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甯郡主審完後,讓那中年婦人換好衣衫,護國大長公主又叫來了周炎,讓他帶着人跟中年婦女去找所謂的五爺。
靜甯郡主看着那中年婦人不斷的扯着衣衫,輕笑一聲,“周叔他們會跟在你後面,你最好不要耍花樣,你要知道,你但凡耍點小心機,明年今日就是你家人的祭日了。
不信的話,你可以試一試……”
她的語氣輕柔,每一個字咬的很清楚,撞入中年婦人的耳朵裏,就如同鬼魅正拿錘子砸在她的心上,讓她的心一跳一跳的。
她隻能不斷的點頭,再點頭。
靜甯郡主靜靜的看着周炎帶着中年婦人出門往茶樹胡同而去。
顧念陪着護國大長公主坐在炕上,看着靜甯郡主處理這些事情。
“郡主,剩下的人怎麽辦?”蘇嬷嬷見靜甯郡主坐了下來,連忙上前問道。
靜甯郡主随意端起茶盞,掃了剩餘的人一眼,見他們吓的如鹌鹑一般,縮着頭,索然無味的道,
“先關着,不用理會,等見到五爺後再處理。”
蘇嬷嬷讓人将其他的人帶了下去,對護國大長公主道,“也不知道哪個不怕死的把手伸到您這裏了。”
“等那個五爺捉過來就知道了。”護國大長公主眼眸眯着,靠在榻上的大迎枕上。
靜甯郡主紅唇緊抿,“徐氏那邊該怎麽打發?”
護國大長公主淡聲道,“她既然這麽喜歡跑回來,那就讓她先住着,住到她高興爲止。”
“就讓她住在正院,不送吃的,不送喝的,也别讓人跟她說話,半個字都不許。”
“娘,這事大哥他們可知曉?”靜甯郡主咬着唇,忍不住問道,剛才她審問那些人的時候看起來很利落,兇狠,其實她已經許久不曾做過這樣的事情了。
世安時常說她變了,她确實是變了。
從前她是京城貴女,人人追捧。
後來,她成了落入泥底的塵埃,恨不能縮到地洞裏去,再也不要出來。
護國大長公主微微歎了口氣,冷聲道,“他們應該不知道,當初我不讓他娶徐氏,可他偏偏要娶,一個好媳婦,旺三代啊。”
顧念紅唇輕輕一彎,笑中帶諷,道,“舅母看起來變了不少,想必她那幕後之人,幫了她很多……”
護國大長公主眼底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之色,“再怎麽變,都隻是浮于表面,你舅舅做官做人都很好,可唯獨在徐氏身上,糊塗一世。
好在,你表哥和表姐不是糊塗的,唯一拎不清的語纾如今遠在南疆,他們會處理好你舅母這件事的。”
到了晚間,蕭越和顧世安,以及周玉軒都回了安遠侯,知道安遠侯夫人被人送回來,均是面色不大好看。
尤其是蕭越,徐氏是他在半路劫走,送到另外一間庵堂裏去的,周玉軒說是十年就讓她回來,可他并沒想過十年後讓徐氏安然的回到京城。
十年,要讓一個人死,實在是太多的理由了。
徐氏實在是個小角色,到了後期,就沒太去管她了。
沒想到,多年的謹慎,在徐氏這個小角色身上翻了船。
周玉軒是知道這件事情的,這麽多年,給安遠侯送的信,都出自周玉軒的手。
三個男人回來的時候,安遠侯也在後院安頓好了安遠侯夫人,匆匆到了書房,見到三個人,尴尬的很。
不過,誰都沒理會他那尴尬的笑容。
“侯夫人回來的時機實在是太蹊跷,身邊的人也都換了,極爲古怪,不知道嶽母審問的如何了。”顧世安問道。
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按說,應該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可安遠侯夫人安然的從金陵回來了。
這的确是太古怪,太蹊跷了,而且,當初安遠侯夫人去金陵是因爲那樣的事情,毒殺婆婆!
誰知道她回來會有什麽目的呢?
