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劉琰:“和驸馬相處還好?”
要換成以前,劉琰肯定覺得這相處就就相處呗,兩個人在一塊兒好好說話不吵架,那就叫相處了。
現在她可沒那麽單純了。
起碼她聽得出來,母後這相處二字裏面的意思可不止一層。
可是這叫劉琰怎麽說呢?
嗯,成了親和沒成親就是不一樣。
換成沒成親的時候,她小嘴巴巴的能把陸轶從頭說到尾,現在對着親娘,卻也隻能說:“還好。”
曹皇後忍着笑:“還好是個什麽意思?不滿意?”
劉琰覺得……是她自己想歪了,還是母後這話确實意有所指呢?
“就還行吧。”劉琰趕緊把話岔開:“母後,我不在你想我沒有?”
“想啊,怎麽沒想。”曹皇後沒說劉琰的轎子走了以後,她一夜都沒有合眼的事。
看女兒的氣色,她過得應該是順心的。
一面心酸,一面欣慰。
曹皇後問:“公主府可住得慣?缺什麽東西嗎?”
“不缺什麽。”劉琰小聲跟曹皇後說,新婚當夜他們偷跑出去,在河邊吃魚聽曲子,曹皇後聽了直樂,也沒訓她不該往外跑,反而說:“以後想出去玩,記得多帶些人。”
并不攔阻她。
大概父皇母後對她這輩子的期望,就是吃好玩好活到老,完全沒什麽大指望了。但奇怪的是,劉琰發覺,父皇和母後對驸馬的要求并沒有降低。母後并沒有對陸轶說“隻要你倆過得開心就夠了”,正相反,曹皇後跟劉琰隻不過說了那麽會兒話,跟陸轶說的話可多了。
弄得劉琰都以爲自己是撿來的,陸轶才是親兒子。
曹皇後沒多過問陸轶的差事——再是女婿,曹皇後也将規矩看得很重,前朝的事情她絕不過問插嘴,隻問了句他告了假的事,就轉開了話題,說起了家長裏短。
先問他,劉琰欺負他沒有。倘若劉琰恃寵生驕,讓陸轶千萬别委屈,不要忍着,一定告訴她,她替陸轶作主。
唔……劉琰不傻,她知道母後這話得反着聽。
母後這不是怕陸轶被她欺負了,明明是提醒陸轶,劉琰年紀比他小,又被寵壞了,倘若她有點小毛病,讓陸轶一定要包容體諒她才對。
如果他真敢計較,看曹皇後會不會站他那邊?
陸轶這麽精乖的一個人,劉琰都明白的事,他能不明白?
于是陸轶相當配合的對曹皇後表示,公主性情好,心地好,能娶到公主是他前生修來的福氣,倒是他有許多不足,還得公主多多寬佑他才是。
當然,原話說的要委婉動聽得多,反正大體意思是這樣沒錯。
曹皇後還提起了陸家的事。
“我聽說,你成親的時候,陸家一個人也沒去?”
陸轶倒不避諱這個話題:“是沒去,而且禮也沒送。”
曹皇後搖搖頭:“這樣不好。”
陸轶笑了笑說:“其實我倒覺得這樣挺好的。”
曹皇後語重心長:“你現在年輕氣盛,想事情難免怕麻煩,覺得隻要眼下痛快了就行。等你再過十年,二十年,就知道有些麻煩是避不過的。”
陸轶懂得曹皇後的意思。
他終究姓陸,他也不可能把自己身上陸家的血全割舍了。
就連他将來的孩子,還是要姓陸。
這還是因爲他娶了公主,腰闆硬了。不然的話,陸家那邊終究能壓他一頭。
百善孝爲先,他家裏那些破事兒又不能張揚得滿天下人都知道,他身爲人子,有失孝道,不會有幾個人站在他這邊。
說起來,陸轶做驸馬倒也有個好處。
世人總看不起上門女婿,驸馬這個身份,就差不多半隻腳踏進了上門女婿這道坎裏。即使是親生父母要管教成了驸馬的兒子,那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曹皇後沒有多說,隻說:“你心裏有數就好。”
曹皇後轉而問起他在公主府住不住得慣,廚子做的菜合不合胃口……
唔,這些事兒劉琰就沒想到。
當然了,成親時間那麽短,她也來不及想到這些。她自己還沒适應公主府的日子呢。
晚上入睡的時候身邊多了一個人,早上醒來總有片刻的迷茫,之後才能想起自己已經換了住處。
還有,她開始學着去了解和熟悉公主府的事務。
這些都算是小事。
大事是,她得慢慢習慣自己嫁人了這件事。
枕畔多了一個人的呼吸,有時候一翻身,她就碰着他了,或是他碰着她了——雖然現在他們是同睡一張床,但是劉琰總是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都快卷成一個卷兒了。
唔……她當然看見過了陸轶沒穿衣裳的樣子,一件都沒穿,把她吓了一跳,從那以後她總得讓陸轶把裏衣穿得齊齊整整的再上床。
這事讓劉琰很苦惱。
而且和其他事不一樣,她還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大姐姐不行,母後也不行。
也許……時間長了,就慢慢習慣了。
現在嘛,還是穿得嚴實點兒好。
除了晚上,其他時候劉琰覺得挺好,甚至比她能想象到的要好出許多。
這幾天他們沒怎麽出門,就待在公主府裏,把前院、後院,花園……全都走了一遍。
劉琰還沒有真實感,總覺得象是在别人家做客一樣。
隻是這個别人家她以前就看過圖樣子了,比較熟悉。
劉琰和陸轶在宜蘭殿用了午膳才告辭。
和出嫁那天相比,今天出殿門的時候她要平靜多了。
還是哭了。
陸轶走在她旁邊,沒勸她别哭,倒是遞了帕子給她。
劉琰接過帕子來按了按眼睛,把淚意硬憋回去。
出嫁那天人多,場面亂,她也慌亂,雖然有離愁别緒,卻沒有今天這麽鮮明強烈。
今天和陸轶這麽從宜蘭殿走出來,劉琰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就象……從身上切掉了一部分,還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到了車前,陸轶沒讓人擺腳凳,直接将劉琰打橫抱起,輕輕松松把劉琰抱到了車上。
他這一抱,周圍的人全看見了。
不過所有人都很識趣的裝木頭,沒一個露出異樣神情的。
驸馬和公主的事情,哪裏輪得到他們來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