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脊筆直,像一柄鋼槍挺立,他身上散發着的,是鐵與血的味道,是風與沙的氣息。
沒錯,他是,他就是姜崇,威名赫赫,氣蓋邊疆的鎮北将軍。
上首的姜老夫人看到姜崇的那一刻,沒反應過來,迷迷糊糊間各種反應都有些慢,最先反應過來的,反而是許氏,
“……老爺?你怎麽回來了?”
隻是,姜崇好像沒有聽到許氏說的話一樣,而是對老夫人道,“娘,不孝兒子給你請安了。”說完幾步上前,‘咚’的一聲,跪在了她的面前,磕起頭來。
後頭姜璇和姜瑜見父親跪了下來,也是跟着跪了下去。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夫人終于哽着喉嚨處聲,一把将姜崇抱了起來,眼淚流個不停。
滿屋子的人見狀均是悄悄的抹淚。
姜崇鎮守北疆,已經多年未曾歸家,這還是快十年了,老夫人頭次見他。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你身爲……自當要……”老夫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說些什麽,一邊抹淚,一邊扶起兒子,最後倒是讓兒子連攙帶扶的重新弄回上座坐了下來。
姜老夫人坐好後,姜崇轉身看向一邊跟着起身的姜璇和姜瑜,笑了起來,他先是在姜瑜的肩膀上拍了拍,下手半點溫柔都沒有。
“一年不見,你怎麽變的娘裏娘氣的?這臉白的……當初讓你從軍,你偏說要做一個文官。”
姜瑜臉上的白怎麽來的,隻有姜璇知道,她站在一邊抿唇偷笑。
倒是上座的老夫人,用帕子摸着眼淚,道“瑜兒前兩日受了傷,這才看起來虛,你下手輕點。”
姜璇的目光在姜瑜臉上盯了好半響,忽而一笑,歪起嘴唇,勾得一嘴大胡子毛茸茸地聳動,
“以後每天跟着我晨練,看看你的功夫是不是退步了。”
姜瑜哼笑一聲,又‘虛弱’的坐回到椅子上去,不理姜崇。
姜崇又扯了扯唇角,胡子動了動,“不要想偷懶,我姜崇的孩子,怎麽能是個虛弱的公子哥?”
姜瑜慢吞吞的坐正身子,臉上的神情淡淡冷冷,“受傷,不能動。”
姜崇隻是斜了他一眼,然後看向姜璇,他裂開嘴,笑了起來,跨步走到姜璇的面前,伸出猿臂,想要将女兒抱到懷裏。
“老大……”上頭姜老夫人的聲音響起,隻聽她說,“這裏是金陵,男女七歲不同席……”
姜崇頓了一下,收回手,仿佛還是不甘心,在姜璇頭上揉了一通,原本的發髻變得散亂,“爹的璇兒又長大了。”
他的聲音愉悅,欣慰。
姜璇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姜崇,脆生的叫了聲,“爹。”
姜崇應的也很脆,然後大馬金刀的在姜瑜上頭坐了下來,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許氏一眼。
許氏雙眼包着淚水,看着姜崇,嘴唇顫抖着,語氣輕柔,“老爺……你如今是看都不看我一眼嗎?”
她也不管别人的神情,吩咐身邊的羅嬷嬷,“你去把琚兒叫過來,爹爹回來,快讓他來見爹爹。”
羅嬷嬷親自出去,準備将姜琚帶上來。
“慢着,其他的人我不想見,現在先來說說爲什麽我才剛回來,還沒進府,外頭就在議論璇兒的婚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是說璇兒和何家的婚事退了嗎?這麽快又定下來了?定了哪家?爲什麽沒有我這個爹不知道?”
邊上二太太和三太太垂下眼眸,安靜的坐在一邊。
這個大伯,她們是見識過他的厲害的。
還是看看戲就好了。
“老爺,大姑娘的婚事可不是我們定下的,可是林姐姐在世的時候定下的,那家人拿出的婚書上,有官府的印章,有媒人的手信,更重要的還有林姐姐的落款。
怎麽?林姐姐沒告訴老爺嗎?”
