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兒有些答出來,有些似懂非懂。
皇上笑着點頭,“很好,你的先生教的很好,等再大些,皇伯父再替你尋個好老師。”
旭兒搖頭,“爹爹去打壞人了,等爹爹回來,爹爹可以教我。”
從小到大,給旭兒開蒙,騎射等都是蕭越親自教導的。
皇上聽了他的回答,笑了出聲,這大概是那天皇上露出的唯一笑容。
之後皇上時常将旭兒召見宮裏,有時候一呆就是好幾日。
這日,皇上在禦書房召見群臣,商讨着前方戰事的善後問題,議完事之後,等到大臣們離去,他喚出了在屏風後讀書寫字的旭兒。
禦案邊上,有一張小小的方桌,是給旭兒用的,旭兒捧着書坐在小方桌前,皇上批着奏折。
碰到不懂得地方,旭兒就捧着書走到皇上身邊,皇上每每詳細的解釋給他聽。
“皇伯父,我爹爹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旭兒将皇上布置的課業都完成之後,站在皇上身邊小聲地問道。
皇上想了下,放下手中的朱砂筆,摸了摸他的腦袋,“想你爹爹了?”
旭兒羞赧地點點頭。
“皇伯父不好嗎?”皇上繼續問道。
“好。”旭兒點頭道。
“如果讓你以後一直住在宮裏,你願意不願意?”
旭兒歪着腦袋,想了想,問道,“那我爹爹和娘親,曾外祖母,外祖父,還有晨兒表哥他們都住在宮裏嗎?”
皇上搖搖頭,道,“隻有旭兒一人住在宮裏,陪伴皇伯父,可以嗎?”
旭兒搖頭,“不要,爹爹和娘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皇上沉默了片刻,問道,“旭兒,宮裏的皇子,那幾位哥哥,你最喜歡誰?”
旭兒站在桌邊,咬了咬唇,小聲的道,“一個都不喜歡。”
皇上一怔,想了下,笑道,“也是,連朕都不喜歡。”
“皇伯父,你不高興了嗎?”他有點擔心地看着面色沉下來的皇上。
皇上微微一笑,“皇伯父高興。”
他揚了揚眉,看着旭兒道,“旭兒,你爹娘教過你怎麽和朕說話嗎?”
旭兒搖搖頭,“都是我自己想的,進宮的時候,娘和旭兒說,皇伯父要是問我事情,我怎麽想的,就和皇伯父怎麽說。”
皇上凝望着那雙凝視着自己的純淨眼睛,哈哈大笑起來,将身邊的旭兒一把抱到了自己懷裏。
本來,他是想好好教導安王,那段時間,他将安王拘在身邊,同時還将旭兒時不時的接到宮裏來,無非就是想讓他們兄弟倆培養一下感情。
那個時候,他的确是将安王當做未來的帝王培養的。
他希望在自己日後駕崩之後,新君是一個對晉王府抱有善意的,願意同他善待他們一樣繼續善待下去的人。
若安王不能,那就算了。
他開始想着,這個不行,換一個又如何?
他如今春秋鼎盛,距離駕崩還有很多年,他膝下還有皇子,總能教養出一個來吧。
可想象太過美好,事實太過殘酷。
他的兒子們,并沒有他和小九那樣相互扶持着走上來的感情,也沒有他這樣的心胸。
帝王從來都是多疑的,他怎麽也無法保證将來的皇帝還能如他一樣善待晉王府。
皇上冷硬的心,迎上旭兒那雙清澈幹淨,如同清空一般的眼睛時,頓時柔軟的不可思議。
這世上都說他對晉王府偏愛太過。
可他們不知道,他們配得上這樣的偏愛。
他放下懷裏的旭兒,命人取來外出的尋常衣物,等到一切穿戴妥當後,皇上又爲旭兒兜上一件披風。
旭兒乖巧的任由人服侍着,“皇伯父,您要送我回去嗎?”他欣喜地看着皇上,滿眼都是歡快。
皇上笑了起來,牽着他的手,“皇伯父帶你出宮,去看看皇伯父治下的百姓,看看這天下。”
雖然不是回去,旭兒心頭微微的失落了會,但聽皇上說出宮,去市井中看看,又高興起來。
爹爹在家的時候,還會時常帶他出去看看玩玩,出征後,娘說外面有壞人,所以都沒帶他出過門呢。
天近傍晚,天色慢慢的暗下來,在最熱鬧的大街一角,停下一頂暖轎,轎裏下來一大一小兩個男子,大的牽着小的,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沿着街道,朝前慢慢走去。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天還未黑,家家門前已燈籠高挂,酒肆裏更是燈火輝煌,賓客如雲,笑聲陣陣。
街上是龍馬香車,川流不息,繁華富麗,一派富貴氣象。
旭兒的眼睛仿佛不夠用一般,不斷的看着街面上的景象,碰到心儀的,賣小玩意的攤位還會停下來,不多時,旭兒手上就拿滿了東西。
糖葫蘆,糖人,竹子編的小玩意,甚至在一家攤位前,看到一根玉蘭花的木簪子,他覺得很配母親,向皇上借了銀子,将之買下,準備回去送給母親。
雖然他走的累了,但卻是興奮的,對于他要做的,要買的,皇上都沒有阻止,反而鼓勵他可以試着和人讨價。
等到兩人回到了剛剛停在街角的暖轎後,皇上問滿臉興奮的旭兒,“旭兒,好玩嗎?”
