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前段時間在顧家尋找陳嬷嬷破綻的時候,她原本是想問當年服侍靜甯郡主的那些人的。
但她發現侍候靜甯郡主的那些人,和陳嬷嬷差不多年紀的嬷嬷們這些年已經陸陸續續的得病死了,年輕一點的丫鬟,因爲靜甯有遺命,在落葬後都被護國長公主放了出去。
有些已經嫁到很遠的地方,有些找到了也沒問出個所以然。
如果這樣都不是有問題,那還有什麽是有問題?
讓顧念不明白的是,爲什麽當時爹爹和外祖母都沒有發現?
陳嬷嬷哈哈大笑起來,兩手撐着地,努力的想要爬到顧念身邊,可腰間被鐵鏈箍着,動彈不得,怎麽也掙脫不了。
她頹然的坐在地上,臉上漸漸的扭曲起來,眼神癫狂,她忽然指着顧世安罵了起來,
“你就不該獨自活在這個世界上,你就該孤獨終老一輩子,你不應該得到這麽多的幸福,你這個下賤胚子……”
顧世安靠在椅背上,冷冷的看着瘋了般的陳嬷嬷,問蕭越,“王爺能否讓人來幫她醒醒神?”
蕭越拍了下掌,外面就有人拎着桶水潑向陳嬷嬷,陳嬷嬷的咒罵聲忽然停了下,看向顧世安的眼神又帶着一絲傷感,
“你其實已經很幸福了,老夫人當初沒把你掐死真是太心軟了。
不過,她也就是個小事明白,大事糊塗的人。
當年在娘家時,就很剛愎自用,但凡有什麽事,先是别人的錯,眼裏看不到别人半點的好,
隻要有一點不如她的意,你之前對她的好,那都是一筆勾銷了。
沒想到,在對待你的事情上,倒是心軟了。”
顧念凝神聽着陳嬷嬷的話,雖然她沒有明說,可裏面卻隐含着一個信息,那就是爹爹可能不是于老夫人親生的孩子。
可是什麽樣的身世,竟然能讓于老夫人退步,答應老國公用嫡子的身份養着,而且值得老國公花了畢生的心血去教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這麽多年爹的不受寵,她的被嫌棄都能解釋得通了。
顧世安抿着唇,站了起來,靠近陳嬷嬷,正要伸手去摸陳嬷嬷的面龐,蕭越抱胸靠在牆邊,懶懶的道,
“已經看過了,臉是真的,沒有僞裝。”
顧世安看了他一眼,道,“王爺人抓過來多久了?就沒問出點什麽來?”
蕭越道,“五姑娘讓本王手下留情,本王的性格是不說就打到說爲止,這不讓本王打一頓,自然是問不出什麽的。”
“你是誰?”顧世安嘴唇抿的緊緊的,死死的盯着陳嬷嬷,不放過她任何的表情。
陳嬷嬷茫然的看了一圈,道,“我是誰?我誰也不是。也許就是個将死之人吧。”
顧念默默的思考了半響,忽然開口道,“你的侄兒其實是你的兒子吧?”
陳嬷嬷吓了一跳,擡頭碰上的卻是顧念波瀾不興,看不出半點情緒的眼睛,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顧念道,
“王爺,她侄兒抓過來了嗎?”
開始還會罵人,還态度強硬的陳嬷嬷隻覺得不僅腿軟,連手都開始抖起來了,看顧念就像是看着一個怪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念很知道抓她的軟肋,她這一輩子什麽都可以不要,可兒子,比她的命還重要。
“嬷嬷聽好了,我隻說一遍,隻要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們,不但你侄兒的命,還有你的命都能保全,另外我還可以幫你準備好路引。你想去哪裏都行。”
顧念的聲音聽起來半點溫度也沒有,聽的人心頭發涼。
陳嬷嬷不知道顧念什麽時候變的這樣心狠手辣,沒有感情了,可顧世安卻是内心有些酸澀又有些驕傲,女兒能夠這樣聰慧,實在是大幸。
陳嬷嬷搖搖頭,道,“我不說你們不會放過我,是死,說了,主子不會放過我,還是死,我們這樣的人,本就不能有後代,就看他的命吧。”
顧念抱胸在原地轉了一圈,這樣的人,是什麽樣的人?暗衛?奸細?探子?