而且,周玉軒如今雖然沒有實職在身,可卻很得皇上的看中,幾乎可以說是無冕之王。
正巧護國大長公主派了人過來請書房裏的男人們去後院,有事商讨,一行人商讨的地方又變成了護國大長公主院子裏的安息室。
見到靜甯郡主揭去面紗的臉,杏眼彎眉,俏鼻櫻唇,皮膚白皙,原先的疤痕都消息不見,看上去十分舒服養眼。
大家紛紛都爲靜甯郡主高興。
尤其是顧世安,他背着手,含笑看着靜甯郡主,慢慢的走到她的身邊,坐下,悄摸的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壞東西,悄悄的,也不讓我看,我竟然不是第一個知道的……”
說到最後竟然帶着點撒嬌的意味。
邊上的顧念已經擡手遮臉,不能看了,爹爹怎麽變的這樣不要臉了?
顧世安不以爲意,又問道,“問得怎麽樣了?是怎麽回事?”
“沒那麽簡單。”靜甯郡主沉聲道,“徐氏背後肯定有人,送她回來的人總不會隻想做個順水人情,肯定是精心設計,并且有不可高人的目的。”
安遠侯見靜甯郡主對徐氏是‘大嫂’都不稱了,心裏有點不太高興,梗着聲音問道,“那他們圖什麽呢?”
圖什麽?
顧念看了安遠侯一眼,冷笑一聲,“有些時候,有些人做事,是不需要圖什麽的。
隻需要圖自己開心,圖别人傷心罷了。”
聽她這麽說,周玉軒立即回道,“表妹說的是四皇子嗎?”
這個瘋子,倒是有可能。
他如今做的事,每一件是理智的,不僅僅是因爲他已經窮途末路,而是他已經瘋了。
不過,顧念還是搖搖頭,她的直覺不是四皇子,可一時間又摸不着頭緒,“不一定,不過等到抓到那個五爺,大概應該知道是不是了。”
周炎是從前老安遠侯身邊的部下,辦事一向妥帖,還沒等到用晚膳的時間,在那個中年婦人的帶領下,很順利的就将人着到,并帶回安遠侯府了。
一家子男人,女人都在,實在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安遠侯夫人突然回來,所有人都不得不陰謀論。
五爺一看起來就是個不容易對付的。出現在大家的面前時,衣裳已經破了好幾處,臉上也帶着傷口。
就連帶他回來的周炎身上看起來也不太清爽,看來他們曾經有過一場打鬥。
大家都不準備和她說廢話,這回,審問五爺的是周玉軒,女眷們都坐在屏風後面看着。
“你是誰的人?爲什麽帶着我母親回來?”
那個人頭也不擡,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嘴裏塞着塊布。
周炎道,“世子,這可是個狠角色,剛剛他差點将那個帶路的婦人給殺了。
幸好我們跟的不遠,否則就抓不到他了。”
“你沒事吧。”周玉軒關切的問周炎。
周炎笑了笑,“沒有,他想和屬下過招,還是嫩了點。”
周玉軒點點頭,轉身,眉眼銳利的看着五爺,笑着道,“你不說你的主子,我們也知道。”
五爺的神色不變,擡眼看着周玉軒,眼神可怕。
周玉軒不以爲意,走到他的邊上,“你送她回來,總不至于是爲了好心,也不是爲了好玩,不過就是想将我們家給弄亂。
家宅不甯,然後就可以打擊我和我父親,你還說有什麽事可以去找你,那麽,這一切都發生了之後,還有什麽事要去找你呢?”
“我母親不怎麽聰明,她是不會知道你們的目的是什麽,不如你來告訴我,千裏迢迢将她送回來,到底是爲了什麽,好不好?”