旭兒正在啃着一顆糖葫蘆,擡起頭,唇邊沾了點糖漬,用力地點頭,“好玩。”
皇上抽出帕子将他唇邊的糖漬擦拭幹淨,就聽旭兒又問道,“皇伯父,這是你治理的天下嗎?”
皇上笑而不語,他将旭兒手上拿的東西拿過來自己拿着,讓旭兒可以好好的吃糖葫蘆,然後道,
“皇伯父再帶你去看看别的地方。”
他在轎子裏敲了敲,轎子緩緩被擡起,繼續往前行,一直往前行,仿佛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終于,轎子停了下來。
旭兒跟着皇上下了轎子,外面是昏黃的燈光,巷子的盡頭漆黑一片。
目力所能及之處,街道狹窄,兩邊的房子低矮破舊,新年不久,剛下了一場雪,地上原本潔白的雪已經被踐踏成了污黑的顔色。
巷子裏行人稀少,有那麽三兩個走在路上,那也是将雙手交叉袖在袖子裏,面色愁苦,有些更是低垂着頭,匆匆的走着。
和剛才在街上看到的繁華富麗相比,猶如一個天,一個地。
哪怕旭兒和皇上穿的是尋常外出的衣衫,可那料子也不是這等地方的人能穿上的。
他們倆的出現,就顯得有些突兀,但路上的人不過是瞟一眼,就垂着頭走了,沒人關心他們是誰,來做什麽。
有這樣關心旁人的功夫,還不如趕回家去,吃一口熱飯,喝一口熱湯,暖暖被懂得沒h直覺的手腳,消去一天在外奔波的辛勞。
旭兒手上拿着未吃完的糖葫蘆,怔怔地站在那裏,看着面前形色匆匆的人們。
他從來未曾看過這些,就是家裏的下人奴仆,哪怕是最下等的粗使雜役,那也都是穿的幹幹淨淨的,面上帶着笑意的。
皇上并未上前打擾旭兒,等了片刻,他上前牽住旭兒的手,彎腰道,“再和皇伯父往前走走?”
