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突然就傳來了殷得水的說話聲。
“老殷,你終于醒了,好些沒?”我立刻問道。
“早醒了,隻是不想打破剛才你們一家三口團聚的氛圍,張小兄弟,說實話,我真羨慕你!”殷得水說着,然後,就起了身。
他跟雪塵打了個手勢,他們幾個人都出去了,爺爺奶奶跟着出去,我還在原地愣坐着。奶奶過來,扒我耳朵邊,低聲說道:“陽娃,還愣啥呢,跟奶奶走!”
奶奶使眼色,示意爸媽,我這才明白,爸媽陰陽兩隔那麽久,最該好好相處的,其實是他們彼此。
我尴尬地笑了笑,跟着奶奶就出去了。
到院裏,沒瞅見殷得水,我問雪塵,老殷去了哪?雪塵告訴我,他就在外邊,可能想要一個個靜一靜吧!
我到大門口,看到殷得水就坐在我家門口的大石頭上,他想着什麽,目光之中帶着一絲絲憂傷之色。
我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他目光微動,并沒有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殷得水問我:“張小兄弟,也不知道我的父母現在何處,你覺得,他們當初爲什麽會抛下我?”
沒想到,殷得水竟也是孤兒。
殷得水問完之後,他又苦笑着搖了搖頭,他又說道:“我五歲那年,就被丢在了山裏,一匹母狼把我叼走,卻并沒有吃了我。而是讓我喝狼奶喝了十多天,後來,那隻母狼被其他狼群圍攻,它拼死護着我,幾乎奄奄一息的時候,恰好被我師父撞見了。當時,我師父上山采藥,他驅散狼群,救了我,還把那隻母狼給埋了。”
“張小兄弟,你說……我的父母是不是比狼還狠?當年,我被丢棄的那片山裏,到處都是狼群,他們分明是要殺了我,我可是他們的孩子,我真的無法想象,他們究竟爲什麽會那麽做,爲什麽比狼還要狠心?”
話到此處,殷得水已經有些激動了。
他翻起自己的衣袖,在他的胳膊上,還有着一道深深的傷疤。傷疤的時間很長了,隻是,因爲傷口太深,那個疤痕還很明顯,似是某種利器刮傷的。
“這就是我當時被狼群圍攻咬傷的,我當時雖小,可是那段恐怖的記憶,還清晰的印在我的腦海當中。”
也怪不得,殷得水會那麽在乎他師父。
除了救了他的命之外,五歲,到現在的将近四十歲,三十多年的師徒之情,其中包括的其實也有很重的親情,養育之情。
在一定程度上,殷得水的師父其實就是他的父親。
“老殷,他們或許有他們的苦衷呢!”我說道,話雖如此,但是,我也無法理解,狠心到把自己的孩子丢到山裏喂狼,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就算沒有能力養活,找一家,送出去,也比那麽做讓人容易接受。
其實,在殷得水說那些話的時候,我能夠感受到,他目光之中是有恨意的。
“苦衷……”
殷得水微微搖頭,他說:“張小兄弟,天都快亮了,你先去休息吧。其實,這件事都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即便我心裏有恨,除了我想要找到他們,問問他們到底是爲什麽丢棄我之外,我并不想做什麽。”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就算他們害我,我也是他們的骨肉,沒有他們就沒有我。時間是一味良藥,即便在濃烈的恨,再至真的情,三十多年過去,也都已經清淡如水了!”
不知道爲什麽,這話聽起來并不是釋懷,而是讓我感覺到一種難以壓抑的憂傷。
在殷得水的内心,這件事,并沒有那麽容易放下。
這件事我再問下去,也沒有辦法幫到殷得水什麽,索性我就換了個話題,也是現在最爲關鍵的一件事。
“老殷,老何的事情該怎麽辦?”我問。
“天針一個月爲期,我剛剛用過之後,是不能繼續使用的。所以,想要救老何,就隻有等一個月之後。當然,在此期間,我會使用地針去爲他續命,隻要他撐到一個月,我就有辦法救他。”殷得水說道。
“爲他續命,那你會不會有事?”我立刻問道。
殷得水的表情停滞了一下,不過,他立刻說道:“不會的,隻是耗費一些道氣而已。再說了,我要真出事了,到時候誰來給老何行鬼門天針呢?”
