親爲什麽突然同意去幫他提親,不就是不想父親娶正妻嗎?
可是,如果父親真的看中母親,心裏有她,就不會誰也不帶,獨自出去闖蕩江湖了。
淑太妃抓住林灏的手,目光渙散,仿佛是呢喃一般,
“一定還有辦法的,我不能讓你父親把那個女人娶進門,我好不容易把江氏給弄死,怎麽可以讓别的女人鸠占鵲巢!”
林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當時知道淑太妃刺殺林翊,讓林灏心裏的母親形象坍塌了,那麽現在,他整個人都驚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果真是最毒婦人心,江氏的死,竟然也有母親的黑手!
想當初,他聽到江氏死在自己親身兒子的手裏,他心頭一片唏噓,想着将來一定要對母妃好。
可這一刻,他真是恨不得能夠親手将淑太妃給殺了!
江氏有五十分的錯,那麽母妃就有一百分的錯。
他甩開淑太妃還要抓上來的手,後退一步,不斷的搖着頭,他的拳頭捏的咯咯作響。
這就是他的母親啊!
刺殺太上皇,死一百次都不夠,可父親隻是把母親交給他來處置。
這何嘗不是父親信任他,信任他能夠妥善處置這件事。
同樣的,也是父親給他的一次試探!
林灏轉身,瘋狂的跑了出去!
這段時間,他的日子一點都不好過,他父親要娶的是他的意中人。
父親娶誰不好,爲什麽是姜璇?
怎麽會是姜璇?
這個清瘦俊秀的青年,大約這輩子所有的痛苦都集中在了今日。
這比當時聽到外祖家和母親一起刺殺父親還要痛苦。
或者說,是三種痛苦一起糾纏在一起,親情的痛,愛情的痛,還有他對淑太妃的譴責。
種種加在一起。
淑太妃還在後面喊,讓林灏去找太上皇坦白,坦白他也喜歡姜璇,讓太上皇把姜璇賜給林灏。
現在,淑太妃的話,他已經不想聽,甚至把淑太妃當成了魔鬼!
隻有一個魔鬼,才會如此的冷心冷情,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理直氣壯的。
林灏跑走後,淑太妃滿臉的青色,她揪着自己的胸口,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又上來了。
“快,快,快,給我點佛香,我要去佛祖面前祈求,我要祈求上天能夠放過我兒,放過我的丈夫。
把那個妖女給收了。”
說道最後,淑太妃已經癫狂到了極緻,跌跌撞撞的去了她平時禮佛的小佛堂。
身邊的丫鬟,早就已經點燃了佛香,香煙袅袅,淑太妃口中念念有詞,仿佛真的已經沉靜到了佛法中。
……
三個月後,姜崇被下旨奪情,繼續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繼續訓練将士。
這一回,很多人爲姜崇出面請旨,朝廷裏其他的官員倒也沒有什麽話可以說。
畢竟前頭有老太太诰命被褫奪的事情,對于老太太的死,就未免攜帶了。
另外,鎮北将軍并不是浪得虛名的,一直保護着邊境,讓東離朝穩定,能夠讓鎮北将軍繼續訓練出和他一樣的将士,再好不過的事情。
普濟庵的事情,還有毒的事情,都交給了林翊去辦。
姜璇這裏,倒是有點怕姜崇會中招,按照姜珠兒說的,還有許氏毒的來源,京城應該已經有許多的婦人上瘾了。
這是件多麽可怕的事情啊。
婦人們上瘾,就要花更多的銀子去買,而婦人一般都掌管着一府中饋,手中的銀子不要太多。
如果一旦幕後之人停止了毒的供應,大約讓那些婦人做什麽事情都會做。
姜璇皺了皺眉頭,她忽然想起當初廣陽府那邊出現的一個什麽教,當時雖然有很多百姓被蒙住。
可是,百姓不過是基礎,是表面上鼓舞士氣的人。
真正的說不定就要靠那些内宅婦女!
