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翼晨極度專注,手法迅捷,在蟲卵經血行擴散之前,就挑出了大多數蟲卵。
鄭翼晨讓劉敏娜拉大拉鈎的角度,又發現了幾粒因視線問題而遺漏的蟲卵,位置正好位于一條破裂的細小血管附近。
他沖劉敏娜笑了笑:“再撐一下,這是最後幾粒蟲卵。”
劉敏娜點點頭,拉鈎的手一動不動,十分平穩。
就在這時,那病人突然發出聲音,扭動了一下身子。
這一動,讓幾粒蟲卵的位置越發靠近血管,劉敏娜更是不敢亂動,唯恐稍微一松懈,引發連鎖反應,讓蟲卵進入血管之中,讓鄭翼晨的一切努力都付諸流水!
病人張開了雙眼,眼神渙散,意識處于模糊狀态。
三人之中,劉敏娜針刺水平最低,負責的也是最爲簡單的麻醉止痛,可她到底水平有限,病人一動,就代表針刺的麻醉效果逐漸消退了。
要解決這點,也很好辦,隻要在頭上的穴位再行一次針刺手法就行,隻是劉敏娜要拉鈎,袁浩濱專注于止血和加強衛氣防止手術感染,唯一能騰出手來的人,就隻剩一個鄭翼晨了。
鄭翼晨正要放下手中的器械去行針,突然一隻手伸了過來,拇指和食指撚住病人頭頂的毫針,輕輕撚轉,緩慢行針,不一會兒就給所有的毫針行了一遍氣。
這一行氣,頓時立竿見影,病人雙眼重新閉上,又恢複了昏睡的狀态。
鄭翼晨擡眼一看,認出這人是韓醫中的一人,那個從來沒有出手過的樸無邪。
樸無邪見鄭翼晨三人需要幫忙,頭腦一熱,就忘記了和金振恩說好的隻看不幫忙的約定,給病人麻醉止痛。
他出手之後,這才醒覺,誠惶誠恐的道:“千萬别跟我大師兄說我出手了。”
說完趕緊後退,直退到屏風邊上。
鄭翼晨也無暇他顧,将注意力重新放在蟲卵之上,手腕交替連環的抖動,挑出了最後的幾粒蟲卵。
場外的人各懷心思,都靜靜的等待着手術結果,足足過了一個小時之後,鄭翼晨開口說道:“好了,外面的人,把屏風撤去,準備好擔架。”
立刻就有幾人搬走了屏風,屏風撤去之後,映入衆人眼簾的,是鄭翼晨他們三張燦爛的笑顔,以及病人雖然蒼白,但是神志清晰的臉龐,而樸無邪則離四人遠遠的,假裝吹口哨,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衆人一看那病人神志清明,哪裏還有半點重傷垂危的模樣,無疑證明了鄭翼晨的手術治療方法确實卓有成效,都一齊驚歎出聲。
鄭翼晨幫忙把病人擡上擔架之後,那病人握着她的手緊緊不放,口中說着幾句日語,鄭翼晨雖聽不出他說的是什麽話,但從他的表情也聽得出,他是在感謝自己。
鄭翼晨笑了笑,用華夏語淡淡的道:“不用謝我,我隻是做了一個醫生應盡的義務。”
鄭翼晨對擡擔架的人囑咐道:“把這個人送到中醫院去好好調理。”
他說話之際,不忘重重強調了中醫院三個字。
那病人被人擡着,經過了韓醫一方的人面前時,還露出了怒容,罵了幾句八格牙路,顯然是氣憤他們拿自己試藥,險些害死了自己。
尹惠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低下了頭,不敢與病人的目光對視。
場外衆人一個個都是合不攏嘴,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如夢初醒的露出激動的表情,大力地鼓起掌來。
雷鳴般的掌聲,掩蓋不住他們對鄭翼晨的溢美之詞,如果不是現場看到,實在是難以相信,半個多鍾頭前,也是同樣的一批人,對鄭翼晨卻是惡言相向,還吵着嚷着要報警抓他。
他們已經被鄭翼晨神乎其技的外科醫術徹底折服,心中的天平,已偏向于中醫。
中醫用外科手術救人時,韓醫隻能作壁上觀,做不了什麽,而且這個簍子是韓醫捅的,中醫是在給他們擦屁股,也證明了中醫不止醫術勝過韓醫,就連醫德醫風,也是遠遠超過。
“中醫,中醫,中醫……”
不知誰先開了口,很快就有人應和,中醫二字,響徹了偌大廣場。
中醫方的代表們,個個都臉上有光,與有榮焉,這一個月來被韓醫打壓的厲害,今天終于有機會揚眉吐氣了。
一切的轉變,自然要得益于鄭翼晨這個人了。
别說是中醫代表,包括丹波義經在内的日醫們,又何嘗不是對鄭翼晨暗自感激,如果不是他出手救回了病人,今天發生的一切,必然是他們一生中最不堪回首的屈辱記憶。
“哈哈哈哈……”
金振恩突然大笑出聲,用力的拍手掌,拍的掌心通紅一片。
他出聲贊歎道:“厲害,厲害,鄭翼晨醫生的外科手術水平,真是讓人大開眼界,我自愧不如。”
樸東健等人面面相觑,心想丹波義經還沒宣布輸赢結果呢,金振恩就先開口稱贊鄭翼晨,還說出這種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到底目的何在。
丹波義經道:“鄭翼晨醫生的醫術,确實高明,大家有目共睹,今天的比試,勝者就是他了。”
金振恩道:“不!不!不!丹波前輩,難道你沒聽清楚我的話嗎?我自愧不如的是他的外科方面的醫術,今天我們比試的,可是内科啊!”
