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醫生嘴角拉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撥了撥頭發,沉聲說道:“大家好!我叫鄭翼晨,今天由我來給大家講課!”
這話一出,如同一陣飓風,席卷全場!
滿座皆驚!
“什麽?”
“我沒聽錯吧?”
“他就是今天要給我們講課的導師?”
“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個有資曆的骨科權威教授啊!”
“難不成是天山童姥,練了八荒**唯我獨尊功,返老還童了不成?”
縱然有聶老等三個大佬在場坐鎮,也無法壓制住一片嘩然,衆人下意識的失聲驚歎,彙成一股強而有力的音波,險些将天花闆都掀落了!
有幾個伸長脖子,一臉幸災樂禍,等着看鄭翼晨遭殃挨批的醫生,則更是不堪。
他們仿佛被人迎面重重擊打了一拳,身子後仰,晃動幾下,全身氣力一下子被淘空了,像一坨爛泥似的癱坐在椅子上,口角留下一道晶瑩粘稠的口水痕,也沒想着擦一下,陷入空白的無意識狀态。
聶澤豐不用回頭,也知道背後的場面十分混亂,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淡笑,并沒有怪罪這些醫生的躁動,幾天之前,他在病房之中的舉動,比之這些人,也好不到哪裏去。
鄭翼晨笑吟吟看着衆人百變的面部神情,似乎覺得十分有趣,過了一分半鍾之後,他挑起眉毛,半是詢問,半是調侃問了一句:“怎麽?一句話就把你們吓成這樣?難道我看起來不像一個導師嗎?”
台下的醫生,紛紛暗自腹诽道:“廢話!你當然不像啦!這個會議室裏,哪一個醫生不是比你大出一輪歲數的人,我們每個人都比你更有資格站在講台上好不!”
當然,這些話也隻能爛在肚子裏了,他們根本不敢開口,隻因鄭翼晨上了講台之後,也不見聶老三人做出什麽過激的反應,由此可以證明:眼前這個年輕醫生,就是今天要給他們授課的導師了!
一開始就被吓住的幾個醫生,則像中了魔障一般,神情呆滞,機械地點了幾下頭,似乎在對鄭翼晨問話做回應。
聶老突然間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來,指着台上的鄭翼晨說道:“臭小子,吓唬起人來,比我這個糟老頭還厲害!”
聶澤豐輕咳一聲,朗聲說道:“既然老師到了,也是時候上課了,大家鼓掌歡迎鄭醫生百忙之中,拔冗前來給我們骨科全體醫生上課!”
他說完帶頭鼓起掌來,聶老和周健則也不甘落後,台下的其他醫生,也來不及細想種種的不合情理,主任都帶頭表态了,他們當然要跟在後頭,緊随他的領導。掌聲驟起時,略顯零散稀落,數秒之間,整齊一緻,此起彼伏,來去如潮。鄭翼晨謙遜一笑,輕輕舉手,示意掌聲停止,将手中握着的一個U盤插到講台上擺放的筆記本電腦的USB端口中,在電腦屏幕上打開文件,點出自己花了一晚時間制作的PPT講課文件,經由于電腦連接的投影機,投射到潔白寬廣的屏幕上。
“好了,現在開始上課,我們今天的講課内容主要是……”
鄭翼晨清了清嗓子,開始了這場别開生面的講課。
他一開口說話,聶澤豐和周健一臉如臨大敵的凝重模樣,仔細聽講,同時一遍做讀書筆記,筆尖在紙面劃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鄭翼晨所講的内容,聶老都已經完全掌握,聽得百無聊賴,看似在低頭認真做筆記,實際上是在塗鴉,時不時側頭看着自己的兒子和弟子,心裏有些酸溜溜:“以前我給你們上課的時候,也不見你們那麽認真!”
鄭翼晨假扮高富帥哄騙姚璐琪父母時,早已練會一身故作高深的功力,再者這次的身份,是骨科主任盛情邀請來講課的正牌導師,貨真價實,名正言順,自然是駕輕就熟,遊刃有餘。
同時間他也發覺到這個世上很多事物都有共同點,比如雷動說過,在比武過程,要以氣勢壓倒對手的理論,也被他現學現用,運用在這次的開場上,重摔文件夾的先聲奪人,語氣間的睥睨自雄,眉宇間的豪情四溢,一下子震住了那些看不起他的骨科醫生們,讓他們收起滿腹的輕視,乖乖聽課。
他的講課一開始主要是講述近些年來流行的幾種骨折病人術後的康複療法,分析利弊,台下的醫生們聽了,雖然覺得他講的不錯,還是有些不以爲然,他們都是有着數十年臨床經驗的骨科醫生,這些療法他們幾乎每天都浸淫其中,爛熟于胸,哪裏用得着鄭翼晨教?