在姜崇上任的前一天,姜璇将在家守孝的姜瑜,以及姜二老爺,三老爺,都聚集在了姜崇的書房。
“妹妹,你找我們來是什麽事情?總不會是問你的婚期把?”姜瑜問道。
姜璇瞪了他一眼,“哥哥,說起來我還沒和你算賬,你當時明明知道太上皇的身份,爲何不告訴我,害我傻傻的将他介紹給你做幕僚。”
姜瑜摸摸鼻子,真是踢到鐵闆上了,他低聲下氣的求饒,“好妹妹,是哥哥錯了,不應該瞞着你,可君上有令,小的也是不得不從啊。”
姜璇将家裏的男丁召集來,就是爲了讓他們能夠提防普濟庵幕後之人。
尤其是姜崇,如今被奪情,繼續掌管兵權。
一般來說,奪情不是普遍出現的,這就是爲什麽很多人都不戰戰兢兢的不想自己家生病的老人去世。
甚至有些人,在老人死後,隐瞞不報,這樣就能繼續在朝中當官。
否則,隻能回鄉,丁憂三年!
三年一過,各個部門的人都換一批了,想要再起來,除非有人提攜,有過硬的後台,或者被皇帝陛下看中。
否則就要用禮賄賂了。
幾個男丁聽了姜璇說的,都不明白她說什麽,倒是姜崇有些若有所思。
他道,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你告訴誰了?”
姜璇抿抿唇,“我知道有段時間了,已經告訴了太上皇。”
家裏四個男丁的臉色都不算太好。
自家的人都不知道,可是一個外人已經知道了。
女生外向!
如果姜璇告訴他們,她和林翊夜探過普濟庵,大概,這幾個男人會更加的哀怨。
尤其是姜崇,心裏真是翻了一大缸的醋,呼吸間,他都聞到了酸味!
不過,事關重大,姜崇這會也顧不上盤問姜璇,而是道,
“你是怕我們不小心也中了那人的毒手?染上那什麽阿芙蓉膏?”
姜璇點點頭。
林翊還沒有告訴她,如今京中到底有多少高門大戶的女眷染上了阿芙蓉膏的瘾,也不知道有沒有朝臣染上這個。
她現在唯能提醒自己的家人,盡量避免這些東西。
“以那幾家出事的官眷表現出來的症狀來看,還有珠兒的表現,吸或食用過阿芙蓉膏的可能十之八,九。”
她頓了頓,接着說道,“阿芙蓉膏這樣的東西,一旦沾染上了,就是毀家滅族的。”
“有些人不肯信,或者處于好奇,而沾染上,可一旦沾染上,那後果不可逆轉。
可能别人遞給你的一杯水,一塊糕點,裏頭就含有阿芙蓉膏。防不勝防。”
三老爺和姜璇相處的時間要短一些,對于她的了解也更少,于是問道,“阿芙蓉膏這樣的東西,你從何而知?幕後之人,如今是否已經查出?”
姜璇掃向四個男人深且沉的目光,然後垂眸。
她總不能告訴他們,面前之人的靈魂已經被換了,他們會怎麽想?
她抿了抿唇,道,
“當時在慈玄觀,裏頭有當時他們第一任道長在各國遊曆的遊記,我看了之後,才知道的。”
“在南燕有一種叫罂粟東西,就是這個東西能讓人上瘾。”
“他還寫了各種症狀呢。”
三老爺似信非信,不過他見其他人都連連點頭,又閉嘴不再說,隻是聽姜璇說。
“……你們答應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還有,二叔,三叔,麻煩你們一定要和兩位嬸嬸說清楚!”
二老爺點點頭,三老爺聽到說三太太的時候,頓時朝姜璇還有姜崇拱拱手,
“大哥,阿璇,當日我家那口子做了些鬼迷心竅的事情,你們可别放在心上,難爲你們還想到她,我已經教導過她了。
以後再不會了。”
姜璇含笑不語,姜崇擺擺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過去就過去了。你也不要對三弟妹太嚴厲,人前教子,床前教妻,你如今要在府裏呆上一段時間。好好的陪陪她,下次外任的時候,帶着她和孩子一起去吧。”
姜家也唯有三老爺納過妾室,并生了姜珃這個庶女。
姜璇把所知道的都告訴了幾個人,雖說如今府裏在守孝,不用出門應酬,可哪裏有不出門的道理?
她還是很怕那人會朝自己家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