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牽着她的手,帶着她走到許老伯爺的跟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她雙眼迷茫,恍惚的看着他的側臉。
這是她認識的那個人,也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
他的面貌,他說話的樣子,和她見過的都一樣。
可剛剛他訓斥許老伯爺,将那個襲擊她的人踢飛的那股狠厲,讓她清晰的感受到,他不是那個她熟悉的林先生。
他不是初見時的那個滿面虬髯的‘野人’。
也不是那個在慈玄觀和她說話,爲她解答,甚至帶着她去偷看兩生花,同生共死的溫潤公子。
他不是她知道的那個人,那不過是一個虛幻的,是她想出來的人物而已。
他一直隐瞞着自己的身份,他是太上皇。
高高在上的太上皇。
他可以決定這天下一切的生死,她的,父親的,任何人的。
可是,她竟然可笑的以爲他隻是一個落魄的皇族。
她這樣的想着,忘記了身上傷口帶來的疼痛。
或許,隻是麻木了吧!
本來,她隻是單純的喜歡林先生。
她以後該如何的去面對他?
林翊帶着姜璇到了許老伯爺面前,一字一字,聲音緩慢的問道,
“你方才見到朕的小印,爲何還下如此的毒手?”
許老伯爺今日本想抓了姜璇,就算不死,也要把她弄殘,以報女兒和外孫女的仇。
可沒想到太上皇來了。
更沒想到的是,太上皇竟如此的重視姜璇。
剛剛他将自己的人給踢飛了,他連求情都不敢。
隻能眼睜睜的看着。
他不敢,也不能藐視太上皇的權威。
他垂着頭,額頭上的汗水冒了出來,“上皇誤會了,下官是見到那方小印太過震驚了。這樣貴重的東西,如果遺失了,後果可是很嚴重啊。”
“誤會了?”林翊冷冷地盯着他看,這個時候他臉上沒有笑容,看起來極其的冷酷,凝滞壓迫的感覺讓人呼吸都不敢重一點。
許老伯爺汗津津的不敢說話。
林翊說完話側過頭去看小姑娘,小姑娘一臉茫然,又仿佛沒有反應過來一樣。
隻是怔怔的看着他。
他又溫柔的一笑,“怎麽了?”
她應該是被自己的身份吓傻了吧?畢竟一直以來自己不過是個落魄的人,現在身份有了這樣巨大的改變,從一個很普通的人,變成了主宰衆人生死的太上皇。
他捏了捏她的手,告訴她,“這裏不是好地方,我們先出去再說好嗎?”
姜璇沒有回答。
林翊心頭歎了一口氣,這就是說謊的代價,小姑娘都吓成這樣了。
看來,一定要好好的和小姑娘解釋一下。
事實上,姜璇不是沒反應過來,而是她不知道,該怎麽和眼前的人說話。
她很想問他,你怎麽會是太上皇?爲什麽你會是太上皇?你怎麽可以是太上皇!
她隻想要一個普通的,林長生。
她想起當初知道慕容寒真實身份的時候。
那天她和慕容寒外出,被人劫掠,劫他們的人就是他的族人。
想用她來要挾父親。
慕容寒不肯,僵持之下,她知道了實情。
當時,她覺得天地都毀滅了。她救下來的人,并付諸真感情的人,不過是條毒蛇。
那一刻,她覺得,她比東郭先生還要傻。
東郭先生被蛇咬了,可她将這個人放在身邊,可能是成千上萬,甚至一個國家的人死去。
後來爲什麽會丢失那段記憶,她還沒想起來,但當時的心情,她已經明了。
這一刻,面對林翊的欺騙,她的心情卻截然不同。
這一刻,她的心鈍痛鈍痛,晦澀的難以開口,甚至有一點的委屈湧上來。
面對他時,她不知道自己該愛還是該恨!
他是林先生,那個幫助她,對她溫和的如同春風,讓她想要一見再見的林先生。
但他同時也是太上皇,那個在她眼裏不怎麽守信用,掌天下人生殺大權的太上皇。
林翊見她一直瞪着眼睛,眼裏一片霧蒙蒙的,小姑娘剛剛受了驚吓,又經曆了他的身份變化,大概還不能接受吧。
算了,還是先送她回去,讓她緩緩,明日再和她解釋。
他微微垂下頭,柔聲道,“我先讓人送你回去,我把這裏的事情處理一下,明日再去将軍府,好嗎?”