鄭翼晨不動聲色,講述完這些之後,話鋒一轉:“接下來我要向各位推薦一種新型的療法,這種療法無副作用,簡單易操作,耗材量低,價格低廉……”
他就像一個街頭賣藝的騙子推銷大力丸一般,喋喋不休說了新療法的一大堆好處後,頓了一頓,深吸口氣,展顔一笑:“這個新療法就是……刺絡拔罐搭配針刺療法!”
這句話成功吸引來台下昏昏欲睡的衆多醫生,他們不由自主議論起來。
“刺絡拔罐?針刺療法?什麽東西啊?”
“我學醫那麽多年,都沒有聽過。”
“對啊,上大學的時候老師也沒提起過。”
有一個中西醫專業的醫生依稀有些印象,開口說道:“這些好像都是中醫的傳統療法……”
小聲的交頭接耳,并不會打斷鄭翼晨的侃侃而談,他接着說道:“接下來,就讓我一點點給各位介紹這種療法的理論依據和具體操作流程!”
聶澤豐和周健聽到這句話,頓時精神抖擻,挪動屁股,擺正坐姿,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接下來才是重頭戲!是他們邀請鄭翼晨講課的關鍵!
鄭翼晨深入淺出,抽象枯燥的中醫理論,在他出色的口才下變得妙趣橫生,易于理解,能做到這種地步,本身要對中醫有着極大的體悟,才能說出這種一針見血,鞭辟入裏的言論。
他講到這些時,那些醫生臉上的輕視之色逐漸消散,沒有了小聲讨論,個個伸長脖子,如同嗷嗷待哺的初生麻雀,看着台上的鄭翼晨,貪婪地汲取中醫醫學的相關知識。
鄭翼晨講完刺絡拔罐的活血散瘀療效,還有針刺八會穴的理論依據之後,沒等說到實際操作部分,台下突然有人舉起手來。
雖然講課被打斷了,鄭翼晨還是覺得很欣慰,輕輕揚起手掌,示意舉手的醫生站起來說話。
醫生一臉興奮中又帶着一絲惑色:“老……老師,你的課講的很好,可是我有個疑問,這些知識,僅僅是理論空殼,還是證明了已經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他這話一說出口,其他人都是恍然大悟:對啊,如果隻是理論,那就變成了誇誇其談,跟某些吹說綠豆治百病,生吃活泥鳅可以治百病的僞神醫,并沒有什麽兩樣。
在場的人都屏住呼吸,靜候鄭翼晨回答這個問題。
鄭翼晨淡淡一笑:“這位醫生請坐,你剛才問了一個很好的問題。不過,我不打算自己回答。接下來,我想請我今天的助手聶老,代我回答你的問題,大家鼓掌歡迎!”
他說完面色狡黠,沖台下的聶老使了個眼色,然後讓到一邊,将講台留給聶老。
“什麽?聶老不止是來聽課的,居然還給他做助手?”
“一代骨科權威啊!我覺得我三十年來的人生觀價值觀在這一刻,轟然崩塌了!”
“我想起來了,之前這個姓鄭的醫生一直頻繁出入我們科室,和聶老見面,看樣子是在一起研究這種新療法啊!”
“該不會……聶老已經用這種療法醫治過病人了吧?”看着聶老依照鄭翼晨的言語,慢騰騰離開座位,走上講台,台下的醫生又開始不淡定了,一時間很難接受這種超乎常理的現象!聶老從上次鄭翼晨要求他到場幫忙後,就知道自己在這次的授課過程中扮演的角色,不慌不忙,在鄭翼晨文件夾中,拿出那疊X光片,開始現身說法,講述自己用新療法治療術後骨折病人的第一個醫案。
不出所料,在聶老講述的過程中,台下的驚呼聲此起彼伏,從未斷絕,仿佛是汪洋恣肆的大海中,潛流疊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也難怪他們,因爲聶老說的這個醫案,療效實在是太過顯著,可以用駭人聽聞來形容!
聶澤豐與周健意味深長對視一眼,心裏同時閃過一個念頭:“看樣子,我們那天的反應,與這班下屬相比,還不算是太丢臉了!”
鄭翼晨還算厚道,沒有把自己用五天時間,治療好李麗珊斷骨這個醫案說出來,要不然的話,恐怕在場也沒有幾個人能保持正常理智!
有聶老錦上添花,台下的醫生們,終于确定鄭翼晨所說的新療法,是行之有效的,經過最初的震驚與錯愕之後,個個面色狂喜,興奮的滿臉通紅,不知是誰大聲說了一句:“鄭老師,請你繼續上課!”
其他人紛紛開口聲援:“對對,我們要鄭老師給我們上課,快點教會我們這個新療法。”
聶老面露悻悻之色,十分不爽:“這班小兔崽子居然敢造反,還要趕我下台!”