許氏見姜崇連她的兒子見都不想見,卻巴巴的關心姜璇,心頭的怒火要把她給燒了起來,但她不得不生生的掐滅,她用帕子撚撚唇角,語氣輕柔的将李路仁過來鬧事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老爺,那上頭可是有長甯大長公主的手信,雖說長甯大長公主謀逆,滿門抄斬,可再如何,當初長甯大長公主可是和林家的人很好。
否則,林姐姐也不會讓她做媒人不是。”
她唇角微微翹着,看向姜崇,他不是看都不看她的琚兒嗎?那她就讓他的寶貝女兒落到泥地裏去。
“放你娘的屁,棠兒定下的婚約?棠兒過世多少年了?怎麽定下婚事?她要給璇兒定下婚事,我能不知道?”
姜崇眼睛挑着許氏。
“可能是林姐姐忘記告訴你了呢?”許氏的語氣依然輕柔。
姜璇從裏面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這個女人,是瘋狂的,偏執的,但也是聰明的,狡詐的,不好對付。
怪不得當年能在娘去世一年都不到,就進門來了。
“呵呵,忘記?”姜崇呵呵一笑,厭惡的看着許氏,“不管如何,這門親事我是不會答應的,那什麽李路仁,怎麽進來的,就怎麽出去,這口,他要麽自己封住,要麽我幫他封。”
他對着許氏冷笑一聲,對姜瑜道,“姜府尹,不知道這狀子,你接還是不接?”
所有人都看着姜崇和許氏。
姜崇的話,幾乎像一把大錘子,砸在許氏的心上。
她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向被人當衆拔掉遮羞布一樣,暴露在人前,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嘴裏充斥着血腥的味道,這讓她瞬間的冷靜下來。
她低垂着頭,姜崇要鬧上公堂這顯然不是她所期望的。
于是,她道,“這門親事,無論如何,都應該再考慮一下。”她的語氣和緩了一些,不過轉眼話鋒一轉,她又道,
“既然老爺不願認,那妾身就去打發了他們吧。”
她一臉愛慕的看着姜崇。
姜崇沒看她,而是慢慢的道,“不是老子不願意認,這莫須有的婚約,還牽連道棠兒,更甚至有長甯大長公主牽扯其中。
瑜兒,這兩個人押到衙門裏去,細心的審問,看看究竟背後是什麽人在算計咱們家。”
“好。”姜瑜緩慢地看了姜崇一眼,慢吞吞的答道。
許氏垂下眼眸,手緊緊的攥着。
……
松濤院内,林翊坐在榻上,單手翻着一本書,窗棂微動,一個人影跳了進來,是常遠。
“爺。”常遠輕聲道。
“姜府出了什麽事情,怎麽有點鬧哄哄的。”林翊眼皮未擡,詢問常遠。
常遠将剛剛在門房上,以及在松鶴院窗戶下聽到的,一一禀報給了林翊。
林翊蹙眉,“你說林夫人将姜璇許配一個爛人?還是長甯大長公主做的媒?”
長甯大長公主雖然和林家不錯,甚至這次林家還遭受牽連被貶了,但是長甯大長公主怎麽會做媒人?
這不可能。
姜璇前前後後說了三次親,如果真的是林夫人在世時定下的,都已經十多年了,沒道理李家一點風聲沒聽說。
更不要說李家還爲了姜璇搬到了廣陽城。
姜璇前後兩次定親的時候,李家捏着婚書怎麽不出面?
反而這個時候出面?
這明眼人都看出古怪來。
林翊放下手中的書,站到窗前,看着外頭,“你再去查清楚那兩個人的行迹,來報給我。”
常遠有點爲難,“爺,刺殺的事情都還沒查清楚,這個時候人手還要分出去嗎?”
林翊偏頭看了看她,悶聲‘嗯’,然後道,“你收拾一下,我們搬回隔壁去。”
常遠應了諾,臨走到門口,方轉過身來,看着林翊的背影,太上皇原本不是很想賴在姜家嗎?