隻聽陳嬷嬷又道,“靜甯郡主确實是意外,但是不是我下的手,具體什麽人,我也不知道。”
顧世安忽的站了起來,一把揪住陳嬷嬷的衣領子,把她給揪了起來,鐵鏈被弄的嘩嘩作響。
“你再說一遍,靜甯的死到底是因爲什麽?”
陳嬷嬷‘嘿嘿’的笑了起來,“你知道也晚了,郡主的屍骨都化了吧?這就是你的報應。”
顧世安把陳嬷嬷定在牆上,一隻手掐着她的脖子,手越收越緊,陳嬷嬷的臉漲的紫紅紫紅,雙腳在牆上亂蹬。
“爹,她死了就真的什麽都問不出來了。”顧念在顧世安身邊焦急的說到。
顧世安憤恨的把手收了回來。
陳嬷嬷被扔在地上,拼命的咳嗽着呼吸新鮮空氣。
“你要死本王不攔着,但如果你說出靜甯姐……呃,靜甯郡主的死因,本王可以保住你兒子的命,說到做到。”
蕭越居高臨下的站在陳嬷嬷面前,面色陰寒。
陳嬷嬷聽到蕭越的話,從對死亡的極端恐懼裏回過神來,惶惶然擡頭看了一眼蕭越,“說話算數?”
“你沒得選擇。”蕭越道。
陳嬷嬷猶豫片刻,道,
“夫人是被人毒死的。有人在夫人的吃食中下毒,是慢性毒藥,夫人不想打草驚蛇,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任由毒藥侵蝕她的身體,消耗她的生命。”
顧世安目光陡然一寒,聲音裏都是淩厲,“下毒的人是誰?”
“反正不是我。”陳嬷嬷道,“我問了,夫人不願意說,她還叮囑我,無論如何不能把她死的真相告訴你。”
顧世安站着沒動,心裏缺像有團火在燒。
能在妻子的吃食中下毒的,必然是顧家人了。
他還記得妻子臨死前那瘦骨如柴的手抓着他的手,讓他答應,不管發生什麽事,一定要照顧好念念。
可恨他什麽都沒做到,他自以爲自己很厲害,自以爲天下最受傷的是自己,沒想到靜甯……
顧世安從來沒有這一刻這樣的嫌棄自己,他都做了些什麽?
顧念看着顧世安如此,不由歎了一口氣,她娘到底是因爲什麽才會被人下毒的?
“我娘身邊那麽多陪嫁之人,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就和你說了?”顧念問道。
“不知道。”陳嬷嬷苦澀道,“也許是因爲我和她的眼緣吧,就和她選我做你的奶娘一樣,當是有幾個比我更好的人選,最終夫人選了我。”
“給我娘下毒的人是和你一夥的嗎?或者應該說是不是你主子派來的另一撥人?”顧念又道。
陳嬷嬷卻閉上眼睛,道,“這已經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意思就是她不用再回答。
顧念踱了兩步,“你應該很疼愛你的兒子吧,每次從金陵回來,你都會帶很多東西送過去,還有親手做的衣裳。
從前我還奇怪,你對你的侄兒也太好了吧,以爲真的像你所說的,他是你唯一的親人。
确實是你唯一的親人,隻不過是侄兒變成了兒子。”
她頓了頓,“我先前就說過,隻要你說,我會保證你和你兒子的安全,給你們路引,甚至改頭換面,你沒答應,是覺得以我的身份,做不到是嗎?
王爺說保證你兒子的安全,你立馬就說了,就因爲他是王爺?”
陳嬷嬷沉默不語,
顧念微微一笑,“我現在要了你兒子的命,王爺也不會阻攔一下,隻會給我遞上一把刀,你信嗎?”
陳嬷嬷愕然的看着顧念,脖子僵硬的轉向蕭越那邊,好似在問是真的嗎?
“殺人就不用你親自動手了吧?”蕭越皺着眉頭認真道,仿佛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我很好說話,不爲難你,你隻要告訴我,你的主子是誰。”顧念道。
陳嬷嬷搖頭,“不是我不告訴姑娘,是我從來不知道我主子是誰,他都是戴着面具和我說話,我知道的就是十幾年前他的聲音聽起來已經不算很念輕,但是身材魁梧,衣着也講究。
他穿着舉止,以及言談什麽的,家境定然不錯,話裏話外,和老國公爺的關系顯示是十分親近的。”
顧世安迷蒙了,老公爺是武人,他的朋友大多是這樣身材魁梧之人,家境也都不錯,十幾年前,他們的年紀都不算很輕。
蕭越不悅,“這算什麽線索?來人……”
陳嬷嬷吃了一驚,以爲蕭越是派人去殺她兒子,又擠出了一點,“我曾聽到過他的随從叫他‘公爺”
顧念看向一邊因爲受到靜甯郡主是死于意外的打擊,沉默不語的顧世安。
對于老國公的交友圈,顧世安肯定知道的很清楚。
“姑娘你還記得你五歲那年在外差點被拐的事情嗎?”