這個回答,也打消了我的疑慮。
我微微點頭。
一個月的時間,用聚魂棺應該是可以護住何青的。可是,這個周期的确是長了一些,我想了一下,就問:“老殷,有沒有别的什麽辦法?”
殷得水沒多想,就說了出來,他道:“辦法是有,隻是,需要一樣東西,不過,那樣東西原本就是傳說中的一味藥草,連我都不知道,這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
這就有些缥缈了,不過,我還是問了一下。
殷得水回答說:“龍骨草,傳說中,龍骨草跟人類似,有草的本身,也有它的魂,草藥本身可以重塑心脈,讓人的軀體換發生機。而龍骨草的魂魄,可以修複魂魄的損傷,如果這種傳說中的草藥真的存在,取來,何青一定能夠立刻好起來的。”
“這麽神奇?”我問。
“對,是很神奇,但也一樣虛無缥缈。”殷得水微微歎了一聲,繼續道:“其實,等一個月,我再來救何青,也未嘗不可。”
我嗯了一聲,就回去了。
殷得水說,他想再坐會兒,讓我先回去休息。
我回去,躺床上幾分鍾之後,就睡着了。這一覺睡得很實在,夢裏也都是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總算是醒來了。
醒來的時候,還是白天,外邊豔陽高照,十分耀眼。
小甜、我媽還有奶奶,三個人都在擇菜,她們在聊着什麽。小猴子也蹲在旁邊,吃着花生米,津津有味兒的。
我起床之後,并沒有看到爺爺和雪塵他們,我就問了,他們去哪了。
小甜告訴我,我爸,爺爺還有雪塵,都去下河村了,他們把何青用聚魂棺封好,存在清水河河底。
吳傳鑫在早上離開了,陳瑤那邊,似乎有事要他去辦。
在這些人當中,小甜唯獨沒有提到殷得水,我就問道:“小甜,老殷沒一起去嗎?”
“沒有,殷道長他昨天就走了!”小甜說。
“昨天?”
我疑惑,昨天晚上快天亮的時候,我不還跟他聊天嗎?
“你睡了三十多個小時,這是第二天了。”小甜提醒道。
我有些尴尬,沒想到自己這麽能睡,不過,想到殷得水走了,我就覺得不太對,殷得水不是誰,他要留下,護住何青的軀體嗎?
“小甜,殷道長有沒有說他去哪了?”我問。
“沒有說,他是不辭而别的,昨天晚上走了。好像……連雪塵大哥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這太怪了,殷得水這到底是幹啥去了?
回想了一下他跟我說的話,他難道是去找龍骨草了?可他不是說,這種草藥根本就是傳說中的,存不存在都是兩碼事,他會上哪裏找呢?
過了兩個多小時,爺爺他們回來了。
雪塵也跟着,我就立馬過去,問雪塵,他是不是知道殷得水的事情。畢竟,他們是師兄弟,殷得水應該會告訴他一些的吧?
可是,雪塵是真的如小甜所說,一點兒都不知道。不過,他說自己有種辦法,能跟殷得水聯系,他現在就試試看。
鬼門的一種術法,專門用于相互之間的聯絡。電話什麽的打不通,或者不接,但是這種方式,隻要體内有鬼門的道氣,就可以收到。
這時候,雪塵坐下來,捏出指訣。
一縷氣息,從他的掌心掠出,那氣息再化成一隻小鳥的輪廓,撲閃着翅膀,朝天空中飛了過去。
“它多久能回來?”我問。
“最多一個小時!”雪塵說道。
我點頭,然後,又問:“老雪,你有沒有聽說過龍骨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