怎麽鎮北将軍一回來,就急着搬回去?
姜崇回來,老夫人一高興,也沒讓許氏再去廟裏,并且還吩咐人去将姜珠兒也給接回來。
姜珠兒也是十年都沒見姜崇了。
晚間,姜家備了家宴,一家人熱熱鬧鬧的,二老爺在京城,三老爺打理庶務,今日沒在家,但依然很是熱鬧。
宴上,姜璇想到黃先生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松濤院,也不知道用飯了沒。
于是招來碧雲,讓她去松濤院看看,又吩咐她一定要準備合适的飯食給他帶過去。
沒想到沒一會,碧雲回來禀報說松濤院已經沒人了,桌上留了條子,黃先生回隔壁去了。
姜璇擔心他的傷口,心裏焦急,又不敢表露出來,隻能讓碧雲找個小厮,去隔壁看看。
并且讓她和小厮說,如果在隔壁見到黃先生,就說她明天去看他。
大約是多年未回家,姜崇很高興,席上多喝了兩杯,雖然人沒醉,确實有點熏熏然,席散的時候,許氏要上去攙扶他,被他冷冷的眼神給掃的頓住了。
她的眼眶頓時紅了起來,看着姜崇打着姜瑜的肩膀,父子兩勾肩搭背的一起走了出去。
“娘……”姜琚走到她的身邊,叫了一聲。
許氏回頭看着兒子,他的眼睛裏都是對前頭那兩人的羨慕。
她咬着唇,摸摸兒子的頭,“你和你父親在的時間少,等時間長了,他也會看到你的,你别怪你爹。”
姜琚垂着眼眸,低聲落寞的說,“是。”
姜璇跟在父子身後,回了松濤院隔壁的曉證堂。
這是開席前,姜崇特意吩咐下人收拾出來的,老夫人欲言又止,許氏則是一臉的受傷,嘴唇都快要破了。
姜瑜和姜璇合力将姜崇放到床上,“喝水,要喝水……”
姜崇閉着眼睛半靠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喊了一聲,姜璇見他床頭的矮櫃上擺着茶壺和水杯,走過去給他倒了一杯遞過去。
姜崇接過水一飲而盡,将杯子還給了姜璇,他掀開眼皮,看了眼姜璇,頓了下,忽然叫了聲,“棠兒。”
姜璇和床尾要幫姜崇脫鞋的姜瑜都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姜璇知道她和母親長的很像,從前姜崇就經常看着她的臉,怔怔的發呆,有時候會歎息一聲,有時候會揉揉她的頭。
姜璇将杯子放回矮櫃上,再擡頭,竟然看見姜崇的眼中隐隐有淚光,不一會,竟然是越來越多了,仿佛和個孩子一樣,低聲的哭了起來。
他這一哭,把姜璇和姜瑜都給吓到了。
兩人都未曾見過這樣的姜崇。
他從來是高大如山的,給他們兩遮風擋雨,給兄妹倆溫暖。
“棠兒,對不起。”姜崇喃喃道,然後呼吸平穩,竟然睡了過去。
兄妹倆從正屋出來,并肩坐在廊下,都沒做聲。
剛剛姜崇的那聲對不起,讓兩人都爲之一震,同時心頭發酸。
母親的死,真的緊緊是因爲生了怪胎,接受不了,才死去的嗎?
