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歹知道丈夫管教女兒不會象管兒子一樣狠揍一頓然後再說,訓斥就訓斥吧。
那功課做的确實不象樣子,曹皇後也看不過去。
英羅安靜的給曹皇後端了藥過來。
這個夏天曹皇後身子也不大好,操心的事情太多,天氣又熱的出奇。可别人不舒坦就能躺下稱病,曹皇後這裏卻沒那個命享清福,帶着病也得操持裏裏外外一大攤子事。
英羅心疼自家娘娘,可她一個宮女,除了盡心伺候,别的也做不了什麽。
曹皇後端起碗來一飲而盡,英羅接了空碗交給綠羅,又将水杯和漱盂端過來。
東側殿裏還傳來皇上的聲音:“你雖然你是個姑娘家,将來不圖你做出一番多大的事業來,可你也不能天天混吃混喝混日子吧?讀書可令人明理,知道是非好歹。”
劉琰沒少挨訓,訓她也作用不大,皇上顯然也明白,訓了一頓,自己挺累,看女兒還是不疼不癢的,他反而氣笑了。
“回去,把你這份功課重寫一遍。以後你們每次功課程先生都會送來,要是再寫的這麽潦草敷衍,朕就隻能讓你重寫。你要願意一直寫字不能出門,那你就繼續不用心吧。”
劉琰還能說什麽?
她爹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看來以後功課不好好寫,就别想出宮去玩。
以前還有二姐幫她,二姐眼看也要嫁人了,以後她可不就隻能靠自己了。
不過,劉琰還是好奇,到底父皇說的你們是誰?除了她之外,還有誰的功課敷衍潦草了?三姐?
不會,三姐其實不是父皇母後親生的,她是二伯的女兒。雖然現在養在宮裏,但父皇母後對她顯然要客氣一點。她的功課就算潦草一點,父皇也鐵定不生氣。
要說劉雨嘛,雖然劉琰不喜歡她,但是不得不承認,劉雨好勝,處處都想争先,她在功課上還挺用心的。
那就不是她們,是哥哥們?
小哥腿傷未愈,二哥還在廟裏,大哥呢,從成親之後就不去書堂念書了。
難道是三哥?
噫,感覺這個答案一點都不讓人意外呢。
三哥那腦袋,據以前一位書堂的校書博士說,那裏頭裝的都是豆腐渣,書也讀了幾年,到現在一篇最簡單的述記也寫不出來,能記得、會寫的字連大帶小全算上大概有個二三百?這些字還都是那些筆劃少些的,筆劃稍多一些,他就開始分不清楚了。劉琰親眼見過,他把東和柬就搞錯過,這還是天天常見常用的呢,其他的就更不用說了。
其實父皇和他較勁幹嘛啊?再生氣也是白搭,想要三哥在讀書上頭開竅,除非他再投次胎才有可能。有和他生氣的功夫,幹點什麽不好?
結果現在父皇生氣,連她都跟着挨訓。
劉琰高高興興來的宜蘭殿,走的時候闆着一張臉。
能高興得起來嗎?回去還得重寫功課。
桂圓快步跟在後頭:“公主,公主,乘辇回去吧?”
“不坐。”
劉琰這會兒不想回去。
一回去就得開始做苦功,她甯願在外面多逛一會兒。
“去錦秀閣吧。”
按說劉琰并不喜歡上課,更不喜歡寫功課,但她其實不讨厭書。
她不喜歡那種什麽經史子集的聖賢書,不但不喜歡,有時候還很厭惡。書上說的那些大道理,教人必須這樣做,必須那樣做,不聽這些話就是不遵聖人言,是狂悖,是禽獸,簡直不配爲人。
有時候程先生在上面念書,劉琰就在下面腹诽。
聖人真說過那些話嗎?那些話真是後來人解釋的那種含義嗎?合着學了、遵行了聖人言才配爲人,那聖人出生之前世上的那些人呢?全不算人了嗎?
可是除了這些書,其他的書還是很有趣的。
劉琰還見過一本講怎麽做花燈的書,那上面還有許多漂亮的花燈圖樣,上面寫了要用什麽材料,一共要多少工序,還有幾首爲花燈做的小詩,寫的好極了。
不過後來劉琰找不見那本書了,她一直疑心是不是劉雨把書拿去,或是藏起來了,或是毀掉了。總之,她和劉雨從小就不對付,能讓她不高興的事兒劉雨都樂意幹。
錦秀閣裏有不少閑書,劉琰也不知道這些書都是從哪裏來的,爲什麽會存在錦秀閣裏,但是她很喜歡錦秀閣這個地方,這兒安靜,自在,哪怕是書存得久了那股有些陳腐的氣味她都不覺得讨厭,甚至還覺得這味道挺好聞的。
常有人愛标榜自家是書香門第,劉琰覺得,書香兩個字大概就是從這來的。家中存着許多書,而且存了許多年,人常沉浸書中,滿腹文采,才能配得上這兩個字。
公主要去錦秀閣,桂圓倒不反對。
總比想去旁的地方好,要是去禦花園,路又黑,高低不平的,又有石頭又有湖水,那才叫人不安。
去錦秀閣挺好,安安靜靜的翻翻書,太太平平回安和宮去,多好。
光聽宮室的名字就知道皇上皇後對四公主有什麽期待了。
有些天沒來,錦秀閣還是老樣子。這裏的時間象是凝固不動的,讓人覺得大概幾十、上百年前,這裏就是這樣。再過個十年、百年的,這裏仍然還是這樣。
而且這裏格外安靜,靜得不象是在宮城中,倒讓人覺得象是到了荒野裏一樣。
來開門的還是上次陪劉琰說話的那個中年太監,見是四公主來了,趕緊讓人去取鑰匙開門。
“公主殿下這會兒過來是要找什麽書?奴婢讓人取書目錄冊過來,好方便公主查詢。”
“不要緊,不用折騰了,我随意取兩本書就行。”
劉琰說着話的功夫,總覺得自己聞見了好象不同于書香的另一種氣味。
味道挺淡的,不過她鼻子一向很靈。
象是酒味。
今晚在宜蘭殿父皇都沒有飲酒,來這裏之前的路上劉琰也沒聞見這氣味。
多半是在值守錦秀閣的侍衛或是太監偷偷喝酒了。
這當然是觸犯宮規的,但是劉琰并不打算追根究底。
沒誤事就行了,不用爲了一口酒就把人治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