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立場不同,他都要懷疑白祺志是不是白祺威的腦殘粉了,竟把白祺威的話奉爲金科玉律,不增一毫一厘,不删一字一句。
白祺志初時神情淡然,到了後來,再也掩飾不住眉宇間的得色,說完之後,不等白無鋒三人的點評,直接返回座位,把白素素氣得臉色煞白,卻無可奈何。
無人敢于對白祺志的傲慢姿态做出反應,已經把他當成闆上釘釘的家主,那些自诩爲白保怡忠實擁趸的人,一齊爲他感到心疼,泛起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無力感。
白祺志下去後,白祺勝還沉浸在他的叙說中不能自拔,愣了足足半分多鍾,才回過神來,幹咳兩聲,拿起手中的名單掩飾住窘的發紅的老臉,念起了下一位登場的人物。
那人上場之後,一個勁的擦汗,幾次開口欲言,終究說不出話,頹然走下場去,隻因他知道,任自己說的天花亂墜,有白保怡和白祺志珠玉在前,也不會引起人的興趣。
白祺勝又喊了下一個人的名字,那人可比前一個灑脫多了,也懶的起身,輕輕松松說了三字:“我棄權!”
這話登時引起了多米諾骨牌般的連鎖反應,接下來的幾人也不願獻醜,連聲說道:“棄權,棄權。”
白鳳年本在爲自己第一個出場充當炮灰自怨自艾,見到别人連上場的勇氣都沒有,頓時高興起來,自己就算是炮灰,好歹也有點渣滓剩下,其他人連留下痕迹的機會都沒有,好歹是賺了。
這樣一嗓子接着一嗓子喊下去,正當衆人盤算着本屆家主大比估計是有史以來舉辦時間最短的一屆時,一個聲音突兀響起:“喂喂喂,主角還沒登場亮相,你們就想領便當走人,未免太過分了啊魂淡!”
鄭翼晨笑着招呼白慕農起身,高聲說道:“如果沒記錯的話,接下來輪到我們上台,是吧?”
白祺勝點點頭:“沒錯,有請。”
暗地裏響起幾聲嗤笑,在衆人想來,鄭翼晨與白慕農上台,分别是一種不自量力的表現,如同小醜一般,隻有給人笑罵取樂的份。
白鳳年拉一下鄭翼晨的手,擔憂的道:“你還是學别人,棄權算了,沒聽到大家都在笑你嗎?”
“沒關系,讓他們笑去,等一下我就會讓他們啞口無言!你會支持我們嗎?”
白鳳年不假思索的搖搖頭:“不會!不過我可以保證不跟他們一起笑你。”
“哈哈,作爲一個初次見面的人來說,你已經算厚道了,謝謝。”
“不客氣,我向來都是一個有公德心的人,每次上公廁尿尿,我都會用尿把馬桶的屎漬射掉,爲清潔做出力所能及的貢獻。”
“好惡心的公德心!”
在這個全民皆敵的地方,身邊站着個豬一樣的隊友,還能遇到如此有趣的人,對鄭翼晨來說是個意外之喜,兩人竟不顧場合閑聊起來。
白素素等的不耐,重重拍了一下桌面:“别磨磨蹭蹭,趕緊上來!”
“好咧。”
鄭翼晨與白慕農走上前,躬身行禮,白無鋒饒有興趣的問道:“翼晨,趕緊展示你們研發的新藥,讓我們開開眼。”
鄭翼晨笑道:“說來也真巧,我們研發的也是治愈肝硬化的新藥。”
白祺志冷哼一聲:“接下來你們該不會湊巧理論,藥方,制作程序都跟我的如出一轍吧?”
“哈哈哈……”
白家子弟忍不住大笑起來,本來就沒指望鄭翼晨他們有何驚人表現,沒想到竟直接來了招“拿來主義”。
白祺志才剛剛說完新藥的具體細節,在場不乏能把他所說的東西完整複述的聰明人,可是這些終究是别人的智慧成果,在十多分鍾後挪爲己用,當所有人都是瞎子不成?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白慕農的隊友,果然也是一般的無賴個性。
白無鋒神情失落,白保怡敗給白祺志已是毫無疑問,對于鄭翼晨,他寄予厚望,不料第一句話就讓他徹底失望。
白素素瞥了白無鋒一眼,目中似欲噴火,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這就是你力薦和力保的人,一個可笑的笑柄。”
白無鋒不敢辯解,見白三通臉泛紅光,撫須微笑,疑惑的道:“老三,你怎麽不罵罵我?”
白三通笑道:“你帶來個有趣的人,何錯之有?”
“老三你該不會在諷刺我吧?”