他的‘好不好’三個字說的溫柔無比,卻讓人身上不由自主的汗毛豎了起來。
五爺依然不爲所動,眼神冷漠地看着周玉軒。
蕭越在邊上看着周玉軒,道,“讓暗一帶下去審問吧。”
暗一作爲蕭家暗衛營的頭領,審問的手段還是有一些的。
周玉軒搖搖頭,這事說起來都是家事,本不應該讓他們參合進來的。
他輕笑一聲,“說起來我也走南闖北這麽多年,記得在一個地方看過一種私刑,說出來給你參考一下,或許你以後可以用到。”
他含笑的看着蕭越,緩緩說起他聽過的私刑,“用淬了藥物的匕首,銀針刺入關節,将周身關節拆一遍,藥物能讓人的關節失靈。
這個藥物是關鍵,下手的人,對人穴位,關節要了如指掌,手法精準,這樣被施的人就沒有痛苦,偏偏,一輩子都恢複不了。
他會眼看着那些針和匕首刺入身體裏,然後就如撞鬼中邪了一般,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說是活死人也不爲過。
我對人體的穴位研究的比較透徹,也将那藥物帶回來一些,還從來沒試過,要不,今天我就露一手給大家瞧瞧,也許第一次手生,會弄得血肉模糊,還請大家多擔待……”
說完,他又有禮的對屏風後的女人們說道,“祖母,姑母,表妹,你們要不就先回避一下吧。”
說完,他走過去抽出五爺口中的布巾,讓身邊的小厮去他的書房将銀針,藥等都帶過來。
五爺怒視着周玉軒,道,“呸,你吓唬不了老子,老子不是吓大的,老子将你母親千辛萬苦的帶回來,你們不感激,反而要發落老子,忘恩負義的東西。”
蕭越‘啧啧’兩聲,安遠侯的臉色頓時不好起來。
他就是普通的人,武藝也學得不好,上前一腳踹在五爺的胯下,“他老子在這裏,他老子先給你點顔色看看。”
男子最脆弱的部位,哪怕安遠侯是個普通男人,踢過去依然讓五爺倒在地上,偏偏他的手被反綁着,連個安慰都沒有,隻能蜷着身子哀叫着。
周玉軒看了一眼,揮揮手,一臉的敗興,吩咐周炎,“将人帶下去吧,注意一下府周圍是不是有人盯着,看着可疑的,都抓起來。”
周炎應是,他一把将地上的五爺拎起來,疑惑道,“世子,這人什麽都不說,什麽也問不出來,抓他不是白抓了?”
“不會的。”周玉軒淡淡的掃了五爺一眼,“若是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幕後之人很快就要來找他了。”
周炎不懂,其他的人是懂了。
就連疼痛中的五爺,也是顧不得疼痛,猛然擡頭看着周玉軒,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你去抓人的時候沒有驚動過其他的人吧?”周玉軒問周炎。
周炎搖頭,“去的時候一點動靜都沒發出,就是後來抓人,也是關着門在院子裏頭打的。”
周玉軒點點頭,那邊就不會知道五爺出事了,也就意味着那邊還是會繼續讓人來跟五爺聯絡。
靜甯郡主審人的方式很有效,殺雞儆猴的同時,讓那些人将五爺平時的手信都拿了出來。
隻要讓人模仿五爺的筆迹寫一封信送出去,幕後之人定然會送上門來,到時候,他們隻要去茶樹胡同的宅子守着就行了。
到時候幕後之人是誰,要做什麽,就一清二楚了。
信很快就送出去了,蕭越和顧世安要跟着周玉軒去,周玉軒搖頭道,“不必了,你們跟着去,到時候讓人發現了反而不好,這個人既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想必不是個什麽氣量大的,誰也不知道他會有什麽驚人的動作。
我帶着人去,目标小,你們在後頭接應,有什麽事情來得及調度。”
周玉軒是一定要将人抓住的,徐氏是他的母親不錯,可他不願意她被人利用,傻傻的來對付自己家人。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晚膳早就準備好了,誰都沒什麽胃口,大家也隻是象征性的填了下肚子。
周玉軒帶人出發去了茶樹胡同埋伏。
很快,就有敲門聲傳來,周炎在周玉軒身邊輕聲道,“世子,這是敲門暗号,先頭我們來抓五爺的時候,那個婦人說過,就是這個敲法……”
周玉軒點頭,他此刻坐在東廂的炕上,面前的小幾上點着一盞油燈,他讓周炎去了暗處。