姜璇抿唇,沒有說話。明日來将軍府做什麽呢?和她解釋爲什麽隐瞞身份嗎?
可是,他能把那個林先生還給她嗎?
不能!
所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一股疲累襲來,她甯願面對狡詐,狠毒的許老伯爺,也不願意面對這些。
她感覺到身上的傷口一陣陣抽痛,又疼又累,她隻想睡一會,也許睡醒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天還是那天,人還是那人。
就連父親,也在她的身邊。
眼前黑暗一片,她閉了閉眼,腳一軟,就倒了過去。
不過,還沒倒下去,就被人給摟住,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懷抱裏的味道是她曾經聞過,并一直不能忘的。
她被緊緊的摟着,她聽到一聲急促的喊叫聲,“阿璇……”
之後,她就被人抱起。
林翊沒想到姜璇竟暈了過去,她癱軟在自己懷裏的那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停止跳動了。
他的小姑娘……
他将姜璇抱起,要往外走,看到跪在地上的許老伯爺,心頭一股戾氣,他擡腳踹在許老伯爺的胸口,
“滾出去給朕跪着,她什麽時候醒來,你什麽時候起來,如果她有事,你們許家就等着陪葬。”
說完,他又附在姜璇的耳邊,低聲,輕柔溫和的安慰她,“沒事的,你不會有事的。”
意識模糊中,姜璇手下意識的抓着他的衣袖。
這樣的溫柔,仿佛好像又是那個她認識的林長生。
也許是知道他不會傷害她,她緊緊的攥着他的衣袖,往他的懷裏蜷縮着,她說,“疼……”
聲音嬌嬌軟軟的,撞入林翊的耳朵裏,讓他眼眶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他見過的小姑娘,從來都是堅韌的。這也是他想要将她納入到羽翼下護着,想要她快樂無憂的生活着。
甚至害怕牽連她,隻能遠離她。
他從未看過她如此的柔弱過。
那雙抱着她的手,不敢多用一分力,就怕把她弄疼了。
“很快就不疼了,沒事的,我在呢,乖……”
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仿若稀世珍寶,大步朝外而去。
先給她治傷去,其他的人和事,算賬的機會多得是。
人來了,又走了,獨留被踹倒在地,唇邊溢出一口血的許老伯爺,還有他的下人。
下人将他扶起,惴惴不安,“老太爺……”
許老伯爺拂開攙扶他的那雙手,看向林翊離開的地方,那雙帶着點渾濁的雙眼,仿若有毒一般。
林翊抱着姜璇快到大牢門口的時候,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大理寺卿帶着人跑了過來,見到林翊,一群人慌忙跪下,
“上皇……”
林翊沒有理會這些人,徑直往外走去,常遠早就準備好馬車在外面等着。
大理寺卿跪在地上一直等林翊上了馬車,馬車影子都不見了,還沒起來。
“大人,咱們要一直跪下去嗎?”後頭下屬問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擦擦額頭的汗,他以爲他能在寺卿這個位置上告老,沒想到臨了陰溝裏翻船。
裏頭,許老伯爺一行人也出來了,大理寺卿也不管剛才太上皇并沒有讓他們起來,站起身走到許老伯爺面前,
“許尚書,你是兵部尚書,竟然抓人抓到我大理寺來了,這未免也太狂妄了,如今這個爛攤子,還請你要收拾好。”
許老伯爺一個眼神都沒給大理寺卿,越過他就往外走。
太上皇剛剛讓他去跪着,他能跪到哪裏去?隻能是去宮門口跪着。
他雖然是太上皇,但還有一個皇上。
他要去宮門口跪給皇上看。
他就不信,皇上會容許太上皇如此的懲罰他的臣子。
再好的兄弟情,一旦牽涉到利益,都會出裂縫的。
自古無情帝王家,隻要坐上那把龍椅,人心就會變!
……
姜璇雖然暈了過去,可不是一點意識都沒有。
馬車搖晃,還有那人在她耳邊溫柔的低語,她都能感受得到。
還有那個堅實,溫暖的懷抱,讓她感受到無比的安心。
她心頭長長的歎息一聲。
她摩着手中抓着的衣擺,料子極好,還有上頭的繡花平整。
“你帶我去哪裏?”她眼皮微動,輕聲問道。
摟着她的胳膊有力,微微動了動,一隻修長的手,帶着薄繭的手,撥開她額前的亂發,聲音徐緩,溫柔,仿佛一汪春水,拂的人心頭蕩起漣漪,
“去我的宅子,讓太醫給你治傷。”
去他的宅子啊,必定不是玉樹胡同那棟吧,她搖搖頭,“我不想去……”
林翊微微一頓,将她冰冷的手握着,放到懷裏取暖,“乖,你的傷更重要,太醫看看,更好。本想帶你進宮去的,怕你不樂意……”
這個時候來關注她樂意不樂意有什麽用呢?