旭兒愣愣地回頭,擡頭看向皇上,點了點頭,繼續朝前走去。
越往前走,道路越發的狹窄,如果剛才看到的屋子還是完成的,不過是老舊一些,那麽,現在看到的屋子那都是破破爛爛的,有些甚至不能稱之爲屋子。
那不過是四根柱子,上面有用油布搭着的,也有用茅草紮好,鋪在上面。
不時的有孩子的哭鬧聲,婦人的呵斥聲,又或者是長籲短歎的聲音傳來。
原本遠遠跟在皇上和旭兒身後的楊統領頓時變的緊張起來,打着手勢,讓侍衛們全力戒備起來。
旭兒的心情從剛開始的興奮,慢慢的變的平靜,到了這,已經變成凝重了。
他小小的嘴唇緊緊地抿着,緊緊握着皇上的手,眼睛四處地張望着,一步一步,走過這片即使是在皇城根下,皇上的恩澤依然無法沐浴的地方。
走出那一片黑暗,慢慢的,燈光漸漸亮起來,旭兒的眼睛有短暫的失明,又豁然開朗起來。
“老爺,少爺,買幾朵花吧,帶回去給娘子們戴,可香,可好看了。”一個身上裹着破棉襖的小女孩,臉蛋被凍得烏青,碰着一籃子的花上前吆喝着,用渴盼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一行人。
旭兒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皇上身後的楊統領想要上前,被皇上給阻擋了。
大約覺得這樣很失禮,旭兒又不可見的将腳步挪了回來,他抿着唇,仰起頭,看向皇上。
皇上點點頭,示意後面的人上前,給了小女兒五十文錢,将那一籃子花都拿了過來。
小女孩喜出望外,小心翼翼的将這麽多銅錢放到袋子裏,仔細地貼身放在胸前,脆生道,“謝謝老爺和少爺,我娘的藥錢有了,好人有好報的。”
她給兩人行了一禮後,飛快的朝前跑去,好似去晚了,藥鋪會關門一樣。
旭兒看着小女孩飛快的跑着,漸漸變成黑點的身影,垂着頭,看着手上的糖葫蘆,歎了口氣,咬不下口了。
他和皇上坐回來時的那頂暖轎,裏面放着小銅爐,轎子裏十分暖和。
旭兒一路都沒有說話,一直到了宮裏,皇上牽着旭兒回了乾坤殿休息。
一直到換了衣衫,洗漱完畢,旭兒才道,“皇伯父,你帶我去看的就是天下嗎?”
皇上點頭,然後道,“旭兒,你可知,何爲天下了?”
旭兒望着皇上,搖搖頭。
“天下,就是萬民。皇伯父是皇帝,要做的就是治理萬民。”
旭兒聽了,眼睛閃亮着看向皇上,“旭兒懂了,皇伯父做的就是讓天下人能夠吃飽穿暖。”
皇上笑了,颔首,目光溫暖,他道,“旭兒說的對,皇伯父想讓天下人都能吃飽穿暖,每個人都有房子可以住。
可剛剛你看到了,即使在京城,還是會有人吃不飽,穿不暖,無片瓦遮身。
皇伯父或者說皇帝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旭兒,你不喜歡朕的皇子,但皇伯父有一天會老的,等到皇伯父治理不動的時候,你願意幫着皇伯父治理天下嗎?”
旭兒搖搖頭,道,“我不願意,娘說當皇上沒什麽好當的,我要做個和父親一樣厲害的大将軍。”
皇上怔楞着,緩緩道,“是啊,皇上沒什麽好當的,又辛苦,有會失去珍貴的東西。
但是,旭兒,人生在世,就是如此,有所得,就有所失,等過幾年,你就明白皇伯父說的話了。”
旭兒似懂非懂的看着皇上。
……
轉眼就到了四月。
前方的戰事終于平息下來,蕭越回京的消息也從朝堂上傳到了晉王府。
事實上,蕭越私底下也有信給顧念,這些時日,顧念面上都帶着笑意,大約是她的心情傳遞給了下人,整個晉王府都是喜氣洋洋的。
四月有一個重大的日子,那就是浴佛節。
今年的浴佛節備受關注,那是因爲皇上要帶着皇後,太後去皇家寺院皇覺寺禮佛。
同時也是爲天下蒼生祈福,爲前方戰事的平息,感謝上蒼。
京中的宗室及勳貴曆來是看皇上的神色行事,也紛紛讓府裏的女眷跟着過去。
顧念和護國大長公主,周語嫣,周語纾也在浴佛節的前一天到了皇覺寺,住在皇覺寺供給香客住的院子。
原本是顧念,護國大長公主,周語嫣三人帶着孩子來的,沒想到到了皇覺寺後,發現平陽侯府住的院子竟然在隔壁。
周語纾帶着孩子也跟着來了。
自然而然的,周語纾和婆婆平陽侯夫人禀報後,帶着孩子到了顧念他們住的院子裏,陪着護國大長公主。
皇上,皇後,太後等人在同一天傍晚的時候也到了皇覺寺。
皇覺寺的住持帶着一群僧人迎接皇上。
等皇上被迎進去後,女眷方才去恭迎太後和皇後。
等拜見完太後和皇後,衆人依次離開,顧念剛準備離開,就被人叫住。
她轉身看去,是周語纾的婆婆,平陽侯夫人,周語纾站在平陽侯夫人,一臉無奈的看着顧念。
周圍還有其他的婦人,護國大長公主被太後叫去陪說話了,顧念笑着上前與平陽侯夫人見禮。
