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林夙說沒大事,但肯定還是有事。
劉琰就擔心是不是父皇和母後有什麽事,萬一……
她一進宜蘭殿正殿的門,就看見曹皇後坐在殿中,端正莊麗,一如往常。
劉琰提的高高的一顆心這才放回肚子裏,一松勁兒,腿就情不自禁的一軟,身子一歪,還好桂圓趕上來扶住了她。
曹皇後朝她招了招手:“你看你,多大的人了還這麽冒失,過來坐下。”
劉琰過去挨着曹皇後坐下。
“你的手這麽涼?”曹皇後看了她一眼:“都和你說了,這天兒越來越涼,你出入穿衣務必當心。”
劉琰沒怎麽着,桂圓趕緊跪下來認錯:“都是奴婢辦差不經心,請娘娘恕罪。”
“行了起來吧。”劉琰先替她開脫了:“她挺盡心的,是我自己不想穿的太多,那麽沉,穿戴齊了路走不動了。”
被她這麽打岔,曹皇後也不會對桂圓問責了。
“身子是你自個兒的,你自己不愛惜,回頭别人也不能替你受罪。”
劉琰哪顧得上說這個,趕緊問:“母後,宮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爲什麽還驚動魯驸馬送我回宮啊?”
“也不是什麽大事。”曹皇後吩咐英羅:“給四公主端盞茶羹來,喝了暖一暖。”然後告訴劉琰:“瑞國公今天沒了。”
“嗯?”劉琰覺得自己可能是沒聽準。
“瑞國公沒了。”曹皇後又重複了一遍。
正好宮人端了一碗羹進來,曹皇後示意劉琰先用羹。
可劉琰這會兒哪有吃的心情:“不是說,瑞國公夫人一直病重嗎?”
前幾天劉琰還聽英羅說起這事兒來着,因爲這個,曹皇後心情還不怎麽好。
要傳死訊也應該是她的死訊,怎麽變成瑞國公沒了?
“是怎麽沒的?”劉琰追問。
應該不是什麽正常的原因,不然剛才魯驸馬爲什麽要護送她回宮呢?
“莫不是,遭人行刺了?”
曹皇後拍拍她的手背:“不是行刺,剛才你回來之前,闵宏來回報,瑞國公的死因已經查清楚了,是中毒。”
“中毒?那是誰下的毒呢?”
曹皇後搖搖頭,神情不大好看。
英羅在旁小聲說:“是瑞國公府的内亂,聽說原本這毒是下給瑞國公夫人的,誰知道被瑞國公誤服了。剛才先報來的是瑞國公的死訊,娘娘也是擔心這事兒怕是鬧刺客,所以讓人護送公主回宮來,現在已經查清楚了。”
劉琰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瑞國公府在京裏也挺有名。
人們總說子孫繁茂是福氣,如若照這個标準,那瑞國公可以說是太有福氣了。
他有二十多個兒子,十幾個女兒——這是現在還活着的數目。如果要算上沒養大即夭折的,還有沒有能夠生下來的,那怕不是要上百。
如此多的孩子當然不可能是瑞國公夫人一個人生的,瑞國公有過多少小妾,怕是他自己都說不清楚。有的跟他的時間很長,短的可能隻在他身邊待過幾天。
如此多的女人和兒女,瑞國公府裏哪天都不寂寞,天天都有熱鬧。劉琰記得就是去年,瑞國公還又生了個兒子,恰好這個月他還添了個曾孫呢。
說别家生内亂,劉琰還要驚異一下,但瑞國公府要生内亂,劉琰怎麽覺得一點兒都不意外呢?
瑞國公打仗是把好手,家事卻很糊塗,太過好色,禍根早就埋下了。瑞國公夫身子還康健的時候還能壓得住一院子牛鬼蛇神,她一不行了,瑞國公府就内亂頻生。
隻是讓人沒想到,死的會是瑞國公。
“唉,”劉琰歎口氣。
“你歎什麽氣?”
劉琰嘗了一口湯羹,蓮子羹清甜爽口,換做平時劉琰指定能用完這一碗,今天卻喝了兩口就放下了。
“父皇又要頭疼了,這事兒很丢人的,還得想法子掩蓋住。還有瑞國公府,那也是個爛攤子啊。”
誰說不是呢。
母女倆說話的功夫,有太監來傳話,說瑞國公夫人也去了。
她本來就是熬日子,瑞國公府早連喜木壽衣這些全準備齊了。
曹皇後聽下頭人回禀,說瑞國公夫人本來就撐不住了,又聽到了丈夫已死的消息,也終于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曹皇後默默出神,半晌才說:“知道了。”
劉琰輕聲勸:“母後别太傷心了,瑞國公夫人病了許久,受了那麽多罪,現在也算是解脫了。”
“是啊,她終于解脫了。”曹皇後摸摸女兒的臉,年輕女孩兒的皮膚是那麽緊實光滑,透着讓人羨慕又感慨的勃勃生機:“她隻比我大三歲,可是早些年日子不好過,等到不愁吃穿了,卻又天天過這樣的日子,去年見她的時候,看着象是比我大了十幾二十歲一樣,頭發都白盡了,臉上也全是皺紋。你說的是,她活着一直在受罪,走了倒是解脫。”
劉琰對瑞國公夫人并不很熟悉——她喜歡長得好看的人,瑞國公夫人長的可一點兒都不好看。就象曹皇後說的那樣,她未老先衰,但即使時間倒退三十年,她也稱不上美人。記憶中她總是闆着一張臉,一身诰命夫人的吉服穿在身上一點兒都不顯得慈祥富貴,正相反,她那模樣甚至顯得有些兇惡。
她說話聲氣也一點不柔和。
很奇怪,這個時候她居然能很清楚的回憶起瑞國公夫人的面容樣貌。
明明那是個連話都沒說過幾句的人。
晚上褪了鞋襪之後,桂圓才發現劉琰腳掌有一塊傷。
“公主,這是什麽時候傷着的?”
劉琰低下頭看看,一時間她竟然也想不起來了。
桂圓懊惱的說:“可能是下車的時候碰着了,奴婢竟然一點兒也沒注意。”
“我自己都不知道。”劉琰是真的沒注意。
先前是着急,後來聽到喪訊也沒顧得上。要不是桂圓說她腳傷了,她都沒感覺。
劉琰動了動腳趾:“沒事,不怎麽疼,也沒破皮。”
“這麽一塊青記,哪能不疼呢。”桂圓趕緊喚人取藥來,還要叫太醫,劉琰好歹是給攔住了。
就這麽點兒傷還叫太醫,太小題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