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翼晨回敬了一句:“一直以來,天底下的好男人就隻剩三個,文章,黃海波,還有我。現在文章出軌了,海波嫖娼了,我雖然覺得無比的孤獨寂寞,還是覺得要堅守感情的防線,和我的老婆白頭偕老,永不出軌。”
張菲聽到這番話,終于徹底死心,淚水順着臉頰滑落,掩面痛哭而走,走廊外候診的病人看着奔走流淚的少女,紛紛指着那個低矮的門戶猜測片刻之前,診室内發生的一切。
“這女的,該不會和裏面的醫生是戀人吧?”
“還是說,這個醫生獸性大發,看病人漂亮,想要霸王硬上弓。”
“好怕啊,我都不敢去上廁所了,要是經過的時候被擄進去怎麽辦?”
“嘿嘿,你不用擔心,那個醫生的口味不會重到這種程度。”
“就算他真的對你有企圖,以你的體型,那道門肯定進不去。”
鄭翼晨自然不知道病人們的熱烈非議,心中還在爲氣哭張菲,慶幸不已。
“都說最難消受美人恩,講這句話的人,實在是太有才了!”
抵擋少女的如火熱情,比辛勤工作一天還累人,鄭翼晨汗流浃背,氣喘如牛,端起桌上的水杯,大口灌了一口水,休息了十多分鍾後,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他一看手機屏幕,展顔一笑,接聽後說道:“珊姐,你不用忙着拍戲嗎?”
打電話給他的人正是李麗珊,她對鄭翼晨的問題避而不談,語氣嗔怒:“你還有沒有把我當你姐姐啊?”
鄭翼晨被她責問,有些糊塗:“我,我做了什麽錯事嗎?”
李麗珊道:“要不是我打電話給我舅姥爺,我還不知道原來你已經通過入職面試,到針灸科去上班了呢。這事怎麽沒聽你告訴我?”
鄭翼晨這才知道,李麗珊語氣不快的緣由,趕緊低聲下去,自承錯誤:“是,是,是,都是小弟的錯,改明兒一定負荊請罪。”
李麗珊哼了一聲,這才放緩語調說道:“今天打電話給你是有重要的事,我們這部電影明天就殺青了,準備在兩個月後舉行首映。”
鄭翼晨衷心說道:“是嗎?恭喜了。”
殺青其實指的是拍攝工作完成了,之後還有剪輯、配樂、混音、配音、電腦特效等後期工作,但是這些已經不需要演員參與,李麗珊就可以歇息了,除非高燦森不滿意某些鏡頭,要求重拍。
李麗珊接着說道:“我代表我們劇組,邀請你出席兩個月後,在京都舉行的首映儀式。”
鄭翼晨吃了一驚,呐呐說道:“這……這不太好吧,我又不是你們劇組的人,哪有資格參與這種重大場合?”
首映儀式,聲勢浩大,出席的成員,都會聚焦于鎂光燈下,隻有那部電影的重要參與人員,才有出席的資格,有很多爲幕後付出心血的人,都沒有這個機會,鄭翼晨一個外人,貿貿然出席,難免會招人嫉恨。
李麗珊不依不饒說道:“瞎說,你沒有資格的話,誰還有資格?我和高導演,可是最清楚你對劇組做出的重大貢獻,你先是治好我的腿,後來又消除我腿上的傷疤,讓我能夠補拍最重要的一組鏡頭,可以說沒有你的話,這部電影的拍攝進度,肯定會耽擱很久,哪有可能那麽快就進入殺青階段?”
鄭翼晨還是有點疑慮:“這,這……”
李麗珊說道:“你就别想法子推辭了,叫你參加首映禮,并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實際上是高導先跟我提出來,我才有這個設想。”
鄭翼晨心中一動:“也就是說,你來邀請我,也是高導的意思?”
李麗珊不假思索說道:“沒錯,我可從來沒見他那麽有誠意的邀請一個人。”
鄭翼晨有些無語:“他都沒親自開口邀請我,這也叫有誠意?”