顧念點頭。
陳嬷嬷接着說,“其實不是意外,是有預謀的,隻不過你最後被一個少年給救了。那個少年爲了救你,手還被砍了一刀,也不知道他是否還在世。”
她知道自己五歲的時候被拐,可對于那段記憶卻已經不怎麽想的起來了,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層。
顧念專心的聽着陳嬷嬷說話,顧世安神思不屬,沒人發現蕭越抱在胸前的手下意識的動了一下。
陳嬷嬷道,“我就知道這麽多了,我也隻是一個小棋子,他們好多事都瞞着我。”
顧念沒辦法,看了看蕭越,走了出去。
顧世安終于從打擊中回過神來,他走到顧念身邊,把她和蕭越隔開,“王爺,能否告訴臣您查到的線索?”
蕭越臉色不自然的扭曲了一下,頃刻間又恢複了原樣,嘴角銜着一抹冷笑,下巴擡了擡,道,“書房。”
*
顧念父女倆從晉王府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三更,馬車裏,顧世安沉默不語,顧念動了動唇,終究什麽都沒說。
她眼眶微微發酸,垂下頭來。
一雙大手撫摸上她的腦袋,顧世安聲音沙啞的道,“爹爹最後和你說一聲對不起,不隻是你,還有你娘。”
從前,他沒能從靜甯離去的打擊中走出來,可以說他年輕,可這麽多年,他放逐在外,幫皇帝做了那麽多的事,如果還能被打倒,就不是顧世安了。
顧念腦袋在顧世安的手上噌了噌,轉身抱住顧世安,道,“爹爹,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父親能夠從一個普通的世家子,變成皇帝的心腹,心境自然比從前要堅強。
顧世安怔在那裏。
雖然他發誓以後要好好的保護念念,但到底她如今已經大了,在一些肢體接觸上會主意避諱。
他看得出來顧念很喜歡他的寵愛,也很愧疚自己醒悟的太晚,他以爲摸摸女兒的頭頂已經是頂天了。
可如今顧念香香軟軟的抱着他,脆弱得仿佛輕輕一捏就會碎掉,他連動都不敢動,心髒的綿軟簡直由内而外發出來。
這是他的女兒,多可人疼啊。
顧世安滿臉溫柔,今晚所受到的打擊,在這一刻被奇異的治愈了,他還有一個女兒,他還可以給女兒一個很好的未來。
事實上,他盤算着要如何才能給女兒找一個最好的女婿,一定要女兒說東不敢說西,最好上無公婆,下無兄弟姐妹,不用女兒受婆婆氣,妯娌氣,小姑氣……
如果顧念知道顧世安想的,隻會說他真的想多了,她對于嫁人,真的沒什麽期待,嫁人,有時候并不會讓你更幸福,反而會是另外一個泥潭。
這樣的生活,顧念已經過的夠夠的了。
尤其,她的夫婿從來都是那一個人,無論他的身份怎麽變,可臉,還是那張臉,性格還是那個性格,如今想到這些,顧念的心裏就不寒而栗。
顧世安拍拍顧念道,“以後這些事情都交給父親,小姑娘家家不要想東想西的,你隻要好好的打扮自己,和你朋友出去玩,去買東西都可以。
天氣已經好了起來,不論是出門遊玩還是請人過府都可以。”
顧念眨了眨眼睛,自從搬到新宅,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她還沒來得及請劉丹陽過來玩呢。
不過,到底她還是沒能先請劉丹陽過來玩,第二日護國長公主那邊派人來接她,說周語嫣回來了,同時護國長公主病了,想讓顧念過去看看。
一聽說護國長公主病了,顧念頓時心跳都停了一拍,厲聲問來報信的人,“到底怎麽回事?”