平陽侯夫人神色不太好,打量了顧念一遍,突然笑着道,“沒想到這次竟然和王妃在隔壁住着,語纾很久沒回府了。到時候讓她多陪陪殿下。”
顧念笑意盈盈的回着禮,道,“那我就代外祖母先謝過夫人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平陽侯夫人面子上過得去,那她自然也不能冷下臉來。
上次在安王府的事情,蕭越後來也已經給過平陽侯世子教訓了。
周語嫣原本是陪着護國大長公主去了太後那裏,這回正巧回來,見到平陽侯夫人在和顧念說話,生怕顧念吃虧,連忙上前笑着給平陽侯夫人行禮。
平陽侯夫人見周語嫣來了,也不知道她原本就是想和顧念打個招呼,又或者見有人來了,不好繼續說下去,于是擺擺手道,
“你們三姐妹好好說話,我就先回院子歇息了,晌午還要聽經呢。”
周語纾等到平陽侯夫人走遠,低低的對顧念道,“我婆婆那人,就這樣,上次公公也說過她了。你可别挂在心上。“
顧念失笑,“她不做什麽,我自然不會和她計較了。”
周語嫣磨蹭着,拉着周語纾走在後面,對顧念道,“旭兒和晨兒在院裏,我和姐姐有點事要說,你先回去幫忙看下,好不好?”
顧念在她臉上掃視了下,點點頭,帶着丫鬟走了。
周語嫣拉着周語纾到了一處亭子裏,視野開闊,邊上也沒什麽遮擋,有人來遠遠就能看到。
她拉着周語纾坐下,周語纾見她神神秘秘的,道,“你這是怎麽了,有什麽話要背着人說的?”
周語嫣低聲道,“你們家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說從前和四皇子還有牽連?要不是晉王攔下,你們家如今還能落得好?”
周語纾皺着眉頭,“這是男人們在外頭的事情我怎麽能知道?”
“你也糊塗了,什麽叫男人們在外頭的事情?這中間關着大事呢,平陽侯府到底想幹什麽?這事,一步錯,步步錯,可是要殺頭的,你怎麽不勸慰一下世子?”
“我怎麽勸?再說,如今四皇子不是已經死了嗎?這事不就過去了?世子在外頭做什麽,從來不跟我說,他說了,我也不懂,我不過是一個内宅女子。
再說了,我說了,他會聽我的嗎?我就是個弱女子,哪裏有你那樣的魄力,說和離就和離,如今方仲文上門,你也不理他。”
開始,周語纾說的有些無奈,到了後頭,眉梢一挑,生氣起來。
周語纾冷笑道,“你是沒我這樣的魄力,祖母說了多少次,我們家這樣的女子,隻要不做捅破天的事情,做什麽都行。
這事是晉王按下了,今日,你那婆婆還敢到念念面前耍威風,真是,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勸不了,你怎麽這麽糊塗?如果平陽侯府敗了,吃苦受罪的還是你,就算将來祖母,家裏,還有晉王能保下你,那孩子呢?
孩子可都姓孟,誰也保不出來,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是家族,生死大事,你可不要再讓世子亂來了,你得把話說給他聽。知道嗎?”
周語嫣是在護國大長公主那裏聽來的,蕭越出征前就知道莫家和四皇子勾結在一起了,因爲沒有确切的證據。
皇上按兵不動,沒有發落莫家,而是讓人嚴密的監視着莫家的一舉一動,就是這樣嚴密的監視網下,知道了平陽侯府的人接觸過莫家。
而監視莫家的人有一部分是晉王的,這些人得了蕭越的吩咐,将收集到的消息都禀報到顧念那裏。
護國大長公主不可避免的知道了這件事情,她沒有和周語嫣說很多,而是隐晦的提了幾句,就是想讓周語嫣去和周語纾說一下。
周語嫣找來找去,正好找到這個機會,将周語纾拉了過來,想讓她警醒一點。
周語纾聽了周語嫣的話,鎖着眉頭,滿臉無奈的說道,“好好好,從皇覺寺回去,我就和世子說,他聽不聽就不知道了。
他們在外面做什麽我是真的不知道。
嫣兒,你的性子也要軟和一點,方仲文千錯萬錯,如今也知道錯了,過去這麽久,晨兒都大了,你們兩人要是可以,還是和好吧,這樣對晨兒也好啊。”
周語嫣恨鐵不成鋼的道,“大姐,你别管我,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賢惠不是這樣的賢惠法子啊。”
“好了,我知道了。”周語纾敷衍的回答到。
周語嫣看到她一臉的敷衍和無奈,心底歎了一口氣,這個姐姐,說起來也在祖母身邊養過的,可一點都沒有祖母的剛強,脾氣好的,簡直讓人讨厭。
周語纾不知道想到什麽,忐忑道,“剛剛雖然我婆婆沒有說什麽難聽的話,你說念念會不會放在心上?”
