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說什麽虛頭巴腦的理由,直接就說:“最近懶得動針線了,天氣暖和了再說。”
她說的是再說,陸轶卻直接敲磚釘腳把事情定下來了:“那說好了,開春給我做。”
“我做的那鞋……在屋裏随便穿穿還成,穿到外頭去怕是不行。”
劉琰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她做的鞋可能還算結實,不至于不能穿,但要說有多好看,那算不上。
陸轶就笑,不說話。
“你從父皇那裏來?”
“嗯,”陸轶對他的差事沒有多說,倒是看了一眼劉琰這兒堆了一地的東西。
“這些全是賀禮?”
一說起這個劉琰就頭疼:“是啊,其實好些人我根本不認識,也不想收他們的這份兒禮。”
或許旁人收禮斂财心安理得,占别人便宜從來都天經地義。劉琰不喜歡這樣,她不喜歡這種打着賀禮、壽禮名目的錢财往來。真是至親故舊,送就送了,劉琰也總歸會有還禮的時候。但是這些她根本不認識也沒聽說過的人送禮,她就隻覺得煩躁。
誰的錢也不是風刮來的,幹什麽掏腰包送厚禮給她?劉琰又不是人見人愛。
無非是有所圖。
但不管他們求什麽,反正劉琰不想給也給不了。
既然如此何必收下這些不知道什麽來路的禮物呢。
“這也沒什麽可煩惱的,禮單留下,禮物價值低些的可以留下,太貴重的原路退回去。”
“還能這樣?”
陸轶點頭:“若你覺得繁瑣,這事我來辦。”
劉琰總算找着人來頂缸了,笑着說:“好,這是你說的,那就交給你來辦吧。”
被陸轶這麽一提點,劉琰就讓人按禮單來篩選禮物了。
至于貴重禮物這個标準,也是陸轶提供的。
他說:“在京中置辦禮物,就以五品京官一月月俸爲準吧。”
劉琰想了想,反問:“那五品官兒一個月領多少俸祿啊?”
這問題是傻了點兒,說不定傳出去會和“何不食肉糜”扯上關系,但劉琰确确實實不知道。
陸轶特别想笑,硬忍着,忍的面紅耳赤的。
“對了你就是五品啊,你一個月領多少俸祿?”
陸轶實在忍不住,背轉過身去沖着門哈哈大笑。
劉琰覺得吧,好象自己是有些理不直氣不壯。
兩個人都要成親了,可陸轶還有好多事兒是她不知道。
比如他上差的衙門在哪條街的哪一處?
再比如,他當這個五品參判,一個月領多少俸祿,劉琰也從來沒關心過。
實際上,劉琰連自己有多少俸祿也搞不清楚。
俸祿不光是錢,還有其他各種份例,雜七雜八的,劉琰從來就沒有好好兒的把自己的俸祿單子看完過。
反正她也不靠那個過日子啊。她吃穿花用全沒沒有自己掏過腰包,人情往來也從沒用自己費過心。
一想到成親後這樣省心的好日子全沒了,劉琰頓時生出強烈的危機感。
這成家過日子,真不是一句話說說就了事的,實打實是要自己籌劃算計。
劉琰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沒了。
唉,成家真難。
陸轶出了這個主意之後,劉琰這裏頓時省事多了,從禮單上就能分出這份禮的薄厚,薄的留下,厚的原樣退回。
這麽一來幾乎沒留下什麽了。
劉琰先前還覺得納悶,不過馬上就明白過來了。
既然那些人送禮是想讨好,那在他們看來,總不能送個十文八文的銀子買來的小玩意兒,事實上連十兩八兩的東西都很少,大部分都是幾十兩,百兩往上的。
按着陸轶的标準,一個五品京官兒一個月統共才支領多少俸祿?
那這些價值不菲的禮物,這些人錢都哪裏來的?
這種禮劉琰是真心不想收。
收了晚上要睡不着覺。
連桂圓都十發驚駭:“竟然隻剩下這麽幾件了。”
平時常說什麽十不存一,現在這些禮物篩選過之後,簡直是百不存一。除了關系親近的人送的沒有挑出去,外頭人送的幾乎全都沒留下。
就那麽寥寥幾件了。
這幾件裏,有書畫,折扇,還有一些其他不算值錢的小東西。
而且就這麽幾件裏,還混着漏網之魚。
就比如那折扇。
雖然不是名貴材料,但是畫扇面的人卻滿有名氣的。李尚宮對書畫這上頭不精通,桂圓她們就更不用說了,所以覺得這折扇應該不值錢。
劉琰總比她們在這上頭強一些。
這折扇隻按材料論那不值幾兩銀子,如果把畫扇面的人的名氣算上去,這身價也不低了。
聽說從前有人拿二三百兩銀子求他畫個扇面,這人都沒答應。
當然現在這位才子已經不在人世了,所以他以前的書畫價值隻會更高。
“這扇子也退回去吧。”劉琰還看了一眼禮單上的名字,根本沒聽說過。
蓮子在一旁應了一聲,把這個也記在紙上。
真是人到用時方恨少啊。
劉琰以前覺得安和宮人不少了,可是真到有事的時候才發現人是真不夠用。
比如整理這些禮物,她身邊就沒個真正懂行的,隻覺得金玉古董之類的值錢,卻判斷不出一張書畫究竟價值幾何。
劉琰又拿起一個木盒。
這盒子上既沒包金嵌銀,也沒有拿錦緞包裹,看着簡簡單單的。
劉琰把盒子打開,裏面東西也簡單。盒内分做兩格,一格放着幾枝筆,另一格裏放着素色竹葉紋的箋紙。
這個放在外頭買,沒準兒也就那麽二三兩銀子。
豆羹看着都覺得奇怪。
昂貴的禮物見多了,看到真有人拿這麽便宜的東西送禮,這倒稀罕了。
劉琰打開盒子的時候就聞到一股淡淡的竹子香。
香氣是熏在紙上的,不離得近了聞不出來。
劉琰捧着紙微微出神,過了一會兒才問:“這是誰送的?”
蓮子趕緊把禮單遞過來。
倒是個認識的人。
王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