來人是護國長公主身邊的大丫鬟明玉,她跪着哭道,“本來好好的,二姑娘回來,公主高興的很,中午還多吃了兩碗飯,可到了下午開始就不舒服了,公主以爲是積食了,吃了點消食的藥,可到了晚上,還是沒緩解,到了今天早上,已經昏過去了。”
“大夫呢?叫太醫了沒有啊?”顧念心裏亂成一團,她不斷的想讓自己鎮定,鎮定。
“太醫院的院判已經在府裏守着公主了。”明玉回到。
顧念連忙道,“快,快備車,和管家說下,派個人去衙門裏和爹爹說一聲,讓他去外祖母家。”
顧念心急如焚的到了安遠侯府,護國長公主的屋子裏,安遠侯,安遠侯夫人,周玉軒,還有剛剛歸家的周語嫣都在。
護國長公主躺在床上,雙目緊閉,面色青白,上次顧念離開時還很飽滿的雙頰如今深深的凹陷進去。
在顧念的印象裏,她從來沒見過護國長公主這幅模樣過,她總是很堅強,也許開始還強勢過,可到了後面,爲了自己,她都是退讓。
“念念。”床邊上坐着一個六,七歲的少女,頭發散亂,衣服皺皺的,臉色蒼白,滿臉淚痕,是剛從金陵回來的周語嫣。
顧念沒有心情和她寒暄,勉強叫了聲,“表姐。”
周語嫣哭了起來,“都是我不好,昨日如果不讓祖母吃那麽多,祖母就不會病倒了。”
“表姐,和你沒關系。”
安遠侯在外間也是急的和熱鍋上的螞蟻,他在太醫院院判邊上不斷轉圈,道,“李太醫,我母親到底是怎麽了?爲什麽一個積食到如今還沒醒?”
李太醫皺了皺眉頭,指着不遠處的椅子道,“侯爺,您去那裏坐着吧,您這樣,轉的我頭都暈了。”
安遠侯尴尬的看了他一眼,坐到椅子上,緊張的看着李太醫。
李太醫道,“公主如今情況暫時穩定了,我等下再給她吃點催吐的藥,我要看下是不是有其他的問題。”
“其他的問題?什麽問題?”顧念從内室出來,正好聽到兩人的談話,出聲問道。
安遠侯聽到說情況穩定了,頓時松了一口氣,道,“多謝,多謝,讓你也跟着折騰了一夜,隻要家母醒來,必然重謝。”
李太醫擺手道,“醫者本分,醫者本分。”
“其他的問題?什麽問題?”顧念從内室出來,正好聽到兩人的談話,出聲問道。
安遠侯還沒說話,安遠侯夫人就上前道,“大人在說話,你這孩子插什麽嘴?”
李太醫微笑,“這是長公主的外孫女吧?上次見你還是這麽小,一轉眼就這麽大了。”
顧念給李太醫福身行禮,“謝謝您還記得我,隻是外祖母身子一直都很好,怎麽就因爲多吃了兩口吃食,就昏迷不醒了?”
安遠侯夫人聽了,頓時不高興的道,“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娘的年紀也大了,從前還上過戰場,肯定有些暗疾,說不定這次就是暗疾發作呢。
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就是怕你年紀小不經事,咋咋呼呼的,你看,你現在可不就是這樣,你這樣,倒好像是我和你舅舅沒照顧好你外祖母了?”
安遠侯越聽越覺得妻子說的不像話了,于是呵斥道,“念念也是着急娘的身體,你說一大堆做什麽?”
安遠侯夫人撇撇嘴,停下吧嗒吧嗒的嘴。
顧念不以爲意,道,“舅舅和舅母都已經折騰了一夜,要不都去休息一下吧,舅舅不是還要去衙門當值嗎?表哥和表姐都去休息,我來照看外祖母就可。”
安遠侯回道,“你外祖母如今這樣,舅舅哪裏有心思當值,已經派人去衙門請假了。哪裏要你來照顧的道理,讓你舅母看着就可以了。“
安遠侯夫人絞着手中的帕子,暗自瞪了安遠侯一眼,婆婆生病了,可不就是要兒媳侍奉湯藥。
顧念搖頭,眼淚流了下來,“今日還是我來吧,我從小就在外祖母膝下長大,這點事情算什麽,舅母已經熬了一夜,可要好好保重自己,舅母都累倒了,誰來照看外祖母。”
安遠侯想了想,道,“那今日就你來,不過往後還是得你舅母來照看。”
顧念點頭,安遠侯夫人在心裏卻把丈夫罵了個半死。
“舅舅,你是家裏的主心骨,也去休息吧,我已經派人去通知我爹爹了,應該晚點會過來的。”顧念抹了抹淚,對安遠侯道。
接下來,剛歸家的周語嫣,還有身子本就弱的周玉軒都被顧念勸去休息了。
周玉軒看向顧念的目光依然是痛苦又糾結,他一步一回頭的看向廳堂裏那傲然屹立着的少女,恍惚覺得,他好像從來沒有了解過她一樣。
将來,也不會再有機會了解。
“表妹,祖母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你别太傷心。”周玉軒安慰道。
顧念微笑着點頭,“外祖母什麽大風大浪都走過來了,這次我相信她肯定也行的。”
等到人都走了之後,顧念看向李太醫,緩緩問道,“這裏已經沒有外人,您能否告訴我,外祖母到底是爲何昏迷不醒?”