沒一會,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再然後就是腳步聲傳來,東廂的門被推開,兩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周玉軒撩起眼皮,望着來人,身子不由得一僵,來人竟然是平陽侯世子,他曾經的姐夫……
平陽侯世子半點都沒有被發現的慌張,牽起嘴角笑了笑,饒有深意的對周玉軒說道,“舅兄,别來無恙啊……”
說完,他撩起袍子坐在了周玉軒的對面。
相對于平陽侯世子的坦然,他身後的随從就有點驚慌失措了,磕絆的說道,“世子……我們中計了……”
他們收到的信是假的,說什麽發現了很重要的事情,讓世子親自過阿裏……
平陽侯世子提起面前的茶壺倒了一杯茶,冷笑道,“既然人家都已經布置好了,我們就是不來也得來。
來都來了,你出去吧,我要和舅兄好好談談……”
周玉軒與平陽侯世子對視,神情譏諷地說道,“我可當不起世子這聲‘舅兄’,應該不用我來提醒你,你和周家已經沒什麽關系了。
說起來世子也真是神通廣大,将一個遠在江南,被人看守着的人護送到京城,還半點生息都沒有,你這麽本事,還真的是第一次知道啊,
是本世子有眼不識泰山了。”
平陽侯世子端起茶杯,将茶杯轉來轉去,看着上面富貴花紋,仿佛這才是重要的事情,至于周玉軒說的,反而微不足道了。
周玉軒看了他半響,道,“爲什麽?”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我們安遠侯府周家和你有什麽仇怨,值得你這樣算計?人心都是肉做的,大姐和你也做了那麽多年夫妻,還給你生了孩子,代替你服侍父母,你究竟爲什麽這麽心狠手辣,非得對周家趕盡殺絕?”
平陽侯世子目光閃爍,他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眸,道,“今日來,不是想和我說這些的吧?”
周玉軒知道平陽侯世子剛才那樣的坦然進來,必然是有後手的,他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道,“你不說也無所謂了。
你幾乎毀了纾兒的一聲,今日又這樣算計周家,原本看在你是外甥們的父親,放過你,今日過後,不會了。”
平陽侯世子目光陰沉,嗤笑一聲,“你們放過我?你們放過我會那樣對待我們家嗎?我的母親,死在我的面前,我的孩子,也被帶走了。
我不好過,怎麽會讓你們也好過呢?
你們爲而來榮華富貴,就想将徐氏那樣的蠢婦關起來,可我偏偏要讓她出來興風作浪,如果你看中前程,那就會讓你的母親死。
我的痛苦,也要讓你經曆一遍。”
“可惜,徐氏一點用都沒有,怎麽就沒有把你家那個老東西氣死呢?
如果氣死了,那才是大快人心呢。”
周玉軒同樣輕笑出聲,“你從開始娶纾兒就已經是其心不正,還敢說别人算計你?你的母親利用纾兒算計念念,你就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嗎?”
“你的母親既然要被江氏利用,就應該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她人不是沒事情嗎?可我的妹妹卻是真的毀在你們的手裏,到底是誰做的更過分?”平陽侯世子目光裏的狠辣終于不再遮掩,雙手緊捏成拳頭,握的咯咯響。
“你以爲抓到了五爺就能夠在這裏守株待兔了?”平陽侯世子揚起嘴角,變了一幅嘴臉,他悠閑的看着周玉軒,
“說起來,我在門口就知道不對勁了,可還是進來了,舅兄,你大概沒想到是我吧。”
周玉軒坦然的搖搖頭,确實沒想到是他,他想了很多的人,可能存在的敵手,都想了一遍,就是沒想到是他。
隻是,平陽侯哪裏來的人手?
平陽侯投靠了四皇子,但是四皇子現在自己都不保,怎麽可能還有人手撥給平陽侯世子用。
他轉眼又想,平陽侯府是世家,破船還有三千釘呢。
平陽侯世子笑着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睥睨着炕上的周玉軒,幾乎帶着不屑看着周玉軒,
“你說,我明知道有問題,爲什麽還要進來呢?”
