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想到的羞辱鄭翼晨方法,說來也巧,自己約來赴宴的表哥,也是中心醫院的一名正式醫生。
他幹脆假借表哥的名頭,假裝要幫助鄭翼晨,特意在一大班同學面前說出來,道出鄭翼晨一點收入也沒有的事實,而且也不會讓人懷疑他是在伺機報複,隻會以爲他真的是有心在爲鄭翼晨排憂解難,更加讓人敬佩他的高風亮節。
果然,聽了歐大鵬這話,除了黃展了解歐大鵬的真實想法外,其餘的人,欽佩仰慕歐大鵬之餘,也對鄭翼晨倍生鄙夷。
再聯想到邱健南說過,看到鄭翼晨坐公交車來參加同學會,更加認定了鄭翼晨是一個窮困潦倒,一無是處的窮光蛋!
在這個浮華的社會,金錢才是王道,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注定得不到人的尊重。
歐大鵬注意到了衆人的神态,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心下竊笑,正想提高嗓子叫喚鄭翼晨的名字。
鄭翼晨卻已經搶先站了起來,臉上似笑非笑,淡淡說了一句:“劉震,你可真是威風,什麽時候成了左膀右臂我都不知道?還是科室的繼承人?”
在他發聲的一刹那,劉震趾高氣揚的神情,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慌失措的惶恐,整個身子矮了半截,脖子都快要縮進胸腔之中,就像是一個突然漏氣的充氣娃娃。
他一聲驚叫,身子猛地一下後仰,椅腳傾斜,他雙手上揚,胡亂擺了幾下,還是沒能止住後仰的勢頭。
“嘭”的一聲,劉震連人帶椅,重重摔在地闆上,發出一聲轟然巨響。
劉震狼狽的從地上爬起,半跪着,隻露出一雙眼睛高出桌面,循着原先的聲音張望過去,恰好與笑吟吟的鄭翼晨四目相交!
他如遭電擊,一下子跳了起來,端端正正沖鄭翼晨行了個禮:“老……老師好!”
“什麽?”
歐大鵬一下子看傻了眼,仿佛有無數天雷,從天而降,一個接一個轟炸他的天靈蓋,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的表哥,對鄭翼晨的尊敬,從何而來,要知道,他對自己這個有血緣關系的表弟,也沒有那麽尊敬過啊!
一語,激起千層浪!
同學們個個雙眼發直,先望了望鄭翼晨,又扭轉頭顱,看一眼劉震,一個淡笑從容,一個汗出如漿,面色發青。
他們如同被扯了線的木偶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就這樣左右晃動腦袋,陷入深深的震撼之中,久久不能平複過來。
黃展也是大感意外,他跟着歐大鵬大半年,也沒有見過劉震,沒想到鄭翼晨居然和劉震認識,而且看樣子,劉震似乎還很懼怕鄭翼晨!
慢着……劉震剛才叫鄭翼晨什麽來着?
老……老師?!
鄭翼晨的心裏,則是樂開了花,歐大鵬的表哥,确實是中心醫院的正式醫生,而且……還是一個骨科醫生。
他也來上過鄭翼晨的課,上個星期他布置作業,叫醫生們抽空練習針刺技術,昨天剛好是檢驗成果的時候。
最後有兩個人被判定爲不合格,其中之一就是眼前這個劉震,所以鄭翼晨對他還是比較有印象的。
按照他平時的性格,自然也不願在公開場合讓劉震沒面子,但是他的表弟羞辱了黃展,鄭翼晨也隻好打壓一下劉震的嚣張氣焰,作爲回報。
弟債兄還,也算是天經地義了。
鄭翼晨輕輕咳了一聲,在劉震聽來,卻無異于驚雷,身子随之一震,掏出手帕,擦拭一臉的汗水。
也難怪他那麽害怕,鄭翼晨現在可是骨科最吃香的人物,就連聶澤豐和周健都對他畢恭畢敬,自己剛才胡吹大氣,瞎編自己是主任左臂右膀,又口不擇言,把正當壯年的兩個主任,說出是要退休的老人家,如果鄭翼晨往他們面前參自己一本,自己在骨科就沒法混了!
不!以聶老的地位,如果認真計較,劉震在全國的骨傷領域,都沒法混了!
他和歐大鵬不一樣,雖然爲人剛愎自用,向來都是刻苦用功的人,對賺錢沒什麽興趣,對醫學卻是情有獨鍾,如果不能在醫院繼續工作,對劉震來講,是一個很巨大的打擊!
鄭翼晨嚴肅說道:“昨天上課的内容,有沒有認真複習?”