李麗珊捂嘴偷笑,壓低嗓音說道:“高導這人脾氣怪,他對某個人沒什麽感情的時候,什麽話都敢當面說,如果他真的在乎一個人,最怕被那人拒絕,至少要郁悶十天半個月。所以他明明很想親自邀請你,還是要委托我作爲中間人。”
鄭翼晨忍俊不禁,心頭暗自想道:“原來他的心靈是玻璃打造的,難怪沒法拍片的那段日子,雖然志氣未消,内心卻是郁郁寡歡,才搞到陽氣隔絕,弄得半人半鬼。”
李麗珊見鄭翼晨陷入沉默,誤以爲他在懷疑自己的話有沒有可信度,振振有詞說道:“他還告誡我說,要對你客氣一點,必要時還要放下身段,低聲下氣,苦苦哀求……”
鄭翼晨被她高亢嘹亮的嗓門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心下直嘀咕:“這也叫低聲下氣?明明就是趾高氣揚,咄咄逼人啊!你語文老師死的早嗎?詞語别亂用行嗎?”
李麗珊一聲嬌笑:“呵呵,我覺得高導這樣說,真是太小瞧我們的姐弟情誼了。我已經在他面前誇下海口,一定會邀請到你去參加首映儀式,你應該不忍心看到你姐失信于人吧?”
鄭翼晨急忙說道:“不敢,我去就是了。”
“很好,這才是我的好弟弟。”
鄭翼晨附和着傻笑幾聲,突然想起一事,開口詢問:“珊姐,你上次要我趕制兩盒回春膏,到底拿去做什麽用了?”
這個疑問,長久以來,一直缭繞在他心頭,照道理李麗珊已經祛除手術疤痕,根本沒必要用到回春膏了,又何必一下子趕制兩盒那麽多?
李麗珊避而不談,反而聊起藥膏的功用:“你上次給我的兩盒藥膏,成分好像不一樣,我做了試驗,發現一種對除疤的效果更好,另外一種,則是養顔的功效更佳。”
鄭翼晨若有所思:“回春膏一開始的功用,就是去腐生新,也就是除疤,養顔療效好的那盒,應該就是摻合了阿膠的改良版了。”
“珊姐,你還沒說拿藥膏的目的是什麽呢?”
李麗珊故作神秘說道:“我都拿去送人了,等忙完首映儀式的事,我再告訴你詳情。”
既然李麗珊不願明說,鄭翼晨也無謂勉強,轉移話題,問了幾句生活上的瑣事,說笑幾句之後,這才挂了電話。
“都已經十一點半了,是時候去吃個飯,補充一下能量。”
鄭翼晨脫掉白大褂,鎖好診室的門,剛剛走過筆直的廊道,就在拐角的樓梯口處,與一人迎面撞在一起。
那人被撞退幾步,看清是鄭翼晨,柳眉倒豎,尖聲罵了一句:“鄭翼晨你個混蛋,走路不長眼睛嗎?”
鄭翼晨對她的惡劣态度不以爲意,開口笑道:“原來是你啊,秋玲,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來人正是外科的護士黃秋玲,她揉了揉生疼的胸口:“廢話,我當然是來找你的。”
“你來找我做什麽?”鄭翼晨看她兀自怨氣未消,逗趣說道:“其實我受到的沖撞力更大,你自備了安全氣囊,我可什麽安全設備都沒有。”
黃秋玲疑惑不解,不明白他說話的意思,再一看鄭翼晨伸手在胸前比了個波瀾起伏的手勢,才知道他說的“安全氣囊”的涵義,臉上一紅,顧左右而言其他:“曉桐今天晚上就要搭八點半的飛機去美國了,她專門叫我跟你說一聲,你今晚去不去送機?”
鄭翼晨這才知道她帶來的是這樣一個消息:“原來她今晚就走,我肯定去送機,我們一起出發還是?”