……
從曉證堂出來後,姜璇回到碧月閣,洗漱後,躺在床上沒一會就睡着了。
隻是,她又做了那樣一個夢,夢到那雙紫眸,高大的身軀,還有有力的臂膀,她羞紅的臉。
畫面一會又變了,變成她不斷的往前跑,不斷的跑,跑不動了還再跑。
一夜沉重,醒來的時候,眼底帶着淡淡的青色,起身後,去了老夫人那裏請安,正巧聽到下人在禀報說姜瑜和姜崇一起出門去了。
午後,她帶了點補品去了隔壁。
碧雲本要陪着她,但是被她拒絕了,她提着東西站在門外,敲敲門,沒有聲音,輕輕的一推,院門竟然被推開了。
她想着黃先生身邊個小厮都沒有,大約也請不起看門的老倉頭吧。
她進了院子,又将門輕輕關好。
她一邊走,一邊欣賞這院子裏的風景,雖然說不大的院子,甚至有點舊,但是被打理的很好。
隻是,她雖然很悠閑,忽然感覺身後有東西襲來,還沒來得及回頭,後頸就被人砍了一個手刀,頓時身體綿軟地倒在地上。
林翊正在書房裏和姜瑜以及姜崇說刺殺的事情,以及詢問姜崇邊疆的動靜。
忽然,外頭有人禀報,“殿下,外面有人鬼鬼祟祟的走動,屬下已經将人抓住了。”
自從慈玄觀遭受刺殺,京城蕭越得了信後,爲了林翊的安全,派了原來一倍多的暗衛過來。
這也是爲什麽沒有老蒼頭,可是門卻悄然的掩着。
有了暗衛,還要什麽老蒼頭?
林翊淡淡的道,“有異常,你們抓去審問就是了。還需要問我?”
那人猶豫了一下,“是個姑娘,看起來是個大家閨秀,手上還提着東西,也不知是不是探子……”
這個暗衛曾經聽過一個同僚說過,太上皇上次遇刺,就是因爲陪一個姑娘去偷自己的東西,萬一……
林翊聽到說是像大家閨秀的姑娘,皺了皺眉頭,難道是姜璇來了?他這裏已經是抓緊和姜家父子說事了,沒想到她竟然來得這樣早。
他看了眼姜家父子,示意他們等一下,然後立刻朝外走,臉色有些不好看,“她人在哪?”
在慈玄觀的那批侍衛都跟着常遠在外面,這一批是小九新派來的,自然是沒見過姜璇的樣子,肯定不知道放行,甚至把她當成了探子給抓起來。
能做暗衛,自然是很敏銳的,見到林翊忽然沉下臉,語氣也不甚好,心裏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難道這個姑娘就是那個……
頓時,他的語氣有點心虛,有點結巴,“屬下将她綁了,正放在外面呢。”
林翊出門一看,果然就見到姜璇正被靠在廊柱下,雙手還被繩索綁着呢。
他半蹲将她手上的伸縮給解開,小姑娘纖細的手腕上已經被勒出了紅痕。
快要入冬了,地上寒涼,怎麽能讓她坐在地上,更何況裏頭還有姜家父子。
不過猶豫了一下,林翊就将姜璇打橫抱起來,往書房邊上他休息的地方而去。
他手上的傷并未好,可這會抱着姜璇卻一點也不覺得吃力。
十九歲的姜璇,在他眼裏,依然是小姑娘,嬌嬌軟軟一團,輕若無物,靠在他懷裏。
他又聞到了他們初次見面時,她身上那淡淡的清香。
她縮在他的懷裏,無意識的蹭了蹭他的胸膛,像一隻小貓一樣的柔軟。
這樣的她,絲毫看不出當日在慈玄觀那樣的逼人的氣勢。
林翊心頭突然感覺,所謂的軟玉溫香在懷,大概就是這樣吧。
他雖然有過妻,有過兒女,可後面的那些年,依然過得如苦行僧一般。
和江氏,他想過好好的日子,盡丈夫的責任,隻沒想到後來會變成那樣。
他禅位,他四處流浪。
他歎了口氣,竟突然有了一種想要什麽東西的感覺。
如此的嬌軟。
隻是,碰到了危險,她就會放出她的利爪,沖上去保護她。
林翊看着懷裏面容白皙的小姑娘,心頭歎了口氣。
她太年輕,而他,太老了。
老到配不上這樣的美好。
他将她抱進廂房,放到榻上。
放下去的時候,姜璇的衣領滑了滑,露出一點點的雪膚香肩,林翊慌忙的移開目光,喉頭不自覺的動了動。
隻是,他的目光移開,又移了回去,姜璇的肩下頭印着一朵鮮豔欲滴的花型胎記。
他的目光在那胎記上半響沒移開,最後将她的衣領拉好,将邊上毯子蓋在她的身上。
剛出門,就見姜家父子聯袂而來,剛剛聽到外頭的安慰禀報說是姑娘,姜瑜心頭突了一下,以爲是姜璇。
于是起身,出來,隻是并不曾見到人影。
這會見到林翊從廂房出來,他探了探頭,試探的問道,“上皇,我們是不是打擾您了?”