她抽了抽手,他握的太緊,沒能抽出,“你讓我回去吧,家裏人沒見我回去,會擔心的。”
林翊無奈,摸了摸她的額頭,無可奈何的語氣,以及帶着微微的寵溺,“倔強的小姑娘……”
随後,他敲了敲車壁,外頭有一道熟悉的聲音想起,“爺,有何吩咐。”
林翊道,“去将軍家……”
聽到他說回将軍府,姜璇心裏松了口氣,她現在什麽都不想做,什麽都不想想,什麽人都不想見。
她隻想好好的睡一覺,痛痛快快的。
隻是,剛剛,她縮在他的懷裏,知道他不會傷害她,知道他是在保護她,心裏頭有委屈,想落淚,可也還是覺得安全無比。
身上被鞭子傷到的地方還是隐隐抽痛,她想要從他懷抱裏出來,但卻被他攬的更緊,
“好好呆着,别亂動。乖啊”聲音雖和緩,好像她是個孩子,但又不容置疑。
她沒有動,鼻尖音繞着熟悉的氣息,很好聞。
她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見她閉着眼睛,林翊想着是她累了,于是也沒再說話,一路靜默,沒有打擾她。
馬車搖搖晃晃,停了下來。
大約是将軍府到了。
她掙紮着要站起來下馬車,還沒等她站起來,身子一軟,腰間又被人抱着。
“方才不是說疼嗎?亂動什麽。”
聲音未落,她的人就被騰空抱起,她緊緊的揪着他的衣裳。
林翊抱着她下了馬車,姜璇就見到門後碧雲張望的身影。
門外還有錦衣衛守着,見到馬車停在将軍府門口,上前盤查,等見到林翊時,連忙跪了下來。
“放我下來吧,我的丫鬟就在那邊。”姜璇低聲道。
林翊見她如此的倔強,知道她還是沒能從他身份的轉變中回過神來。
也不逼迫,将她放在地上,用大氅包好,半摟着她,
“今日就聽你的,正好我也有事情要處理,明日我再來。”
他朝碧雲那邊招招手,讓她過來。
碧雲早就見到馬車停下來,因着今日姜璇着的是男裝,碧雲起先還不太肯定是不是姜璇回來了。
後來見到當中抱着一個人的高大男人,将手中抱着的人放了下來,她這才看清楚是自家姑娘,而那個抱着姑娘的男人分明就是她見過兩次的人。
但今日,這個男人和她從前見的時候又分明不相通,一看就知道是惹不起的。
“姑娘,你這是怎麽了?”碧雲低聲驚呼,好好的出門,一身狼狽的回來,分明就是和人打鬥過,還受傷了。
“你去讓人擡了軟轎過來接了你們姑娘進去。”林翊沉沉的吩咐道。
碧雲看了一眼姜璇,将姜璇點頭,這才轉身去喚人擡轎子過來。
見她轉身就跑,林翊輕笑一聲,“你的丫鬟倒是教的不錯,知道看你的眼色。”
不一會,碧雲帶着一頂四人擡的軟轎過來,小心的扶着姜璇坐上去。
林翊将她身上的披風緊了緊,聲音低柔,“我讓人去請太醫過來。”
然後招手,将常遠叫了過來,“你跟着把大姑娘送進去,之後就留在這裏看護她。”
常遠應諾,恭敬的站在了軟轎邊上。
這個常遠,姜璇當然熟悉了,在金陵時,他在她家養傷,常遠就出現過,當時他說是朋友,也就隻有她想的簡單了,真的以爲是朋友。
姜璇想要拒絕,他身邊的人放在她這裏像什麽樣子。
轉瞬,她想到那個在大牢裏擋在她面前的黑衣人,此刻雖然沒看到蹤影,但想必也是他放在她身邊的吧。
她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這分明是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林翊留在姜璇身邊的是常遠。
常遠是從小侍候他的太監,辦事穩妥,他在這裏幫忙看着,他也放心。
她對林翊點點頭,然後就吩咐碧雲進府,軟轎的簾子被放下,隔絕了外頭的視線。
她的心很亂。
一直到碧月閣安頓下來,常遠道,
“姑娘,您先休息一下,已經有人去請太醫過來給您診治。”
姜璇點點頭,頓了下,問他,“他爲何要裝作一個落魄的人,跟我來往這麽久?”