李太醫神色微動,剛才他說情況穩定了下來,還需要催吐才能定論,安遠侯卻沒有任何的懷疑,還一幅放心下來的表情,連他開的藥方都沒有看。
“姑娘怎麽就肯定長公主是因爲别的原因昏迷?”他反問道。
顧念道,“外祖母她的臉色發青,眼圈發黑,病勢來的這樣快,一個人對自己的暗疾肯定是很清楚的,病發是什麽樣的也很清楚。
外祖母這個,肯定不是,否則她不會還吃消食的藥湯了。”
李太醫遲疑了下,道,“确實不是暗疾引起的,倒像是……”他頓了頓,道,“中毒。”
顧念努力的讓自己平複下來,她很想罵一句賊老天,到底想怎麽樣?
她的娘是中毒死的,她如今也中着毒,連外祖母,也中了毒,她們到底得罪了什麽人?
她深呼吸一口氣,慢慢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黃芪,你去給外祖母把下脈。”
說完,她擡頭看向李太醫,“對不住,我讓丫頭去給外祖母把脈不是因爲不相信您,而是我這個丫鬟對毒有一點了解,一個人力短,兩個人力長,所以,請您别介意。”
李太醫擺擺手,連聲道,“我不是那樣的人,醫術是學不到頭的,有個人幫着一起看,也不錯的。”
黃芪朝李太醫行了一禮,然後去了内室。
“把脈不太能确定,如果能夠催出公主腹中之物,大概可以多幾分把握了。”李太醫補充道。
顧念點頭,叫了一直失魂落魄的站在床尾看着護國長公主的蘇嬷嬷,“外祖母昨日到底吃了什麽?”
護國長公主當年是上馬就能殺敵的,她雖然愛好大魚大肉,可她在靜甯郡主去世後,大病了一場,後來就一直飲食清淡。
蘇嬷嬷道,“昨日二姑娘護着東西到了京城,公主很高興,也沒吃什麽,就是用飯的時候多用了點,還有多吃了兩塊大廚房送過來的紅燒肉。”
說到這裏,她苦笑到,“你也知道,公主一直好這些,當時她說今日高興,就多吃一塊。可也就多吃了那麽一小塊。”
蘇嬷嬷貼身服侍長公主幾十年,最是清楚自己主子的性子,爲了念姑娘,她是恨不能長命百歲,所以一直都注意保養自己,身子也硬朗,可如今說倒下就倒下了。
顧念聽到說大廚房送來的,道,“外祖母的吃食不都是小廚房做的嗎?怎麽大廚房會送東西過來?那二表姐吃了沒有?”
蘇嬷嬷道,“二姑娘從小和您一起長大,您還不知道嗎?她是喝涼水都會胖的人,怎麽會吃紅燒肉這樣油膩的東西?
大廚房會送東西過來,是因爲這段時間侯夫人一直小意的侍候着公主,知道公主喜歡吃這些,特意從外面請了一個專門做這些菜的廚子過來。
本來說要送到小廚房來給公主使喚的,公主拒絕了,隻說偶爾打打牙祭就好。
但公主隻吃過幾次,每次都是一兩塊,并不貪多。
這次,二姑娘剛回來,公主确實是太高興了。”
顧念閉了閉眼睛,黃芪從内室出來,對顧念道,“姑娘,公主是中毒的脈象,隻是具體的毒,還不太清楚。”
“昨日吃剩的東西,被收走了嗎?”顧念問蘇嬷嬷。
顧念道,“那就熬湯藥給外祖母催吐吧,總要弄清楚是什麽毒。”
李太醫開了方子,讓人去熬藥,他目光看向黃芪,“不知道這位姑娘師從何人?”