他雖然在笑,可是眼神裏卻是冰冰涼涼的,半點笑意也無,像是一塊冰冷的石頭,冷的讓人渾身發麻。
暗處的周炎也看出了他眼裏的殺意,忍不住的要沖出去,可他又看到周玉軒巍然不動的坐在炕上,一動不動。
他又忍住了。
隻見平陽侯世子目光掠到黑暗處,揚了揚下巴,冷笑着挑挑眉,“我有事,就先走了,舅兄,不奉陪了。”
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又轉身道,“對了,既然你知道事情和我有關,那你猜猜,接下來我還會怎麽樣呢?”
他的話語裏充滿了惡意與不屑。
周玉軒平靜地擡起眼眸,看向平陽侯世子,“你不可能一人做下這件事情,你的幕後之人又是誰?”
平陽侯世子環顧一圈,“你這是小瞧我們孟家嗎?”
周玉軒隻是冷眼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說道,“說出一切,我留你全屍。”
平陽侯世子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周玉軒,你真的以爲你很聰明?這裏是我的地盤,你覺得我會沒有幾張底牌嗎?”
“是嗎?”周玉軒冷淡地回道,站起來笑着看了他一眼,“我既然敢來,難道還會怕你的底牌嗎?”
“留着你,不過是讓你苟延殘喘罷了。”
他的話說完,周炎和他帶來的人都從暗中湧了出來。
平陽侯世子的面色并未變,隻是冷哼了一聲,“那就試試看。”
說完,他拍了拍手掌,另外一夥人也從外面湧了進來。
他看也不看周玉軒一眼,對剛剛和他一起進來的随從道,“這裏就交給你處置了,務必不要留下痕迹。”
他說的處置,就是将周玉軒給殺了,他笑着對周玉軒說道,“說起來,你們周家還真是可憐,如果你死了,大概那個老東西又要去過繼了吧,真是可憐……啧啧……”
他說的老東西就是護國大長公主,安遠侯是過繼來的,如果周玉軒真的出事,按照如今安遠侯的年紀,很難再生孩子了,要想保住爵位,隻能是繼續過繼……
“一輩子都在過繼,真爲你們周家的祖宗丢人……”
周玉軒冷笑一聲看向平陽侯世子,“那就試試看,到底是誰更可憐吧。”
平陽侯世子沒什麽耐性,對着随從在脖子上比了個殺的姿勢。
隻是,周玉軒手下的人比他的人還要快,轉眼間,兩邊的人打鬥在一起,周玉軒背着手退到了圈子外面。
周炎直接朝平陽侯世子撲了過去。
彼此都是武将世家,平陽侯世子的武功并不弱,但周玉軒帶過來的人都是周炎調出來的好手,還加上蕭越撥了暗衛營的人過來。
在大家的圍攻下,平陽侯世子很快就被抓下了,他帶來的人見主子被抓了,紛紛停下手來,放棄抵抗。
“不要管我,趕緊将周玉軒給殺了……”平陽侯世子不甘的嘶吼着。
眼前沒有鏡子,他看不到此時自己的模樣,面色慘白,雙目通紅,絕望而又瘋狂,猶如喪家之犬。
“一個人,總要爲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周玉軒聲音冷凝如并,“當日,我們放過你,如果你安分,平陽侯府的日子還能過下去。可你,非但不知感恩,竟然心生怨怼!