劉震小心翼翼答道:“有……有回去看筆記。”
鄭翼晨饒有興趣說道:“小劉啊,你上個星期布置的作業,都還沒完成好,現在就有空來這裏玩樂,看來是信心滿滿,很好,很好,看來我要更加嚴厲地鞭策你才行。”他說完鼓了幾下手掌,清脆響亮。
劉震惶恐說道:“不,不是……我沒什麽信心,老師你可千萬别增加難度。”
鄭翼晨冷哼一聲:“既然沒信心,怎麽不借着難得的一天休息,在家裏用功學習,跑到這裏湊什麽熱鬧?”
“那是我表弟叫我……”
鄭翼晨厲聲喝道:“你表弟叫你,你就過來,你這人就那麽沒主見是吧?好!現在我叫你快點滾回家去學習,你是聽我的還是聽你表弟的?”
劉震不假思索,大聲說道:“我當然是聽你的!”
歐大鵬臉上陣青陣白,他當然知道鄭翼晨說出這句話,就是在故意下自己面子,但是他卻想不出對策,隻能看着鄭翼晨對劉震劈頭蓋臉,進行慘無人道的訓斥。
鄭翼晨一臉嗔怪,望着劉震說道:“既然說要聽我的,你還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點滾?”
劉震如蒙大赦,飛奔向門口。
鄭翼晨又大聲喊道:“等一下!”
劉震耳朵一豎,直挺挺立在當場,立刻紋絲不動。
鄭翼晨瞥了邱健南一眼,笑嘻嘻說道:“我今天出門沒帶多少錢,你等一下記得過來,開車送我回家,那我就不把你今晚在這裏出現的事,告訴聶主任了。”
劉震喜上眉梢,急忙應一聲是,沖歐大鵬招招手,小聲說道:“你們這場聚會要結束前半個小時,記得打電話通知我,我來接鄭老師。”
歐大鵬疑惑的問道:“表哥,他到底是……”
劉震瞪了他一眼:“别問那麽多,總之我這次被你害慘了,你要好好招待他,不然的話,我們連兄弟都沒得做,我的前程,都掌握在他手上了!”
歐大鵬面色一變,聽這話的意思,鄭翼晨在中心醫院的職位,遠不是一個醫生那麽簡單了,居然有能耐掌握劉震的前程,足以證明他的後台很硬!
沒想到,自己還叫表哥要幫鄭翼晨一把,沒想到劉震還要仰鄭翼晨鼻息,才能生存。
他們表兄弟,一個被迫當鄭翼晨的司機,另一個,則做起了随從的工作,竟要乖乖打電話彙報鄭翼晨行蹤。
明明是自己花大錢,想着威風一把,現在場上最矚目的焦點,卻變成了鄭翼晨!
真是豈有此理!
歐大鵬看着劉震匆匆遠去的身影,肝都快要給氣炸了!
劉震倏然而來,倏然而去,前後不過十分鍾的時間,就連凳子都沒坐熱,就灰溜溜的抱頭鼠竄了。
可是他帶來的震撼,卻是久久未息。
每個人看向鄭翼晨的眼光,都不一樣了,像劉震這種拉轟的醫生,看到他還是隻有點頭哈腰的份,連大氣都不敢吐一口,這場畫面,可是難得一見的。
一個研究生文憑的醫生,對一個比自己還年輕的大專生畢恭畢敬,還要叫上一聲老師,看上去可真是給力,真是太爽了!
無形之中,鄭翼晨從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一下子上升爲給他們争臉的大英雄!
他們之所以會有這種感受,主要也是因爲在日常生活中,也飽受低學曆帶來的苦惱,内心深處,總也有一絲仇視高學曆人員的情緒。
憑什麽你們多讀兩年書,就能騎在我們頭上耀武揚威,就不能和平共處嗎?
這種渴望得到認可的想法,一直都壓抑在他們的腦海中,隻是被欺壓的日子久了,反而開始自暴自棄,低頭向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卑躬屈膝,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劉震當衆向鄭翼晨點頭哈腰的場景,給他們帶來很震撼的視覺沖擊……以及心靈沖擊!
他們當中的不少人,開始想起來了,自己當初希望和這類人平起平坐的渴望,再聯想到近些年來的所作所爲,禁不住自慚形穢,對鄭翼晨則是加倍的崇敬與愛戴。
隻因他們都做不到的事情,鄭翼晨硬生生辦到了,而且還遠不止辦到那麽簡單,鄭翼晨完完全全得到了一個高學曆人才的尊重與敬畏,甚至被冠以“老師”之名。
内心深處,有那麽一塊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碰到了。
他們謙卑的目光,變得堅定自信,腰闆似乎也挺直了許多,望着歐大鵬的時候,也沒有了原先的谄媚與恭維。
有錢又如何?
我們都是平起平坐的個體!
歐大鵬自然也察覺到了這種變化,身邊的兩個美女,也沒有在自己身上磨蹭,反而是一臉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讓他覺得好生無趣。要再想想辦法,扳回一城啊!歐大鵬蹙眉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