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上來,連忙扶住我。
“催你奶奶的腿兒!”奶奶罵道,她一把推搡着那老頭把他給推到了大門外頭,三下五除二就把大門給從裏邊闩上了,她還沖着外邊喊:“舉頭三尺有神明,門上有門神,樹上有樹神,這院子你進不來,也不該進來,趕緊滾!”。
老頭被關在外邊還一直敲門,椿樹上那兩隻烏鴉也叫的愈發急促,真的是催命一樣,我聽得心煩意亂的。
“小姑娘,你趕緊帶張陽去蹲茅坑兒,把他褲子也給扒了!”從小奶奶都是直呼我全名,但她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有危險,她跟爺爺一樣緊張。
“啊?”小甜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可是她沒有猶豫,扶着我就往廁所那邊跑。不過,到廁所門口她就不好意思進去了,畢竟一小姑娘,奶奶還讓她脫我褲子,這有點兒過了,我就咬牙扶着牆進廁所蹲了下來,當然褲子也脫了,因爲直覺告訴我,這沒準還真能救命。
大門被敲的咣當作響,響了一陣子,也就漸漸地停了下來,椿樹上的烏鴉也撲棱着翅膀飛走了,而門外那老頭好像有點兒喪氣,他嘟嘟囔囔地說道:“管天管地管不住屙屎放屁,你這老婆子夠精明的,既然這樣,那我改天再來!”
很快,外邊也就沒了動靜,我身上的感覺也好多了,就是我腿都蹲麻了,從廁所出去,小甜連忙扶住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好點兒了嗎?”
我點頭,看到奶奶蹲在地上,一臉冷汗,也被吓得不輕,我趕緊過去扶奶奶,奶奶卻一把給我推開,還瞪了我一眼。她的反應,讓我一陣心酸。
正在這時候,竟又有人敲門,我們仨人都被吓了一跳。
“陽娃,咋還把門給闩上了,開門,是我!”沒錯,是爺爺的聲音,可外邊究竟是不是我爺爺本人,那就難說了。奶奶沒吭聲,讓我跟小甜趕緊回屋,她扒着門縫往外看,瞅了一陣子,松了口氣,把大門給開了,外邊的确是我爺爺,他帶着老煙杆回來了。
看到這倆人總算是能松一口氣了,之前發生的事,爺爺已經給老煙杆說過了,我又把剛才的事也跟他說了。老煙杆告訴我,那塊紅布叫血符,也就是催命符,幸虧我肩膀上那塊紅布被扯掉了,要不然有那塊血布在我身上,老頭恐怕不會那麽輕易離開。
“那老頭是啥人,我又沒招他惹他,他爲啥要害我?”我特别煩那老頭。
“現在還不清楚。”老煙杆說這話的時候倒是掃了一眼我爺爺。
“那……他是鬼嗎?”
“鬼都是人變的,有些時候,人跟鬼也沒啥區别。”老煙杆的一句話模棱兩可,又好像有着深意,他說完還掃了一眼小甜,也不知道他啥意思。他說完問我爺爺那塊紅布哪去了,爺爺找出來,老煙杆接過去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找房檐底下石臼裏的水給抹了上去。老煙杆說那叫無根水,紅布沾上所謂的無根水,竟開始滋滋啦啦地冒煙,燒黑了一些,顯現出一行字。
大紅棺材高高挂,新人不去舊人歸。
琢磨了一陣子,也沒搞清楚是啥意思,棺材咋會高高挂,還有新人舊人說的是誰呢?這個點兒都夜裏九點多了,老煙杆臨走的時候把紅布燒了,給了我一包紅色的粉末,叫神砂。神砂能辟邪,聽說以前他就用那東西救過我命,他交代我,要真碰上啥事就先用這個。而老煙杆今天到鎮上趕集,其實就是去置辦這些東西,對于最近所發生的這些事他好像早有預感。
我在想,難道真的是因爲我談了女朋友,接近了女人才惹下的禍?說實話,我不太相信會有這種玄乎的事,至少事情看起來沒啥必然的聯系。
躺下之後,我一直想着這些事,也睡不着。
大概到半夜的時候,我忽然聽到床裏邊的牆“嘟嘟嘟”的響,這是有人敲牆。我隔壁就是小甜的房間,半夜敲牆的不是小甜還能是誰?