在背後使這樣的手腳。”
“孟凡,我隻給你一次機會。”
“你将一切都說出來,我會留你全屍,以後也會讓纾兒的孩子去給你燒香。”
全屍,孩子……
這幾個字在平陽侯世子的腦海中不停地回旋。
他慘白着臉孔,完全憑本能回了一句,“我不會說的。”
周玉軒面無表情地看着平陽侯世子,隻聽他說道,“我不會說的,我說出來也是死,還不如留着幕後的人,讓他們對付你……”
周玉軒扯起唇角,露出一個殘酷冰冷的笑意,“孟凡,你未免太将自己當一回事了。”
“你日什麽都不說也無妨,我自會揪出你幕後之人,到時候一切迎刃而解。”
“而你呢?你将會怎麽樣?以皇上如今對我的看中,隻要随便安一個罪名給你,給平陽侯府,那麽到時候平陽侯府就會崩塌,瓦解,你們一家連個埋的都沒有,永生永世做個孤魂野鬼吧。”
平陽侯世子兇狠的目光裏,透着絕望。
周玉軒這番話說的殘酷冰冷,卻都是實話。
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後路可走。
他在猶豫,要不要說,以此換平陽侯府一個善了。
“世子,這些人都很可疑。”周炎将平陽侯世子帶來的人押到了院子裏捆起來,忽然朝屋内叫了起來,人也站在了門邊,要進來。
周玉軒丢下平陽侯世子就要出去。
平陽侯世子瞳孔驟然收縮,咬牙喊道,“等等。”
周玉軒冷然看了過來。
“幫我去江南将人帶回來的是忠義王的人,就連五爺也是的。當初纾兒曾說嶽母做了一件錯事,但是具體是什麽事情她沒和我說。
還是忠義王的人和我聯系後,我才知道的。
當年求娶纾兒,也是忠義王讓我這麽做的。
包括今日我帶來的人,都是忠義王撥過來的好手。”
周玉軒抿緊唇角,目光閃過痛意。
“你還知道什麽,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平陽侯世子面色晦暗,咬牙切齒,“你發誓,一定會善待平陽侯府其他的人……”
周玉軒一腳踢在他的膝蓋上,吃通之下,平陽侯世子跪在地上,“我說過,你說不說,我都會将你背後的人揪出來。”
平陽侯世子面無人色,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周玉軒沒有再說話,等着平陽侯世子的選擇。
他已經行至陌路,無從選擇。
過了許久,平陽侯世子才咬牙道,“我說……”
随着平陽侯世子一字一句将不爲人知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後,周玉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雙手緊握成拳……
到了最後,平陽侯世子終于說完了,周玉軒沒有再和他說話,隻是看向周炎。
周炎略一點頭,走上前,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裏面是一個黑色的藥丸。
平陽侯世子死死地盯着藥丸,目光露出絕望和悲涼。
隻可惜,沒人同情憐憫他。
周玉軒就近在咫尺,或許,他死之前,還能再拖一個墊背的,這樣就算死了也不算冤枉。
平陽侯世子心中掠過最後瘋狂的念頭,一邊緩緩取過藥丸,一邊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周玉軒站在他面前,睥睨的看着他,譏諷的聲音響起,
“你莫菲是想在臨死前做奮力一搏?我勸你還是安分地赴死,否則,平陽侯府的下場就在你的一念之間。”
平陽侯世子身體僵硬,赤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玉軒。
周玉軒神色不動,人也未動。
周炎全身繃直,站在周玉軒的身側,戒備地看着平陽侯世子。
平陽侯世子說了最後一絕話,“周玉軒,今日我先走一步,很快,你家也會來陪我的。”
然後,将藥丸放到口中,瘋狂地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淚水又洶湧地湧出眼眶。
他閉上眼睛等着藥丸的毒性發作,沒一會,他倒在地上。
周玉軒面無表情,神色冷漠,仿佛地上隻是一堆爛泥。
“世子。”周炎小心地問道,“這樣死了不是便宜了他?他竟然那麽早就開始算計咱們家。“
周玉軒轉身看了眼周炎,神色淡漠道,“怎麽可能?他吃的不過是顆迷藥,是白鳳給我防身用的。我怎麽會這樣輕易的放過他呢?