黃芪道,“家父隻是一個遊方郎中,會的也隻是微末小技。”
李太醫笑笑不說話。
等到湯藥熬好,喂給護國長公主用過之後,護國長公主吐出了腹中的積食,室内頓時一股酸臭味,李太醫和黃芪都沒什麽厭惡的表情,上前查驗。
“果然是中毒。”李太醫道。
“絞情絲。”黃芪道。
李太醫擡頭看向黃芪,雙眼發亮,“對,确實是姑娘說的這種毒。”
顧念雙手緊握成拳,渾身發軟,顫聲道,“還有救嗎?”
黃芪沒說話,李太醫道,“現在腹中之物已經吐出來,我再給公主紮針,最後再用湯藥慢慢的調理,排毒。隻是……”
“隻是什麽?”顧念緊張的問道。
“公主已經花甲之年,再如何的保養,身體肯定是不如年輕人的,我怕這次之後,公主的身體再也好不起來。”
李太醫支支吾吾的道。
顧念拎起裙擺就要跪下去,“還請一定要治好我外祖母。”話未說完,眼淚已經止不住的流下來。
李太醫一把扶住顧念,“你放心,不用說,我也肯定會盡全力治好公主的。”
顧念含淚點頭,蘇嬷嬷道,“姑娘,難道是夫人……”
“這個天殺,沒良心的,怎麽能這樣?我這就去大廚房把那個廚子給抓來,好好的審問一番。”
顧念止住了蘇嬷嬷,“嬷嬷,廚子不過是個棋子,他和外祖母無冤無仇的,怎麽會對外祖母下手,你也說了,那是個沒良心的,你别急,這仇,我總要給外祖母讨回來的。”
她坐到長公主床邊,緊緊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一字一字的道,“外祖母,你可要好起來,你一定要長命百歲,你不是還想抱重外孫嗎?我還等着外祖母給我找一個十全十美的外孫女婿呢。”
回應她的隻是長公主緊閉的容顔。
顧念哭了一會,和黃芪道,“你去告訴父親,讓他帶着錦衣衛,把這府裏的大門,小門,角門,隻要是門,都給我通通的守住。”
黃芪點頭,讓阿鏡好好的看着顧念,快步出去傳信。
阿鏡流着淚對顧念說,“姑娘,難道真的是侯夫人指使的?她這樣做是爲什麽啊?”
顧念愣愣的坐在床邊,爲什麽?她也不知道,大概就是覺得外祖母壓在她頭上太久了吧。
大概舅舅并沒有告訴她自己和表哥的婚約已經解除了,她以爲外祖母沒了,就可以自由的做主了吧。
大概得太多太多了,她已經不知道是哪一個了。
正院裏,安遠侯夫人坐在炕上,想到前兩天進宮,貴妃拉着她的手,問軒兒說親了沒有,那一刹那,也不知道怎麽了,她脫口而出的是“沒有。”
貴妃一臉笑意的道,“那正好,我想給世子做一門親,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她遲疑的問,“不知道是哪家姑娘。”
“英國公府的孫女。”貴妃道。
英國公府的姑娘,太後娘娘的侄孫女,安遠侯夫人覺得這門親比顧念好太多了。
于是,她點點頭。
回府後,她試探性的和安遠侯說了句,卻被安遠侯訓斥了,說英國公府門第太高,軒兒配不上。
可在安遠侯夫人來看,她的軒兒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公主都能尚,不要說區區一個英國公府的孫女了。
她心裏下了決心,一定要定下這門親。
“夫人,不好了,外面錦衣衛還有一隊禁衛軍把咱們家給圍起來了,姑老爺帶着人過來的,還有,晉王殿下也在門外。”有下人在外面禀報。
安遠侯夫人驚吓着站了起來,“他們到底想幹什麽?這樣把家裏圍住,想幹什麽?侯爺呢?侯爺呢?去哪裏了?”
“侯爺已經去見姑老爺了,聽說是念姑娘讓姑老爺帶來的人。”
安遠侯夫人心頭咯噔一下,緩緩坐了下來,就算圍住家裏又如何?該死的還是會死,該退親的還是會退親,她以後會是太後娘娘的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