林翊看了他一眼,心裏忽然有點心虛起來,“沒有,一個走錯門的姑娘。”
姜崇在一邊笑着說道,“陛下如今正值壯年,皇後……江庶人已經去了,是可以找個人陪伴身側。”
林翊不想和他們說這些事情,如果他們知道是姜璇,大概又是另外一番風波,幹脆就将要出口的話抵在舌尖,咽了回去。
三人又說了會話,姜家父子就回隔壁姜家去了。
姜璇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軟塌上,黃先生正在一邊看書,她帶來的東西放在一邊。
姜璇覺得後頸陣陣生疼,揉了揉,想起方才的事。
林翊見她醒來,目光從書上移了過來,見她揉脖子,問,“疼嗎?”
姜璇沒說話,隻是垂着頭。
林翊放下書,站起身,笑着問,“生氣了?”
姜璇這才忍不住問道,“不是和你說過來嗎?你這裏連個看門的人都沒有,還有,你這裏怎麽會有人下黑手?”
林翊好聲回道,“不知道你這麽早,就去街口買點東西,是我的朋友,以爲是闖空門的進來了,所以……”
姜璇想到那日他昏迷的時候,有個人悄無聲息的從窗棂進來,想來定是那個人了。
隻是,他傷都沒好,竟然去街口?這樣想,她也就這樣說了,
“你怎麽不聽大夫說的啊,還去什麽街口?不要命啦。”
林翊任她說,把一碟子點心果脯推到她面前,
“你要來看我,是客人,總要有點招待你的東西吧,這是街口王記出的,你不是喜歡吃麽?”
姜璇搖了搖頭,她才不想吃,她被氣到了。
她看着面前溫和的林翊,想到那天在慈玄觀發生的事情,他利落的身後,以及那種面對敵人時的漠然,又想到那個神秘莫測的朋友。
“先生,你當真就是個普通的書生?”她問道。
林翊垂下眼眸,靜默了片刻,小姑娘上次說了,她不喜歡别人騙她。
他也想過是不是要告訴她真實身份。
可他身邊如今危機四伏,到底是誰刺殺他還沒有眉目,如果她知道的太多,介入太深,反而對她不好。
她和姜瑜,姜崇不一樣,她不過是個嬌弱的女子,他不想将她牽扯進來。
“我并非普通的書生。”不告訴他,但不妨礙他坦白其他的一些事情。
“我曾經做過官,算是挺大的官,也殺過人。隻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他微微一頓,繼續道,“你隻要知道,我不會害你就是了。”
他的語氣溫和,如同他這個人一樣。
可是!他的過去像一個深深的謎團,糾纏着這個人長成這樣的骨肉,這樣的氣質,複雜而神秘。
姜璇忽然釋然,他這樣的清貧,要靠抄書來維持生活,若不是經曆了很多世事的人,應該也做不到這樣甯靜生活吧。
“先生經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嗎?”姜璇心頭泛起死死的心疼。
林翊笑了笑,見她認真的看着自己,輕輕說道,“人不是總會經曆不好的事嗎?”
是啊,人總會經曆不好的事,沒有誰更特别。
所謂,衆生皆苦!
林翊怕這個話題太沉重,于是将那碟子點心果脯又推了推,“吃吧。”
姜璇拈了個果脯,咬了一小口,問道,“先生,你以前做過挺大的官,那你見過太上皇嗎?”
林翊正要喝茶,被她這樣問,差點手抖了一下。
他穩了穩手,道,“見過……”
自己能沒見過自己嗎?
姜璇又問道,“那你覺得太上皇是個什麽樣的人?”
林翊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若問他是個什麽樣的人,那真是太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