就是把他千刀萬剮都不爲過。你這樣……”
他吩咐周炎。
周炎一邊聽一邊點頭,嘴巴不斷的咧開來。
周玉軒回到府裏的時候,已經是四更了,護國大長公主想要熬,但是到底年紀大了,睡覺去了。
護國大長公主一睡,顧念和靜甯郡主也被各自的男人給趕去休息了。
留下顧世安翁婿倆一邊下棋,一邊等着周玉軒回來。
周玉軒回來的時候,兩人正好下完一盤棋,蕭越輸了。
“如何了?”蕭越一邊收拾棋盤,一邊問周玉軒。
顧世安也看向周玉軒等着他回答。
周玉軒有點失魂落魄的,他對顧世安道,“是平陽侯世子做的,他怨怪咱們家逼死平陽侯夫人,祖母害死他妹妹,後來纾兒又帶着孩子從侯府和離出府。現在更是走的遠遠的。”
“就像将母親弄回來,也讓咱們家不得安甯,同時,母親做下的事情一旦被人知道,不論是父親,還是我,都會被禦史言官彈劾,到時候父親肯定會被治一個治家不嚴的罪,如果再鬧一鬧,大概爵位也保不住了。
而我,有那樣一個毒殺婆母的母親,也将會聲名盡失,皇上怎麽敢重用我?就算皇上願意,将來我出去行走,又有誰服我?”
蕭越和顧世安都沉默了下來,平陽侯世子這一招确實是夠毒的。
一箭幾雕,又報了當時的仇。
“人抓到了?怎麽處置的?”蕭越将棋子都裝回罐中,淨了手,看着周玉軒。
周玉軒輕聲道,“我已經處置好了,現在,還有另外一件事情。”
“已經處置好了?怎麽處置的?”翁婿倆同時看向周玉軒。
平陽侯世子到底還是一個世子,就算周玉軒當場抓住他,可是怎麽處置也算是一個巨大的難題。
殺了總是不成的。
周玉軒‘嗯’了一聲,跟他們倆也沒什麽好瞞着的,道,“他不是喜歡躲在背後跟人玩陰的嗎?這回,我就讓他在天下人面前露一回臉。”
蕭越和顧世安對望一眼,道,“然後呢?”
“我将白鳳給我的藥給他吃了,将他扔在茶樹胡同的那間宅子,在那裏放了一把火。”
他看向漆黑的窗外,回頭看向蕭越和顧世安,“我要他身敗名裂,就算是不死,從此以後也擡不起頭來。”
“你剛剛說還有另外一件事,是什麽事?”
周玉軒抿着唇道,“這件事情和姑父有點關系。”
顧世安錯愕的看着他,道,“和我有關?”
他眯了眯眼睛,“你不會說靜甯的事情和他有關吧?”
周玉軒沉重地點點頭,他也不相信平陽侯世子說的。
“不是和平陽侯世子有關,而是和平陽侯有關!當初平陽侯管着城内的防務,我們不是說爲什麽那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将人偷運出去嗎?是因爲平陽侯在其中放了水啊。
還有,他說真正指使他将母親送回來的人是忠義王……”
蕭越和顧世安聽到和忠義王有關,忽然都松了一口氣,這一切又仿佛說得通了。
當日在出雲寺的出現過的蟲子,在靜甯‘死’前也出現過。
而蟲子,按照關靜和說的,是忠義王給她的。
如今的情勢這樣緊張,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些什麽。
如果是忠義王,倒也算是老熟人了,一個已經結下仇的仇人比新出來一個仇人要好。
既然是忠義王,也就能對症下藥了。
因爲飛蟲的事情,還有當日在晉王府設計的事情,早就和忠義王有了解不開的仇恨。
到了皇宮下毒的事情,又是多了一層。
反正已經亂了,那就更亂吧。
可是,忠義王和安遠侯府還有護國大長公主有什麽仇恨呢?而且,當時他可還沒做上王爺,不過是忠義王府的一個世子……
他将靜甯偷運出去做什麽?
甚至之後做的事情,已經是畜生不如的了。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嗎?忠義王看起來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誰能想到他的心比墨汁還黑呢?做的事情簡直令人發指。
顧世安回憶着十幾年前的事情,那個時候,忠義王并沒出現在京城啊。
到底是什麽樣的仇恨?
