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如此,李峥也得守孝,沒有個祖父孝期議親的道理。真要如此,耽誤的時間可不短。
父皇和母後這兩年一個接一個的嫁女兒,喜事辦的很順手,熙玉公主既然嫁了,接下來就是劉芳。即使劉芳自己想再往後拖延,想來母後也未必會答應。
畢竟……連年戰亂之後丁口銳減,現在天下丁賦田畝大略清查過一遍。現狀如下:人少,田多。
既然人少那怎麽辦?那沒成親的趕緊成親,成了親的趕緊生孩子。前朝本來就有男女逾齡不婚要繳罰金甚至強制婚配的一條法令,不過後來沒人認真去管了。現在本朝又把這一條兒撿起來。既然如此,那皇家總不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既然要鼓勵男女婚配生育,那自家的公主們總不能留在家裏不出嫁吧?
大公主那是沒辦法,姻緣很不順當,現在總算是嫁了,而且已經懷孕,算是大好消息。二公主呢,她的婚姻更多的結給旁人看的,也算平安順利。
三公主的年紀也不小了,定親事,備嫁妝,再命司天監定個吉日,一來二去的也得一年功夫吧?所以是耽誤不得了。
四皇子想到這兒,趕緊打住思緒。
這些兒女情長啊,婆婆媽媽的事,他又管不了,也不能管。
劉芳的模樣,顯然對李峥的情形很關切,可四皇子卻不接她的話了,自己從小櫃下面抽出一本書來翻開。
他本來不在搖晃的車上看書的,有時候坐車乘轎倘若不想白白浪費路上時辰,就在心裏默背一遍近日學的詩書經賦。這會兒拿本書其實也沒看,隻是做做樣子。
免得劉芳再提李峥的事,或是打聽情況,又或者想見他一面,說不定還想傳封信之類的。
那他應也不好,不應也不好。
不如用看書擋了。
劉琰呼呼大睡,根本對車裏的情形一無所知。
等她迷迷糊糊要醒的時候,還沒睜開眼,先聞到一股特别的,酸酸甜甜的味道。
她鼻子動了動,又用力吸了一下。
旁邊有人笑了:“看樣子是要醒了。”
銀杏連忙過來服侍:“公主醒了?”
劉琰醒的特别快,人初醒的時候總得迷糊那麽一小會兒,然後才會真的清醒。
可這會兒一股好聞的甜香味兒直往鼻子裏鑽,她的瞌睡蟲全給趕跑了,饞蟲卻是都被勾了起來。
“這什麽味兒?”
銀杏和蓮子都笑了。
銀杏說:“公主,這是梅子釀的香味兒。”
“梅子釀?”
“回公主的話,這裏是冷梅觀,觀裏做的梅子茶、梅子釀,梅子幹什麽的都特别有名氣,四皇子今天同人說好了,帶公主們來嘗嘗已經埋了三年的梅子釀。還有,今天觀主親自入廚給公主們燒飯菜,這素齋平時可是吃不到的。”
劉琰接過熱手巾擦了臉,樂孜孜的跟着銀杏出門去。
冷梅觀這名字恍惚聽人提起過,隻是想不起來是誰說的。管他呢,東西好吃才最要緊。
劉琰出來的時候,四皇子正拿着一把紫竹的酒提子從一個壇子裏頭打酒,劉芳一臉饞相端了隻酒碟在旁邊等着。
劉琰一個箭步蹿到跟前:“小哥小哥,給我嘗口。”
劉敬看着她直搖頭:“瞧你這樣子,那邊有酒碟,你自己取一隻來。”
這梅子釀果然和以前喝過的那些果酒,果露的味兒不一樣。帶着濃濃的梅子香,味道醇厚,微甜不膩,喝起來稠稠的,滑滑的,既不苦也不澀。
當然裏面也能嘗出酒味。
那是一股綿長甘純的味道。
“好喝吧?”劉敬笑着問:“這不是市面上賣的那種調出來的酒,純粹是釀酒的功夫。别看這酒不辣,可不能多喝,否則也是會醉的。”
“這酒味兒真好。”劉琰抿着嘴出了一會兒神,感覺不大舍得張開嘴,一張嘴這嘴裏的香味兒就散了,怪可惜的。
“嗯,這釀酒是觀主家傳的方子,聽說蕭家的酒曾經很有名氣,現在也沒多少人知道了,我也是從一個朋友那裏聽說來的,今天特意帶你們來嘗嘗。”
劉琰好奇的問:“跟誰聽來的?”
劉敬笑笑說:“跟陸轶。”
“小哥你又和他見過面嗎?”
“因爲他那冊遊記的事情,又見了一次,”劉敬難得看一個人那麽順眼。旁人要和他說正經事,他難免心中防備。要是和他說些風月閑逸之事,他又容易膩煩。唯獨陸轶不一樣。
後來劉敬想了想,他對陸轶有幾分羨慕,又有幾分向往。
陸轶做的事情其實也是他想做的。
如果他不是皇子,身爲家中最小的兒子,又沒有繼承家業的壓力,天下之大哪裏不能去?象陸轶說的那樣,賞盡世上景,嘗遍酒中珍,這種日子誰不喜歡呢?
他去不了的地方,陸轶去過,他看不到景色,在陸轶的筆下一一看到了。
所以劉敬特别想把陸轶的遊記給印出來,讓更多人看見。
因爲這世上的人身不由己的太多了,這本遊記應該會有人同他一樣喜歡。
這冷梅觀也是陸轶推薦給他,并且替他向觀主說了話,不然的話,這冷梅觀素來不接待外人,隻是一處避世清修之所,縱然是皇子、公主這樣的尊貴身份,人家說不搭理也就不搭理了。
劉敬抿了一口梅子釀,不得不佩服陸轶的交遊廣闊。
“這麽好的酒幹嘛不賣啊……”劉琰恨不得把酒碟也舔舔幹淨,不過總算她還記得自己是公主,礙于面子,戀戀不舍的把酒碟放下:“要是有得賣,豈不是可以常常喝到了?”
“别人總有不得已之處。”劉敬說:“能嘗到這一回,已經是難得的福氣了。”
也是,做人不能太貪心了。
再說,真是天天有得喝,或許就不會象現在這樣喜歡了。
“對了,聽說中午還有好吃的?”
“快了,再等上那麽一刻鍾就行。”劉敬吩咐毛德:“你讓人去門口看看,要是陸公子來了趕緊進來回禀。”
毛德應了一聲快步出去了。
劉芳嘗酒嘗得也是一臉陶醉,這會兒有點意外的問:“陸公子也來?”
“不光他,還有趙磊。我們是奔着酒來的,他們聽說是奔着一張畫的。觀主有一張古畫,趙磊聽說了以後心癢難耐,再三央告了陸轶替他說話,觀主答應讓他來觀看臨摹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