“沒問題,不過晚餐就包在你身上了。”
下午下班後,鄭翼晨去外科和護士們會合,到附近的餐館吃完晚餐後,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往飛機場。
路上交通狀況不是太好,堵得水洩不通,他們六點四十分出發,到機場時,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十分了。
曉桐的航班,是晚上八點半。
沒有搭過飛機的鄧蘇英心裏焦急,害怕曉桐已經進了候機廳,錯過了送機的時候,倒是經驗豐富的邝雅芝一臉淡定,說航班晚點是基本行情,她搭飛機不下二十次,從來也不見航班準時過。
她剛剛說完,機場大廳内的廣播就響了起來,提示八點半飛往美國洛杉矶的飛機航班延遲半小時開啓,讓人不得不驚歎于邝雅芝的先見之明。
國際航班的登機口設在機場三樓,寬敞的大廳,來來往往都是一些外國人,有的深目隆鼻,虎背熊腰,那是戰鬥民族俄羅斯人,有的臉上纏着黑紗,遮住樣貌,那是阿拉伯的婦女,還有的長相魅惑,喉間頂着個碩大的喉結,嗯……那是泰國的人妖。
一班小丫頭好奇打量着機場設備,不時舉起手機拍幾張漂亮的照片,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班人正準備出國旅遊,要不哪來那麽大的折騰勁?鄭翼晨四下張望,詢問黃秋玲:“曉桐有沒有說在哪個登機口上機?”黃秋玲翻看了一下手機信息,回答道:“在K15入口。”一行人照着指引的路牌,繞過I區和J區,終于來到了K區的出口外,出口外的座椅坐滿了人,倉促間可看不出曉桐在何方,四下搜尋好一會兒,陳玉霞終于看到了曉桐的身影,像中了彩券一樣開心,歡呼雀躍,指着方向,帶領衆人走了過去。
曉桐正和一對中年夫妻坐在一塊,男的那個,容貌和她有八分相似,看樣子就是曉桐的父親了,此時他正滿臉不耐,看着一旁的妻子。
曉桐的母親,長得白白胖胖,一臉老實相,像個與世無争的傳統婦女,像她們這類人,一生墨守陳規,如果去了國外生活,肯定無法适應。
或許按照她的本意,她也是不想背井離鄉,去那麽遠的地方,但是秉承着夫唱婦随的原則,自己丈夫既然去了,她縱有千百般的不願,也要抹幹淨臉上淚珠,跟随在他後頭,做一個賢内助。
她正在和幾個來送機的親戚話别,發出嘤嘤的哭聲,嘴巴沒停,說了一大堆話。
她平時講話就不是很利索,現在心情激動,說起話來,更是颠三倒四,喋喋不休反複講了半個多鍾頭,無非就是幾句話的反複念叨,也難怪一貫擅長快刀斬亂麻,感情内斂的父親,會覺得不耐煩了。
曉桐靜靜坐在一邊,穿着一件白色長裙,雙腿并攏,她的好閨蜜王佳慧坐在摟着她的手臂,眼睛腫的厲害,妝也花了,看樣子剛才哭得十分厲害。
兩個人并沒有在交談,曉桐兩隻手攥着皮包拉鏈系着的一個流氓兔布偶,将玩偶擰巴的不成模樣,似乎十分焦慮。
她時而坐下,時而起立,不時張望,蓦地雙眼一亮,見到了迎面走來的外科的護士們還有鄭翼晨,才終于止住焦慮的情緒,露出一個溫情舒心的微笑。
“我還以爲你們不來了呢。”
曉桐站起身子,迎了上去,笑着和每一個護士擁抱,輪到鄭翼晨的時候,鄭翼晨本想着曉桐會跳過自己,來個視而不見,誰知她毫不猶豫,照例給了一個溫暖的擁抱,鄭翼晨攤開雙手,抱了個溫玉滿懷,對于曉桐的熱情,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曉桐摟的很緊,緊到鄭翼晨起了一種窒息的錯覺。
護士們嘻嘻哈哈,七嘴八舌說道:“瞎說,就算是斷了腿,我們爬也要爬過來見你。”
