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裏不聲不響的流行起了荷葉裙。
福玉公主府春季裏辦了一次畫會,那天四公主穿了一件白绫短襦衫,素白無華,然後搭的是一條紅色的荷葉裙,那裙擺又闊又長,象是一大片散開的荷葉。紅色是最正最紅的大紅,裙擺處有金線平繡芍藥花。
再加上她還帶了個赤金鑲紅寶垂絲纓絡項圈。
這一身可以說俗也是大俗,雅也是大雅了。
衣裳不管好賴,關鍵是看誰穿。
那一天畫會之後,荷葉裙悄然無息的在京裏盛行起來。京裏大大小小的衣鋪、裁縫,繡娘們接活兒接到手軟,一條荷葉裙翻出多少花樣來,長的短的波浪邊兒的裙子做成了多層重疊的……至于繡花鑲邊之類那些就不用說了。
劉琰完全沒想起來自己穿過一次的裙子,在宜蘭殿看見進宮的姑娘裏八個人倒有五個穿了荷葉裙,還慢一步的問:“怎麽今年都穿這個?”
英羅隻是笑:“公主嘗嘗,這是才貢上來的新茶。”
劉琰對自己的親事不怎麽上心,但是她突然間發現了小哥已經到了待嫁……嗯,已經到了該成婚的年紀了,前頭三位兄長都已經成親有子,隻怕這會兒父皇母後已經商量過給他找個什麽樣的媳婦了。
劉琰特意去找小哥,悄悄的問他,是喜歡娴靜點兒的?還是喜歡活潑一些的?要漂亮的?還是端莊的更好?如果要飽讀詩書的才女,那也沒問題,她都能幫着打聽。
“真的小哥,你喜歡什麽樣的你就說,我一定……”
四皇子一臉冷酷的把她的臉給推開了:“話少的最好。”
劉琰的熱情一點兒沒被打擊到:“你要指望父皇給你找個合心的那不成,你瞧二嫂,再看三嫂,這不都是父皇給指的嗎?結果他們過得好嗎?你要是自己心裏有個大概的模樣,咱就按那樣的找。你要是喜歡圓臉的,結果父皇給你找了個馬臉的,那多糟心啊。”
“有這你樣的妹妹,父皇給我找個什麽樣的我都慶幸着呢。”
劉琰坐在一邊樂,四皇子低頭繼續寫他的字。
毛德能怎麽辦呢?
雖然他也想笑,可他得忍着。
他覺得四公主說得非常有道理,這男人看女人,跟女人看女人那是不一樣的,四皇子将來的正妻那也是毛德的主母啊,他當然不希望來個禍害。要是讓四公主幫忙看看,那多好啊。
當然皇上肯定是疼兒子的,絕對會給四皇子挑個好媳婦,可是皇上已經失手三次了。已逝的大皇子妃朱氏,那是個潑婦,活着的時候還賊小氣,送人兩張薄紙恨不得從人家身上割回五斤肉。二皇子妃馬氏,雖然馬家隐瞞她曾是六指這個不好查出來,但馬氏軟弱又特别偏聽偏信,一身小家子氣,皇上當時是閉着眼挑的兒媳婦嗎?
再說三皇子妃蕭氏,蕭氏本身是沒大毛病,忠烈之後,全家男丁都爲皇上的江山送命,就算算交換吧,人家這麽多條人命換個皇子妃的位置也換得到了。可問題是,蕭氏跟三皇子那是真過不到一起去啊,這夫妻倆過的是相敬如冰的日子,蕭氏從生下兒子之後,大概覺得自己身爲妻子已經盡了最大的義務,不必再忍受粗魯的令人厭惡的丈夫,反正這夫妻倆的日子過的是……唉,跟恩愛毫不沾邊。
到了四皇子這兒,毛德不能不擔心。
皇上他老人家是英明,可朝堂上英明不代表他老人家挑兒媳婦這事上也英明啊。
毛德在宮裏日子也不短了,深知道女人在男人面前,和在其他女人面前,那不是一張臉,要是自家皇子也娶個潑婦、又或是個沒主見的牆頭草,又或者來個蕭氏那樣同床異夢的,那真要了命啊。
唉,這可真是皇子不急太監急啊。
四皇子寫完這一張字,提起來看看,不太滿意,遞給了毛德:“拿去燒了吧。”
劉琰又湊了過來:“小哥,你跟我說說呗,我保證不跟父皇和母後透風聲,怎麽樣?就咱倆知道。”
四皇子不爲所動,劉琰一邊探頭探腦打量他的神情,一邊拿起墨條給他磨墨。
“水多了。”
劉琰低頭一看,真多了。
而且墨都沾到她袖子上了。
她本來磨墨就是個生手嘛,程先生雖然對她們嚴格,也沒到磨墨裁紙都要她們親力親爲的地步,她自己寫字都單有人給磨墨的。
毛德趕緊過來接手了這活兒,又讓人打水來服侍公主洗手。
四皇子将紙掀過一張,問劉琰:“倒是我想問問你,你想要個什麽樣的驸馬呢?”
這一回輪到桂圓她們耳朵豎起來了。
可不得關心嘛,公主嫁什麽樣的人,這也關系着她們的前程呢!
劉琰不太樂意,甩了甩指尖上的水珠,接過絹布擦手:“不知道。”
四皇子就笑了:“你剛才說的不是振振有辭嗎?怎麽到自己身上就不樂意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劉琰坐在一邊的短榻上:“反正什麽人也不會象父皇母後,象小哥一樣的待我好吧?”
四皇子頓了一下:“也不盡然,或許這世上有個人,能比我們待你的心更誠摯。”
“哦,”劉琰不怎麽抱希望:“可那個人在哪兒呢?”
這一句話,同樣問到了四皇子心裏。
他的親事也不會再拖了,說不定明日父皇就會下旨,給他指一個正妻,說不定再送個搭頭,連側妃一并指了。
可那個人,真能與他知心嗎?
四皇子深知女子在世上不易,不管父皇給他選一個什麽樣的妻子,他都會好好待她。
也許一開始兩個人是陌生人,但是相處的日子久了,真心……總能換來真心吧?
兄妹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劉琰往他身邊挪了挪,很無奈的歎了口氣:“人爲什麽要成親呢?”
四皇子摸摸她的小腦袋。
因爲世人都得成親,所以他們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