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絲絲縷縷鑽入活動室,那燭光也是東倒西歪的,外邊也不知哪裏,傳來了一聲幽幽的貓叫,有些瘆人。
我掃了一眼牆角,發現那張黃符還在。我記得,何青剛才都已經交代過邬阿翠,讓她撕了,她還留着。
我就小聲問邬阿翠,黃符怎麽回事?
邬阿翠說:“我……我怕……”
何青輕歎一聲,一臉深沉,一副大師的模樣,說:“邬阿翠,你要是不撕了,你的忙本大師們可沒法幫。等你這黃符耗盡,你和你的孩子,陽氣也就被耗的差不多了,離壽終也就不遠了!”
何青的話夠狠,像是吓唬,可也算是實話實說。
如果王雙建的鬼魂再糾纏着邬阿翠,她早晚得陽氣散盡而亡。而邬阿翠的孩子,本來就體弱,恐怕還會走在邬阿翠的前頭。
邬阿翠被吓得不輕,蹑手蹑腳的起來,走到牆角,有些不情願的把張黃符給撕了。拿着黃符過來,在麻将桌這邊坐下,何青順手就把他手裏的黃符給拿了過去,直接放在蠟燭上點燃,燒了。
黃符化成灰燼,活動室的門口,立刻發出咣當一聲。
一陣陰風襲來,我都感覺,胳膊上起了雞皮疙瘩。
桌子上的蠟燭,被風刮的東倒西歪,差點兒滅掉。邬阿翠都快被吓懵了,想要尖叫,卻被何青一把給捂住了嘴。
等她冷靜下來,何青才松開。
邬阿翠四下看着,很害怕的樣子,還一直往何青那邊湊。
這時候,何青說:“來,打麻将!”
我看了何青一眼,問:“真打?”
何青挑了挑眉毛,一笑說:“當然是真打了,怎麽,小家夥,你不會連麻将都不會打吧?邬阿翠,你會嗎?”
邬阿翠點頭,我當然也會。玉泉村雖然偏僻,但也不算是太貧窮落後的地方,這麻将桌還是自動麻将機。
洗好麻将,我們開始打的時候,突然又是一陣陰風。我們這邊三家都拿完牌的時候,何青示意噤聲,然後,我就看到那麻将牌自己就動了。就好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把麻将牌拿過去,擺好。
很顯然,鬼就在我對面坐着,隻是看不見而已。
當然,這也是因爲我們之前的準備,我和何青擔心體内的道氣會對王雙建的魂魄産生壓制,所以,事先封了體内的道氣。現在,我倆對于鬼魂來說,那就是普通人。王雙建的鬼魂能坐下來打牌,自然也就說明,它并沒有發現異樣。
我和何青這種事見多了,不足爲奇,但是,邬阿翠就不一樣了。她看到麻将牌自己擺好,整個人都要吓傻了,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叫出來。
而就在這時候,王雙建那邊青煙袅袅,漸漸地,一個人就漸漸地出現在了那邊的空位上。
這時候,何青突然說:“小家夥,你跟邬阿翠換個位置,趕緊的,我還是覺得咱們對門更舒服一些!”
我一愣,何青暗中跟我使眼色。
邬阿翠捂着眼,根本就不敢看她旁邊的王雙建。聽到何青這話,那更是如釋重負,立刻站起來,我倆就換了位置。
我搞不懂,何青這是啥意思。這王雙建雖然是鬼魂,但是看起來也不吓人,也就那張臉在燭光的照射下,略微有點兒發青。
不過,換了位置之後,我就明白何青的意思了。
好家夥,掃了一眼王雙建,吓得我都差點兒叫出聲兒來。王雙建後背上有個大血窟窿,一看就是被啥東西給掏空的。除了這個之外,他那兩條腿也都沒了,就剩下半截兒,放在凳子上。
我估計,邬阿翠肯定沒看到這個,要看到了,肯定就被吓跑了。
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何青示意,我們就開始打麻将了。
邬阿翠那邊,都被吓懵了,每次出牌起牌都得何青暗中提醒,而且,那出牌都是胡來的。一連打了十幾局,幾乎每次都是何青赢,或者我自摸胡牌。連續輸了十幾局,這王雙建就有些坐不住了,他說:“老馬屁,今天真是晦氣,不打了,不打了,走喽!”
他的聲音幽幽,十分的飄,聽着就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這時候,何青沖王雙建那邊看了一眼,問:“王雙建,走,你這是要去哪兒?”