這些人,在她和太上皇見面的時候,他們也在暗中看着她,畢竟,像太上皇這樣的身份,必然是有很多人保護的。
從小就開始服侍林翊的人何其多,但常遠一直能常青,并做了貼身大太監,那心眼子不要太多,簡直就是人精中的人精,怎麽可能多說一句話?
“姑娘,上皇明日會來将軍府,到時,他自然會和您解釋,我們做下人的,不敢多加揣測。”
常遠的态度很恭敬,但卻不谄媚。
姜璇也知道她不可能在常遠的嘴裏問出點什麽來,剛剛太上皇說她将身邊的丫鬟調教的很好。
更不要說一個帝王身邊的人了。
其實,她說是問常遠,其實,她何嘗不是在問自己?
他爲什麽會和自己來往這麽久,都不說出自己的身份?
碧雲和碧藍進來要幫她換衣服,常遠雖是太監,但在她眼裏也是男子。
“你先出去吧,看看太醫來了沒有。”姜璇溫聲吩咐道。
常遠沒有強求,隻是恭敬的退了出去。
衣裳有幾處破了,沾染了血迹,碧雲眼眶紅紅的,“姑娘,早知道這樣,奴婢說什麽也不讓你獨自外出。您忍着點,有點疼。”
姜璇拍拍她的手,安慰她。
“姑娘,奴婢幫您把這東西挂上。”碧藍貼身服侍姜璇,自然是知道她一直都将小印貼身挂在脖間的。
“給我吧。”姜璇沒讓碧藍幫她挂上,而是伸手将小印攥在手心裏。
她沒能認出林先生,不太上皇的真實身份,其實和他穿的,用的,這些都有關系。
青棉布袍,身無其他配飾,整個人溫和淡雅,這方小印,雖然是羊脂白玉的,但用料不多。
她沒有将小印佩戴在身上,這是太上皇的貼身之物,許老伯爺也認識,那麽必然是很重要的,他必然是一直用的。
現在繼續貼身佩戴,她心裏有點接受不了,可她不可能将這東西扔了,隻能妥善保管。
太醫是早就派人去傳的,來的是太醫院最擅長治外傷的,年紀也很大,胡子都白了。
今日沒有當值,是從家中直接被傳過來的,聽說是太上皇傳召,以爲發生了很大的事情。
誰知道目的地不是宮裏,也不是行宮,竟然是鎮北将軍府,如果是鎮北将軍也罷了,沒想到,竟然是給姑娘治傷。
他這才知道,爲什麽傳召的人讓他帶上醫女了,原來是這樣。
他給姜璇診了脈,開了方子,又讓醫女将姜璇身上的外傷都上了藥。
姜璇受傷,又有太醫上門來的消息很快傳到二太太,三太太那裏。
二太太連忙帶着人趕了過來,就連三太太也帶着丫頭過來,一時間,碧月閣熱鬧的很。
常遠站在門口,将各自的丫鬟都攔在外面,隻讓幾個主子進去探望。
兩人見姜璇院裏忽然有個男人出現,起先還驚了一下,後又見他颌下無須,聲音陰柔,身上穿的也是宮内内侍的穿着。
三太太本因爲她阻了自己的丫鬟,想要罵兩聲,也不敢出聲,而是甩了甩帕子,扭身進屋去了。
等到了裏頭,見到有太醫在開方子,醫女正在給姜璇上藥。
太醫院的太醫很多,到大臣府上診斷也是很正常的。
隻是,這位太醫看着倒是眼熟的很。
姜崇是武将,對于治跌打外傷的太醫還是熟悉的,今日來的太醫竟然是千金難求的聖手。
“阿璇,你沒事吧?”二太太坐在床邊,擔憂的看着姜璇。
姜璇出門前是和二太太報備過的,就連去做什麽,都和她說了。
這就是姜璇做好的準備,她怕自己被抓了,到時候,從父親那裏拿到的東西可以給二叔,讓二叔去查。
同樣,這也是爲什麽崔大老爺打通了大理寺的人後,她是自己去,沒讓二叔去的原因。
總要有人在外頭周旋。
姜璇輕聲道,“二嬸,我沒事,我已經見到父親了,知道了事情的經過,等到我這裏好了,我會和二叔詳談的。”
二太太歎了口氣,這件事情,當初夫君就和她說了很兇險,隻是沒想到侄女竟然傷成這樣。
三太太坐在不遠的榻上,道,“阿璇,你這傷到底是怎麽來的?還有外頭那個公公是怎麽回事?你這是攀上哪個皇家人了?”