“我們是好姐妹啊,不要低估我們的情誼。”
“等我以後有錢,就飛去洛杉矶找你玩。”
曉桐一邊傾聽,一邊點頭,本來也笑得很開心,心裏一個勁提醒自己不要哭,千萬不要掉眼淚。
“我會想你們……”她一開口,這才發現自己聲音哽咽,終于還是沒有憋住,眼眶一紅,嘴巴一扁,哭得稀裏嘩啦。
哭聲和笑聲一樣,最容易感染到旁人,見到曉桐的眼淚,黃秋玲等人心頭一痛,紛紛過去勸慰,誰知道還沒勸好,自己反倒悲從中來,和曉桐摟在一起肆意大哭,一時間竟是哀鴻遍野。
鄭翼晨站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很想流幾滴眼淚,表面自己和她們也是一條心的,無奈他天生淚腺不發達,使勁醞釀感情,還是沒能流出淚來。
護士們相擁痛哭了十多分鍾後,終于平複了情緒,紛紛向曉桐送上自己的臨别贈言。
“曉桐,到了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
“有空就多更新一下你的推特,發一些照片和動态,讓我們時刻了解你的動向。”
輪到鄧蘇英的時候,她大聲嚷了一句:“當務之急,是要找一個帥氣的男朋友,至少要比翼晨帥十倍以上。”
她的這句話,得到了黃秋玲,李玉霞等人的贊揚,于是乎,衆人送上的祝福開始偏離方向,從祝願曉桐過上好生活,轉爲了鼓動曉桐找個比鄭翼晨好十倍的男朋友。
長期相處,情同姐妹的護士們,早就知道曉桐對鄭翼晨的感情,說出這句話,倒也是盡了姐妹義務,同仇敵忾,在曉桐面前,最後一次擠兌了鄭翼晨一番。
鄭翼晨隻能無奈苦笑:“怎麽我躺着也能中槍呢?”
曉桐笑得合不攏嘴,未幹的淚珠兀自挂在臉頰,她笑吟吟望着鄭翼晨:“輪到你了,你沒什麽話對我說嗎?”
鄭翼晨打開背包,拿出一個紅通通的大蘋果,香氣撲鼻:“給你,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希望你今後平安喜樂,幸福一世。”
這個蘋果,是他昨晚下班後專門去挑選的,繞了幾圈,才挑定這個水果市場最大最紅的蘋果。
曉桐接過蘋果,重重咬了一口,果汁四溢:“嗯,很甜,清脆爽口。”
鄭翼晨面容糾結,讷讷說道:“那個,曉桐,其實這個蘋果我還沒洗……”
“沒關系。”
“還有,我剛才上廁所忘了洗手……”
曉桐繼續吃着蘋果,不以爲意:“你别顯擺你的爛笑話了,我才不信你的話呢。”
鄭翼晨對她豎起大拇指,笑道:“聰明,果然騙不到你。”
兩人相視而笑,之前的嫌隙與不快,在這一笑之中,煙消雲散。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鄭翼晨看來,其實隻有短短的一瞬間,卻過了将近一個鍾頭,從廣播中聽到了叫乘客登機的通告。
曉桐後退幾步,笑靥如花,沖衆人招招手:“各位,謝謝你們今天來送我,我很開心。”
她沖鄭翼晨努努嘴:“你今晚送的禮物,我很喜歡,就當是補送我的生日禮物了。”
“最後……分别的時候到了。”她深深鞠了一躬,擡起頭時,滿面淚花,“再見了,各位,我會想你們的。”
護士們也是涕不成聲,揮舞手臂,哽咽着嗓音和曉桐道别,鄭翼晨看着曉桐遠去的背影,視線開始模糊,兩股溫熱的液體順着臉頰滑落。到了最後,眼淚還是沒能忍住,他用手拭去淚珠,自嘲一笑:“真是丢臉啊!”曉桐在衆人的目送中,陪同父母,走入登機口,再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