王雙建一愣,掃了何青一下,說:“當然是回家喽!”
何青站起來,朝着王雙建走了兩步,一笑,問道:“是要回家啊,那你家在哪兒,你還記得不?”
這話讓王雙建停住了,不再繼續往外邊飄,他摸着自己的腦袋,說:“不知道啊,我這怎麽就記不起來了呢!”
“你都已經死了,當然記不起來!”何青直接說出了真相。
“放屁,什麽死不死的,我活的好好的!前幾天我還回家,我堂客還有崽崽都在家裏,我……還抱崽崽了!”王雙建這麽說,顯得有些激動。看來,他的情況跟其他的鬼情況差不多,不知道自己死了,或者不認爲自己死了,回到村子以後,還按照以前的方式生活。
何青則是一笑,說:“前幾天回家,那你這幾天去了哪兒了?”
“這幾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我……我進不去門兒,就在村裏頭橋眼子底下過夜的,這不……對啊,這就是我家,你們這些人,怎麽在我家裏頭的?”王雙建好像是反應了過來,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詭異。
“你家,你這幾天怎麽進不來?”何青反問。
王雙建有些發愣,一臉迷茫。
這時候,何青啪的一聲拍到了桌子上一張黃符,我一看,是我畫的鎮魂符。奇了怪了,何青啥時候從這裏拿了鎮魂符,我咋不知道呢?
“因爲你家的屋子裏有這東西,這東西,就是防止像你這種鬼物進屋的。怎麽,你要不信,可以過來摸一下!”何青打手勢,示意王雙建過來。
王雙建好似想到了什麽,扭頭就跑。
何青微微矮下身體,快速的沖過去,一把将門給關上,還将那黃符給貼了上去。王雙建撞到門上,被彈回來,身上更是青煙直冒。
而這時候,一直都捂着眼睛不敢看的邬阿翠說:“兩位小哥,别,你們别殺我男人,他回來了,也沒想害我母子倆……”
邬阿翠說着就哭了,不知道是被吓哭,還是看到王雙建的慘狀才哭的。
“那就讓你男人乖點兒,要是再亂跑,就隻能讓它魂飛魄散,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何青冷聲道。
邬阿翠擦了一把臉上的淚,她咽了口唾沫,看着王雙建說:“雙建,這兩位都是外地高人,他們來是幫咱們村的。山裏頭的東西害死了那麽多人,他們來就是爲了對付山裏頭那東西,你要是知道什麽,就跟他們兩位說說,也算是給你報仇了……”
邬阿翠雖然害怕,幾乎都要躲到牆角了,但口齒還算利索,把話都說明白了。
王雙建看着何青,又看了看我,我就說:“你媳婦說的沒錯!”
王雙建想了想,說:“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不過,我能不能提個要求?”
何青一聽這話就來氣了,他道:“你不過一隻鬼魂兒而已,還敢跟本大師提條件,分分鍾把你打出屎……”
我立刻攔住何青,示意王雙建說。
王雙建看了一眼邬阿翠,說:“我……我以後能不能陪着阿翠,她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
我朝着他那邊走了兩步,說:“你現在是什麽,你自己應該非常清楚。人鬼殊途,你陪着她們母子倆,隻會害了她們的。不瞞你說,因爲你這段時間的糾纏,你媳婦和你孩子的身體都已經變得非常弱了,如果再糾纏下去,她們會跟你一樣,變成鬼的。”
“啊……怎麽會這樣?我……我沒想害阿翠,也沒想害崽崽……我……我該怎麽辦?”王雙建果然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沒想到,王雙建并沒有因爲自己的死,而産生怨氣。反倒是因爲,他媳婦和他孩子的存在,更加心存善念。
此時,我仔細地觀察了下他的魂魄,并沒有戾氣和怨氣存在,也真的是難得。
“你要做的,就是離開邬阿翠和你的孩子,早些入了陰宅,或者去陰間,等待輪回。這麽做,就是在保護她們。如果你們此生真的是緣分未盡,下一輪回,也有緣起的時候,更不必如此執着。”何青十分深沉地說着,我突然感覺他有些高大。
但是仔細一看,發現他是站在闆凳上說的。
正在這時,活動室的門毫無征兆地被敲響,外邊傳來一個聲音。
“雙建,不是說讓你帶阿翠和崽崽跟我一起進山嗎?怎麽到現在還沒動靜,山裏頭有金子,咱們一塊兒過去挖出來,夠吃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