他笑着說道:“所以你們不應該因爲他外科厲害,就定他做内科比試的勝者,天底下絕沒有這種道理,就好比不能在馬拉松比賽因爲博爾特是短跑王,就給他一個冠軍的頭銜。”
金振恩沖鄭翼晨行了一禮:“我們辯證出了問題,還要鄭翼晨醫生給我們補救,我們很感激,可是公歸公,私歸私,在這場比試的勝者歸屬方面,還是要據理力争一番。”
丹波義經冷冷的道:“如何個據理力争法?”
金振恩道:“我們們固然開方錯誤,可是再往前推,作爲仲裁的日醫方,才是這個醫療事故的始作俑者,你們把一個不能用中藥内科治療的病人,納入了比試項目的一部分,是你們有錯在先。”
他高聲說道:“因此,我認爲在評定比試勝者時,五十六号病人應該剔除在外!”
丹波義經被他一頓搶白,弄的十分氣惱,他也知金振恩是在強詞奪理,偏偏無法反駁。
他陰沉着臉,宣布道:“由于我們準備工作的疏忽,給各位醫生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我代表日醫,向各位道歉。”
他分别向中醫方和韓醫方微一彎腰,以示歉意,金振恩和鄭翼晨等人趕忙避開,不敢直接受他這一禮。
丹波義經緩緩走到了鄭翼晨面前,見到他過來,白鳳年和袁浩濱吓得躲在了鄭翼晨身後,瑟瑟發抖,不敢仰視。
丹波義經慈祥一笑,鄭重彎腰成九十度,用上了最崇高的敬禮。
“鄭君,多謝你今日的出手!”
鄭翼晨被他這一笑吓到,心想長的像北野武的男子果然不适合露出笑容,實在是太可怕了,就這麽一愣神,稀裏糊塗就受了他這躬身一拜。
也幸好他沒避開,要不就變成了身後的白鳳年和袁浩濱受這一拜,還不把這兩個家夥吓得魂飛魄散?
該道歉的道歉,該感謝的感謝,丹波義經扭頭轉身。一步一個台階,走上了仲裁台,坐回原位。
衆人都仰頭看着,想知道一下他到底如何宣布今日比試的勝者。
他先是大聲說道:“五十六号病人比試結果作廢。”
圍觀者心下一緊:如果五十六号病人的結果作廢的話,那就代表……
果不其然,丹波義經接着宣布了今日比試,中醫與韓醫都圓滿完成了一百七十九個病人的四診合參辨證論治,因此,這場比試,最後結局,是雙方平手!
這個結果一出,鄭翼晨等人還不覺得如何,圍觀者卻爲他們感到憤憤不平。
“有沒有搞錯?這也算平手?”
“幾百人都看的真真切切,明顯就是中醫赢了!”
“我也認爲是中醫赢了!”
“這次的比試肯定有黑幕!”
丹波義經望向了金振恩,心下暗道:“看到了吧?如你所願,比試的結果是平手,可是人們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自有評判的标準,在他們心中,早已将中醫當成了勝者!”
金振恩臉色鐵青,這個結果一出,他就料到媒體記者會是這種反應,他能将比試的結果改爲平手,卻徹底失去了媒體輿論的支持,人心都已偏向了中醫一方。
這場比試,他終究還是敗了。
金振恩不理會圍觀者的反應,淡淡對身後的人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們沒有輸,回去準備下一場比試,隻要赢了,他們就會閉嘴。”
韓醫方在金振恩的帶領下,率先離開了會場,鄭翼晨注視着他們遠去的身影,定在了某一人身上。
今天比試結果已經出爐,雖然不如他意,以平手收場,可是救了一條垂死生命,又赢了人心,結果還算是皆大歡喜。
因此,今日種種,他已抛在腦後,不再去想,現在已開始在觀察明日的比試對手。
“樸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