周語嫣無奈的斜睨了她一眼,“你以爲念念是誰啊,她才沒那麽小心眼,你别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周語纾依然不放心,她道,“不行,我還是要去和念念說說,你先回去吧,我那裏帶了些府裏帶來的糕點,送點給念念。”
周語嫣見她勸說都不停,知道她不做點什麽肯定是不安心的,而且平陽侯府的點心在京城是有名的好吃。
很多人家都想讨要平陽侯府點心方子,但都被平陽侯給拒絕了。
周語嫣見周語纾走了,想想顧念已經回了院子,拐了個彎,去了太後的院子裏,護國大長公主還在陪太後說話呢。
……
顧念回到院子,見旭兒和晨兒竟然沒有淘氣,而是乖乖的在看書,兩人一邊看,一邊小聲的讨論着什麽。
她在門口看了會,沒有過去打擾兩人,回了自己的屋子。
這次帶過人的不多,黃芪和青葉是不變的,其他就是兩三個粗使的婆子,這裏是後院,護衛們都留在前殿。
黃芪和青葉兩人坐在窗前替顧念納鞋面,顧念拿着一件給旭兒做的小衫,隻差幾針就能做好了。
沒一會,就見周語纾身邊的大丫頭進了院子,笑吟吟地道,
“這是我們府裏做的點心,我家世子夫人讓奴婢送點過來,本來她是要親自過來的,但是我們夫人忽然有點頭暈,世子夫人在夫人身邊服侍,就着奴婢送了過來。”
顧念看了看,一個大攢盒,提在手裏沉沉的樣子。
她心知周語纾是爲了剛剛平陽侯夫人和她說話,周語纾這是賠禮呢。
顧念心頭好笑,覺得這個大表姐也是想的太多了,她信奉的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平陽侯夫人隻要不惹她,她也不會怎麽樣。
大表姐這樣仿倒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惡霸一樣了。
她讓黃芪将那大攢盒收下了,平陽侯府的糕點是出名的好,尋常是不送人的。
那大丫頭是侯府陪嫁出去的,如今看着有些年歲了,隻是梳的還是姑娘發式,顧念心頭詫異,想着周語纾應該不至于這樣,攔着不讓丫鬟出嫁,大約是有什麽原因吧。
可根據她在黃芪那裏學來的一點點醫術,看那大丫頭走路的姿勢,也不像是通房的樣子,這就更讓人好奇了。
黃芪将攢盒打開,“王妃,這些糕點看起來就很好吃,難怪平陽侯每年都能用這些糕點做節禮呢。”
顧念探頭看了看,吩咐道,“裝一盤去給旭兒和晨兒吧。其餘的裝一盤出來,留給外祖母和二表姐。
其他的,我們就分吃了吧。”
黃芪聞言,連忙招呼青葉,一臉笑嘻嘻的道,“我們倒是有口福了。”
她等顧念先拿起一塊吃起來,才遞了一塊給青葉,最後自己拿起一塊吃了起來。
青葉咬了一口,點頭道,“确實和我們從前吃的糕點不一樣。”
黃芪咬了一口,眉頭皺了一下,又小小的咬了一口,将剩餘的放在手上掰碎,放在鼻尖聞了聞,臉色頓時大變,她大叫道,
“快,快吐出來,這糕點不能吃。”
說完,她摳起喉嚨,将吃進去的吐了出來,随後又摸向腰間,打開腰間的荷包,将裏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