三太太這話,不說二太太,就是邊上站着的碧雲都聽不下去了。
“三太太,奴婢不得不爲我們家姑娘說兩句,當初您怕将軍的事情牽連到你,不惜讓姑娘嫁給南燕少主。
後來,見沒用,又想着分家分産,要不是三老爺老信,您還不知道出什麽幺蛾子。
今日姑娘傷成這樣,您不說安慰憐惜,竟然想着我們姑娘攀上了誰。
您這也太涼薄了吧……”
二太太也是面色變了,手抖了抖,“弟妹,阿璇爲了這個家,差點命都沒了,你不會說話就别說話,要覺得不想在這裏,也沒人求你。”
姜璇心緒不甯,也不想敷衍他們,于是道,“兩位嬸娘都回去吧,我這裏無事,唇亡齒寒,如今姜家在風雨飄搖的浪尖上,大家還是要同心協力才好。”
這話自然是說給三太太聽的。
二太太握着她的手,還想說話,姜璇道,“你也快回去吧,讓妹妹們别過來了,我這也沒什麽事。”
二太太順順她的頭發,“那你好好休息,你二叔回來,我會和他說的。”
其實,二太太還想問姜璇門口的那位公公到底是誰,這位公公,雖然說也是侍候人的下人。
可下人和下人還是有很大區别的,這位看着氣度,衣着布料,還有那身形,就不是普通的太監。
必然是什麽大人物身邊服侍的,但是怎麽到姜璇身邊的,她不知道。
她怕姜璇爲了救父,做出傻事來,委身給什麽人做妾,那不是蹉跎了阿璇嗎?
她這一顆心惴惴不安的,偏生姜璇什麽都不說,她隻能等老爺回來再說了。
姜璇點點頭,讓碧雲将兩位太太送出去。
……
宮裏,許老伯爺從大理寺大牢出來後,就直接去了宮裏,跪在禦書房前頭的台階下。
有幾個臣子和蕭越談了事情出來,見他跪着,不明所以,能這樣讓一個兵部尚書跪在人前,必然是做錯了什麽大事。
許老伯爺從小到老,都沒這一刻丢臉。
在大牢裏,他被太上皇當着下人的面踹了一腳,那些下人,處置了也就沒人看過那不堪的一幕。
可現在,他總不能将那些來來往往的大臣也給處置了。
他現在還沒那麽大的能耐。
他一言不發的跪在那裏,早就有人禀報了蕭越。
蕭越正在批折子,頭也沒回擡,道,“他要跪,就讓他跪好了,隻是,一把年紀了,可别跪死在宮裏。”
許老伯爺做的事情,顧世安早就讓人報給了蕭越。
顧世安爲什麽保姜璇,自然是看到了那方小印。
再一個,姜崇的事情,裏頭很複雜,别人不知道,他還是知道的。
許老伯爺就算和姜家有私怨,如果他在看到小印後,停下手來,也許不會有這一跪。
可偏偏,他明知故犯,這就讓人深思了。
他敢做,就要敢擔,就算是三朝老臣,那又如何?
許老伯爺跪在那裏,沒人敢扶,也沒人上前去問什麽,就這樣,一直跪着。
“這位公公,能否幫我傳句話?”許老伯爺捂着胸口,祈求一位路過的太監。
能在禦書房周邊當值的,自然都是認識各位大臣的。
“不知大人要傳什麽話?”
“古往今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隻是臣不知錯在何處,還請皇上明示。”
他将腰間的一塊玉佩解了下來,塞到小太監的手裏。
小太監在手裏掂了掂,去了暗一那裏,将玉佩還有許老伯爺說的話都告訴了暗一。
暗一将玉佩扔給那個小太監,“給你的你就拿着,不過,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想必你也是很清楚的。”
小太監眉開眼笑的将玉佩放到懷裏,謝過暗一。
蕭越聽了暗一進來說的話,撩了撩眼皮,“告訴他,他不知道哪裏錯,就讓他跪着。
還有,是太上皇讓他跪的,朕對于太上皇的命令也不能違抗。”
許老伯爺聽了轉述,後槽牙咬的咯咯響,他就不相信,皇上會對太上皇沒有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