“沒有,我隻是覺得眼前這一幕跟二十年前實在太像,希望能有個出人意料的結局。”
二十年前的家主大比,白祺志率先展示新藥,白祺威怒斥他剽竊自己的成果,原來兩人竟是撞了題材,研發了同樣療效的新藥,可白祺威連藥物的資料與成品都拿不出來,口說無憑,隻能在一片奚落聲中黯然離開白家。
白無鋒心裏一動,露出笑容:“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這三個坐堂長老,隐藏着一個共同的秘密,對于白祺威當年的冤屈,他們心知肚明。
白祺威的爲人與能力,白祺志有幾斤幾兩,他們再清楚不過。
白祺威根本不必淪落到剽竊白祺志創意的地步,白祺志也根本沒有能力制出當年的那味新藥。
無奈白祺威有關新藥的一切都丢失了,助手何歡的證詞又對他不利,三位長老明知白祺威冤枉,在确鑿的人證物證面前,也隻能讓他蒙冤。
在家主大比上,真憑實據比什麽都重要,這是規矩,同仁堂傳承百年,靠的就是規矩,甯可冤枉一個好人,讓小人得志,也不能破了規矩。
這件事對于三人來說,一直都是心裏的一根刺。
他們也曾偷偷去找過白祺威,鼓勵他在下一屆家主大比奪回一切,當時白祺威恰逢人生低谷,妻子逝世,兒子又學壞,對身外事心灰意冷,拒絕了這個要求。
白無鋒三人隻好另辟蹊徑,在出色的後輩中選中了白保怡作爲弟子,悉心傳授,務求他能夠打敗白祺志,糾正三人當年的錯誤。
因此,白無鋒遇到白慕農和鄭翼晨就和顔悅色,不遺餘力給予兩人幫助,雖然有着欣賞鄭翼晨的成分,更多還是彌補對白祺威的愧疚。
白素素爲人最是護短,私心很想讓自己乖孫子成爲下一任家主,明知這兩人帶着白祺威的遺願而來,肯定是孫子的一個勁敵,還是點頭同意做擔保人,也是基于相同的理由。
當然,就算已經同意了,畢竟是有違本性,所以她對鄭翼晨還是沒什麽好臉色,讓鄭翼晨納悶不已。
二十年前的一幕,再一次重演,而鄭翼晨的處境比之白祺威,隻有更惡劣的份。
當初白祺威好歹有個家主的身份,他卻隻是個外來人,身邊的隊友則是白慕農,一個别指望能幫上忙,隻要不坑人就謝天謝地的人物。
白祺志在白家的名望,地位,都不是鄭翼晨能比拟的。
白祺威當年說白祺志剽竊自己的成果,衆人也會動搖一下,鄭翼晨要是剛一開口就說他剽竊,也不會有人相信,肯定會被這幫白家子弟不假思索的亂棍轟出去。
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占優,鄭翼晨偏偏還是自信滿滿,有所憑恃,讓白三通與白無鋒都倍感期待:他是否真的擁有扭轉乾坤的底牌。
面對白祺志的嘲諷,鄭翼晨不以爲意,搖頭說道:“當然不是,你的理論錯漏百出,比我的差遠了。”
白祺志心頭咯噔一跳,怒聲喝道:“放屁!我的藥方理論嚴謹,哪裏來的錯漏?你個毛頭小子懂什麽是理法方藥嗎?不懂别亂說!”
何歡帶頭嚷道:“我看他分明是來搗亂的,把他趕出去。”
其他人也紛紛怒喝,白祺志剛才的講述,他們聽在耳裏,萬分佩服,隻覺得每一句話都非常有道理,根本不可能有所謂的錯漏,也覺得鄭翼晨是在嘩衆取寵。
隻有一個人開口爲鄭翼晨說話了。
“大家安靜一下,聽這個小兄弟說下去,我覺得他的話,有點道理,我也覺得這份新藥的理論……有些立不住腳。”
說話的人,不是白無鋒,白三通,白素素中的一個,也不是與鄭翼晨一見如故的白鳳年。
赫然竟是白保怡。
白祺志道:“保怡,你是什麽意思?居然幫外人說話。哦,我明白了,你是明知比不過我,爲了做家主,才去附和他,要讓我難堪的,對吧?”
白保怡連連擺手:“不是,我隻是實事求是,沒有針對誰。”
白祺志一臉悲憤:“你太讓我失望了,你要做家主,我可以把位子讓給你,可你居然……”
鄭翼晨驚異的望着手足無措的白保怡,心下暗道:“他雖不能明确指出藥方的錯誤在哪裏,可以察覺到不對勁,已經很了不起,在藥學方面的真本事,我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