我跟小甜談了半年,最多到牽個手,一直沒能更進一步。在大學寝室裏,住我旁邊那瘦猴老喜歡講跟她女朋友夜裏的點點滴滴,每次都聽得是心潮澎湃的,也不知道爲啥,在我這屋牆被敲響的時候,我突然就想到了這個。
“小甜?”我低聲問,我屋跟小甜的屋就隔一堵牆,隔音效果一點兒都不好,我聲音不大,但她肯定能聽見。
她嗯了一聲,過了一陣之後,她低聲跟我說:“張陽,你能不能來我屋,我有點兒怕。”
大半夜的讓去她屋,去幹啥?這是我意想不到的一句話,我承認我激動了一下,可又害怕爺爺奶奶知道,心裏邊是有那麽一些糾結,她立刻又輕聲說:“算了,我……啊……”
她叫了一聲,我心裏一緊,想着她出了啥事,蹬了條褲子就沖進了她屋,門竟是虛掩着的,我問:“小甜,咋了?”
“老鼠……”她低聲說,薄被子把自己給裹得緊緊的。
虛驚一場,農村老房子屋裏有老鼠太正常不過了,我跟她說老鼠不咬人,不用怕,正準備回屋,她卻叫住我:“張陽,我……我給你留的有地方,你再拿個被子好過來,我真的有點兒怕。”
如果說之前還有理智,現在我的理智已經被小甜的話給徹底澆滅了。
“我定有鬧鈴,你明天早上四點再回去。”她跟我說,從被窩裏把手伸出來,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很熱,我的也一樣。
“張陽,今天的事兒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給你……脫……脫褲子的……隻是……”她是個清純的女孩子,好像不知道該怎麽說,結結巴巴的,害羞的把整張臉埋在被子裏,月光淋在她的肩膀上,烏黑的發絲間有着那麽幾分白皙。
我心裏明白,小甜本就是個保守的姑娘,今天晚上之所以敢這麽大膽,叫我來她屋睡覺,這是她在向我賠罪,她說話那語氣就像個犯錯的小女孩。
“小甜,那都小事兒,你别多想。”我握着她的手說,雖然也很激動,甚至想把她的被子給扯了,可是,她這麽一心裏細膩的好姑娘,我絕不能乘人之危。
“張陽,我們在一起,不會……不會害了你吧?”她這句話也徹底把我從剛才那種狀态拉回了現實,我也在問自己,這麽做會不會出事?
說真的,我心裏也沒底,不過還是跟她說:“咋會呢,是不是我爺爺跟你說了啥?你别聽他的,他就是個老封建,那些事都過去多少年了,肯定沒事的!”我估摸着是爺爺找小甜談話了,爺爺還真是,他那麽做難道打算讓他孫子一輩子打光棍嗎?
她倒沒繼續說什麽,我再問她,她也沒話了,好像是睡着了。
不知道爲啥,我突然想起白天老煙杆的那句話,有時候人跟鬼也沒啥區别,他說完還看了看小甜,到底啥意思?難道他懷疑小甜?我一直睡不着,心裏頭亂糟糟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估摸着天也快亮的時候,小甜的手機響了,是鬧鈴,她也醒了,跟我說:“張陽,你該回去了,不能讓你爺爺知道你來過我屋。”
我自然是清楚的,要是爺爺知道我跟小甜同屋同床,他會立刻把小甜給趕走的。
我準備起身的時候,小甜一下子從後邊抱住我,她穿的薄,夏日的夜裏一陣陣的燥熱,她低聲在我耳邊說:“對不起,我還沒準備好……”
她說完在我的臉上輕啄了一下,很軟,棉花似的,然後,立刻回到了被窩裏。這算是補償,或者叫獎勵?
裹着被子,心裏美滋滋的,我小心翼翼地開門出去,跟做賊似的,生怕被爺爺聽到。
才剛四點多點兒,外邊天都開始泛白了,我剛到院裏就被吓懵了。以前秋天收玉米的時候,房檐下會挂着幾吊子金黃色的玉米,現在還不到秋收的時候,上屋房檐底下竟挂着一口大紅棺材,在我爺爺那屋門口的正上方。
大紅棺材高高挂,新人不去舊人歸,說的不就是這個嗎,舊人是誰,難道是我媽?
我都驚了,一聲慘叫,差點兒沒蹲地上。
爺爺睡的淺,他開門了,問我:“陽娃,大清早的,你這是弄啥?”他從屋裏出來,剛好站在那口大紅棺材的正下方,懸挂着的棺材也發出咯咯吱吱的聲音,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可他自己沒注意到。
“爺爺,你……你趕緊回去,别站那兒!”我心慌,嘴巴都有點兒不利索了。
“陽娃,到底咋了嘛?”爺爺問,可他還站在那不動。
這時候,隻聽得咯嘣一聲,吊玉米用的粗鐵絲扛不住,一下子就斷了,大紅棺材沖我爺爺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