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尚宮愣了下:“在宮裏長住?”
要是爲了他們喪母,暫時住一陣子倒也不奇怪。
可爲什麽是長住呢?終究他們有自己家……
“自然是長住,這個不會弄錯的。”王太監說:“現在是暫住在宜蘭殿裏,不過已經有消息了,說要把東苑這邊收拾出一處宮室來給他們住。馮姐姐你想想,要隻是暫住些許時日,十天半個月的,哪還用得着單收拾宮室啊。”
“是了,那看來是長住了。就是不知道,要将小郡主他們安排在哪兒?”
“這個還沒定,可能會把大公主留下的宮室稍稍整理一二就行了,畢竟那兒又寬敞,位置也挺好。天這麽冷,其它宮室就算收拾出來,一時間也不好燒地龍取暖。”
“說得是。”
送走王太監,馮尚宮進來向五公主回話。
以前她總覺得,有些事兒公主不必知道,一來公主年紀還小,二來宮裏這些爾虞我詐的事情說起來太兇險驚人,怕是反而吓着公主。
可這些事兒現在也不用瞞着,麓景軒都落到這一步了,還有什麽好怕的。
公主也不是以前那樣驕縱任性的樣子了。
五公主放下筆,可晴趕緊把熱茶遞過來。
捧着茶盞一時不喝也能暖暖手,屋裏雖然燃着炭盆,五公主身上也穿得暖和,可她素來體質就是這樣,一到了冬日裏就手腳冰涼,寫一會兒字,執筆的手就冷得很,得趕緊歇一歇,暖一暖。
“先送進慈恩寺?”
馮尚宮應着:“是,王公公是這麽說的。”
說這話的時候馮尚宮心裏不是不失望的。
本來想着要是大皇子的妃的喪事要好好辦,要出殡下葬的話,自家公主說不定能借這個機會出去。畢竟……這畢竟是生死大事,朱氏是長嫂,與其他人地位不同,不讓公主出去送一程,有些說不過去。
可眼下……既然朱氏現在并沒下葬,馮尚宮的盤算自然落空了。
“你說,是皇後留紋兒和琪兒他們倆在宮裏長住?”
“這樣的事情皇後娘娘不會自己就擅自做主的,想來也是皇上的意思吧。”
五公主捧着茶盞好一會兒沒說話。
“五公公還說什麽了?”
馮尚宮放低聲音,斟酌着把朱氏被一個丫環害死的事情說了。
可晴驚駭的睜大了眼:“姑姑,大皇子妃竟然是被毒藥……”
馮尚宮白她一眼:“噤聲,你那嗓門兒再大點,門外頭的侍衛都聽得一清二楚了。這種事情,是能大聲說的嗎?”
可晴趕緊應着:“是是,奴婢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五公主手裏的茶這半晌沒喝,這會兒才回過神來想喝一口,可晴趕緊攔着:“公主,别喝涼茶,看回來肚子疼,奴婢再去換盞熱的來。”
茶是換了熱的,馮尚宮和可晴也退了出去,畢竟麓景軒缺人手,總有活兒要做。茶換了,五公主卻喝不下去了。
若不是聽到馮尚宮說出這事兒的内幕,她怎麽能想到會有人這麽有心計,将毒藥下口脂裏頭。口脂這東西人人都要用,到了冬日裏怕嘴唇幹裂,塗的尤其比其他時候還要厚重。這一喝水,進食,難免要吃一些進肚子。
這世上的聰明人真多啊。
可是爲什麽聰明本事都用在了這上頭?
朱氏一個大人都被人算計,死的這麽慘,皇上皇後一定是皇子府裏不太平,紋兒和琪兒兩個小孩子更無力自保,所以才要把他們留在宮中的。
五公主在屋裏坐不住,總覺得有什麽東西憋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索性出來走走。
以前她隻覺得麓景軒地方小,恨不能換一個更大些、更華麗些的地方住。可是現在被關這裏,卻覺得這兒空曠得很。
可能是人變少了,也可能是因爲到了冬天,萬物肅殺凋零,看着格外冷清。
她不喜歡朱氏,朱氏粗魯潑辣,說話行事一點兒不讨人喜歡。别家的嫂子都要讨好小姑子,偏朱氏覺得公主們遲早要嫁出去,會變成外人,自己才是真正的皇家人,公主們以後還要讨好她才是。
這麽一個人,誰會喜歡她啊。
可是五公主也沒想到朱氏會這麽死了。剛聽到的時候還以爲是訛傳,抄經抄到一半時還想着會不會有人再來傳話,告訴她經不必經抄了,朱氏其實沒有死。
可是現在她知道,朱氏确實是死了。
紋兒和琪兒兩個以後和她一樣,都是沒娘的孩子了。就算還有親爹在又怎麽樣呢?即使皇上皇後願意多加照拂,那也不一樣了。
沒娘的孩子日子有多難過?哪怕有錦衣玉食,呼奴喚婢,可是心裏頭的苦楚,去和誰說呢?
這個年過得凄凄慘慘,冷冷清清,原先的許多熱鬧布置都派不上用場了,上元也沒有象往年一樣熱鬧的過這個節,放焰火、猜燈謎這些都省了,正月十四那日,曹皇後讓人做了些花燈,劉紋、劉琪一人得了一盞花燈,東苑這邊,三位公主也一人得了一盞。
芳蘆殿得的是一盞桃花燈,安和宮得的是金魚燈,禁足中的麓景軒得了一盞生肖燈。花燈是匠人精心制作,用料雖然說不上有金名貴,但是裏面的燈燭燃起來之後,在夜間看着流光溢彩,确實十分喜氣吉慶。
“這燈真好看。”劉琰輕輕撥了一下魚嘴邊的須子。魚眼睛那裏做的很有巧思,燈燭燃起來之後,魚眼睛竟然會動,一眨一眨的。
銀杏吓了一跳:“這是怎麽回事兒,它居然會動?”
雖然劉琰自己不會做燈,但是雜書看得多,這裏面的道理懂得一些。
“應該是和孔明燈一樣,因爲裏面燃了燭火,熱氣催動的吧。”
“公主懂的真多,奴婢還以爲是這魚要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