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琰聽着聽着就有些恍惚,她忽然想,再過個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她和劉芳大概還會這麽頭碰頭湊一起,象一對碎嘴老太太一樣東家長西家短的,叨叨個沒完。
這麽一想她就樂了。
劉芳也樂。
能讓她高興的事兒挺多,不過要說最讓她高興的,那還要數溱王府的事兒。
隻要那一家子過得不好,她就過得好了。
劉芳永遠忘不了她看到當年她娘陪嫁的镯子戴在後娘手上那事。
盡管這次她出嫁,溱王也補了她點嫁妝,可當年劉芳她生母留下的東西早就一樣不剩了。溱王補的這些,劉芳看都不想看一眼。
“劉毓從上次斷了腿就不大出來走動,不知道怎麽回事,聽說她腿好象沒接好,現在走路有點不自然。”
“是嗎?”自從上次劉毓的事情之後,劉琰也沒再見過她了,也沒聽說她腿傷的事。
“嗯,我也是聽旁人說的,太醫說當時她腿傷之後就給關了起來,雖然有人給她治腿,但是她自己總是哭鬧,嫌疼,後來好象還生了旁的病,誰知道呢,反正最後她能下地的時候,走路就顯得有點跛。”劉芳提起她倒不是專爲說她的腿:“溱王府給她找了婆家,好象也要嫁到京外去。”
“是嗎?”劉琰有些意外:“嫁到哪裏?是什麽樣的人家?”
她和劉毓沒什麽交情,純粹是有些好奇。
劉琰所認識的劉姓姑娘,嫁在京裏的居多。沒人願意遠離京城。在這些姑娘看來,京裏是天下最富貴繁華的地方,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應有盡有,除了京城,其他地方全是窮鄉僻壤,誰想不開會放着好日子不過去外頭受罪呢?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心疼女兒的父母,也不會願意女兒嫁得太遠的,這一遠了就難通音訊,女兒在婆家過得不好,受了欺負,或是病了,出了事,娘家父母連個信兒都得不着。
“聽說要嫁到渠州吧。”
劉琰聽說過,那兒離京城五六百裏地呢。
“那劉毓能樂意?”
劉芳露出個諷刺的笑:“她樂不樂意有什麽要緊?溱王反正拿定了主意,女兒嘛,反正是賠錢貨,無所謂嫁得遠近,反正嫁得近了她也沒什麽好處給娘家,嫁得遠了沒準兒還省了很多煩惱呢。”
“那溱王妃呢?”
溱王妃能樂意?
“她是不樂意啊,可那又怎麽樣?”劉芳說:“她說話現在可不大頂用了,溱王說劉翠也是郡主,她也嫁到京外去了,劉毓怎麽就不能嫁了?溱王妃固然疼女兒,可是兒子才是她的依靠,她怕再和溱王争執下去,溱王真敢休她,連帶着兒子的世子之位也難保,所以這事兒她也就認了。”
劉芳以前很憎厭劉毓,尤其是她居然想讓馬車驚馬,如果真讓她辦成了,劉芳和劉琰兩個非死即傷。
當時劉芳活吃了她的心都有。
但劉毓被打斷腿關起來之後,劉芳對她的恨意就慢慢消減,到現在她提起劉毓來都沒多少感覺了,象是在說一個與己無關的陌生人。
因爲上次的事情劉芳終于看明白了,即使沒有劉毓、沒有現在的溱王妃,溱王一樣不會善待自己。
世人都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可劉芳覺得不對,這話得倒過來說。明明是有了後爹才有後娘。後娘剛進門的時候,折騰她的膽子并不大,但是當她發現,她做了這事兒之後,丈夫也好,婆婆也好,都無動于衷,連象征性的指責都沒有一句,她的膽子就大了,行事越來越肆無忌憚。
劉家沒幾個人在乎劉芳的死活,反正不過是個賠錢貨。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劉芳對溱王妃和她的兒女就沒那麽憎恨了。
劉毓現在的境況還不如劉翠那時候呢。
聽說溱王沒給她預備什麽嫁妝,溱王妃想替女兒多争取一些,溱王就說,反正這個丢人現眼的東西他不會厚嫁的,溱王妃要是不舍得可以自己用私房貼補,反正她攢私房挺多年了,她想貼給女兒還是将來留給兒子随便她。
一聽到兒子,溱王妃又猶豫了。
女兒她是心疼,可她将來是要靠兒子的呀。要是兒子因爲她給女兒貼補,心裏怨她,将來不孝順她,她可怎麽辦?她将來靠誰去?
說到這裏劉芳更樂了。
瞧,這還是親母女呢,到了緊要關頭,還不是要先顧自己。
劉芳陪劉琰說了好一會兒話,在安和宮用了午膳才走的。
她能說話的人也不多,跟劉琰說話最舒服。兩個人之間沒什麽不能說的,世人講究孝道,她就不能跟這麽興災樂禍的說自己生父後母一家子的事,哪怕是福玉公主,也會教訓她幾句,不會象劉琰這樣,全然站在她這一邊。
再說劉琰嘴也緊,跟她說了什麽,她可不會一轉身就給說出去了,轉天就傳得滿城風雨的。
可惜劉芳的好心情沒持續多久,等趙磊回府,衣裳還沒換下來,劉芳就聽他說了件事。
今天趙磊碰上溱王了。
過年時各家王府親貴都給皇上送了年禮,趙磊送的就是自己精心繪制的一副畫,并不是什麽萬裏山河啊,聖世太平之類的畫,照劉芳看這畫是不錯,但不适合做年禮。
畫很簡單,就是竹子。劉芳覺得竹葉蕭蕭落落很好看。
但再好看也不能說這張畫喜慶吉祥啊。
偏偏這畫送上去之後,皇上挺喜歡的,還讓人挂在書房的牆上。
這一下趙磊名氣更上一層樓了。
劉芳覺得皇上這純粹是看在趙磊的驸馬身份才給這麽大面子,但是這麽一來,趙磊身邊的人比以往多出許多,讓他煩不勝煩。
一些不熟的人,不熟的應酬趙磊能推就推了。可是今天遇見溱王,溱王叫住了他跟他說話。
趙磊知道劉芳與溱王根本不象是親父女倆,從兩人成親到現在,劉芳從來沒提起過要去溱王府看看,一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