天很快就亮起來了。
男人們讨論着将要如何的對付忠義王,以及,家中的防備又要上一個等級。
天便顯出魚肚白的時候,一夜未眠,在茶樹胡同那邊盯着的周炎也回來禀報那邊的情況。
五成兵馬司從茶樹胡同的一座起火的宅子裏就出了困在大火中的一群人,這其中竟然有平陽侯世子。
而更令人震驚的是,平陽侯世子被救出來時赤身裸體的。
兵馬司的指揮一眼就認出了已經被煙熏得臉都黑了的平陽侯世子,驚得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因爲平陽侯世子吸入了過度的濃煙,昏迷不醒,圍觀的人數又太多,他隻好驅散了人群,請了大夫過來。
最要緊的是,底下的衙役們查看了四周的情況,發現起火點一共有四處,都有火油的痕迹,這說明是人爲縱火。
自古以來殺人放火是并列的,不可饒恕的大嘴。更何況,這場火還把隔壁的許多的房子給燒毀了。
茶樹胡同雖然住的不是達官貴人,可是因爲環境不錯,很多讀書人都愛住在這裏,附庸風雅。
一些禦史台的人也在這裏,而且家中的宅子都受到了牽連。
不是影壁被燒了,就是姑娘家的繡樓被毀了。
禦史從來都不是好惹的,一張嘴,就和武将的刀一樣,能将人殺死。
他們紛紛的讓下人過來打探消息,詳細的消息。
兵馬司的指揮更加的不敢怠慢,讓下面的人查的越發的仔細,很快就找到了許多目擊證人。
目擊證人們紛紛都說看到平陽侯世子出現在這個宅子好機會,還說平陽侯世子手下的人很兇狠,看一眼就罵罵咧咧的,說要殺光誰睡全家……
這樣一查,兵馬司很快又根據這個,找到了五爺,在一家客棧裏,發現的時候,五爺已經死了。
但是,他留下一封信,信裏的内容是痛述平陽侯世子壞事做絕,平時爲人不正,葷素不忌面上裝作清高。
其實,内裏狼狽不堪,最愛沾花惹草,平陽侯府的婢女沒有不被他染指的。
最後,還看上了他那在侯府做廚娘的妻子。
他的妻子不從,平陽侯世子就用強迫的。
他頭上綠油油的,心中不忿,可是,他隻是一個小民,不敢對平陽侯世子如何,隻能這樣算了。
可是,誰知道,平陽侯世子自從和離後,越來越過分了,竟然白日裏也來他家,将他趕出去,霸占他的妻子。
他本來想放火燒死平陽侯世子,可他膽子太小了,買了火油回來後,不敢下手,還被平陽侯世子發現了,将他痛揍了一頓。
他羞憤之下,覺得生不如死,買了二兩砒霜,可又不甘心就這樣默默的死去,就将平陽侯世子的罪行公布出來。
這封信,讓所有的人大吃一驚……
當時安遠侯府和平陽侯府和離斷親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奇怪。
大家做夢也想不到,裏面竟然有這樣好看的戲,簡直比茶樓說書先生說的還要精彩。
更重要的是,沒想到看起來高貴的平陽侯世子竟然是這樣一個人,家裏放着金尊玉貴的妻子不愛,竟然最喜歡低賤仆婦……
簡直了,這是!
蕭越和顧世安聽了周炎說的,看向周玉軒,這一招,雖然不夠光明磊落,但是對付如臭老鼠一樣在暗中作亂的平陽侯世子,還是太光明了。
有了結果,至于忠義王,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扳倒的,蕭越伸伸懶腰,“一夜未睡,困了。”
說完,他起身準備去客院休息。
顧世安拍拍周玉軒的肩膀,“你也累了,去休息吧,等下讓南山去衙門裏說下,今日家裏的人都請假。”
周玉軒木然的點點頭,平陽侯世子的下場還不夠慘,他還要想法子再加一把火。
當即,他對顧世安道,“姑父,你和王爺去休息吧,我去趟宮裏,把事情說給皇上聽。”
顧世安想了想點點頭,“到時候怎麽處置平陽侯世子,還要皇上下旨意,”
正說着的時候,外頭安遠侯府的管家走了進來,禀報道,“世子,忠義王上門來了,說要求見公主殿下……”
周玉軒蹙了蹙眉,看了看牆角的刻漏,辰時都未到,忠義王這麽早過來,太古怪了……
“祖母那邊起了嗎?爹爹呢?将忠義王請到花廳去,我們洗把臉就過來。”周玉軒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