當他看到聶澤豐和周健也是一臉幸災樂禍的笑容,用嘴型呼籲他下台之後,瞪了鄭翼晨一眼,沒好氣說道:“民意啊!聽到沒有?我隻好順從了。”說完背負雙手,回到自己的位置。
鄭翼晨看着那些醫生熱情的眼神,心裏也有些觸動,感受到他們對自己毫無保留的擁護,重新回到講台上,朗聲說道:“接下來,我會教大家,這兩種療法的練習方式與具體流程……”
這一大班醫生,個個都比鄭翼晨的年紀大,正襟危坐,聽得如癡如醉,教學氛圍十分濃烈。
有幾個人事科的工作人員,經過會議室的窗口,随意一望,看到這種景象,險些吓尿了,隻因這種奇景,簡直就是百年未見!
要知道醫學這個領域,不管是中醫還是西醫,最注重傳承,對輩分的講究十分嚴格。
好比聶澤豐和周健,他們身爲聶老的弟子,就算成了骨科的主任,名副其實的一二把手,論地位遠超過沒有半點實權的聶老,見到他老人家,還是隻有點頭哈腰的份。
所以,年輕醫生給老醫生講課,實屬罕見。
說是罕見,自然是因爲有些青出于藍的醫學奇才的特例。
但是,不管你都有天分,也要等到三十五歲以上,才有資格站上講台。
像鄭翼晨這種二十來歲,就能上台授課的人,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更何況,一般年紀輕的醫生給年老醫生授課,那些醫生在台下也隻是做個樣子,講究一個形式,并不會專心聽講,哪有可能像現在這樣,聽得津津有味,勤做筆記,一臉饑渴難耐的樣子?
這幾個人事科的員工中,剛好有一個員工,接手過鄭翼晨的聘用合同,由于他是近十年來,崗位改革之後唯一一個被聘用的合同工,因此這個人對鄭翼晨有着深刻的印象。他受到的打擊最大,透過玻璃窗,望着台上意氣風發的鄭翼晨,喃喃自語道:“都說臨時工牛逼,我今天算是開眼長見識了!”鄭翼晨播放完最後一張PPT後,咽了口口水潤一下發幹的喉嚨,大聲說道:“好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接下來我要開始布置作業,大家回家之後要按照我剛才傳授的方法練針,用毫針紮白蘿蔔或者肥皂,練習指力,下個星期,我要檢驗成果,不過關的人,我會毫不留情地進行處罰!”
他對聶澤豐和周健眨眨眼睛,咧嘴一笑:“就算是兩個主任,我也會一視同仁,你們如果過不了關,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他這句玩笑話,登時逗樂了所有的人,一個個嘻嘻哈哈大笑起來,就連被當衆調侃的當事人,也是忍俊不禁,搖頭苦笑。
鄭翼晨收拾東西,正準備下台,突然有人振臂高呼道:“鄭老師,再多給我們講一點吧!”
“聽你上課,就像是醍醐灌頂一樣,那叫一個爽快!”
“是啊,我也是意猶未盡!”
其他人也是心有戚戚,出聲附和,眼巴巴望着鄭翼晨,在衆人懇切的目光下,鄭翼晨進退維谷,最後歎氣說道:“好吧!誰叫你們中醫基礎薄弱,我就再說一下理論知識。”
醫生們聽他妥協了,心裏樂開了懷,齊聲歡呼:“鄭老師,萬歲!”
“萬歲!”
聶老大搖其頭,一臉嗔怪:“往常這批人聽課,恨不得課程快點結束,現在倒好,好不容易下課了,居然還涎着臉求人拖課!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叫這個小子來授課,感覺好像是在打自己的臉,真疼!”
鄭翼晨順從民意,繼續講了半個鍾頭的中醫基礎理論,這才正式宣布下課。他剛說完下課,蓄勢待發的醫生們,憋足了一口氣,如同脫缰的野馬,一股腦飛奔而上。有一些帶着U盤的醫生,乖乖在旁拷貝他的講課視頻外,其他醫生,将鄭翼晨團團圍住了,七嘴八舌進行提問。
“老師,我有一個關于經絡的問題,想請教一下。”
“老師,刺絡拔罐的時候,用三棱針刺入皮肉的深度,有什麽講究?”
“老師,不如你給我紮一針,讓我感受一下你所說的針感,行嗎?”
“老師,我請你吃大餐,今晚我們慢慢詳談。”
群情洶湧,人人滿臉熱誠,眨巴着求知的眼眸,嘴上說個不停,口沫橫飛,不一會兒功夫,他的頭發上挂着點滴口水,就像是剛剛洗完了頭一樣。
由此可知,那些醫生熱情到了何種地步!
眼看那些醫生越來越過火,開始動起手腳,有的抱住鄭翼晨的大腿,有的扯住他的手臂,有的勾住他的脖子,有一些下手慢的,更是離譜,直接出指如鈎,勾住鄭翼晨的兩個鼻孔!
聶澤豐看到這個陣仗,暗暗皺眉,趕緊出聲維持現場秩序,鄭翼晨才得以恢複自由身。
聶老見脫困的鄭翼晨眼神驚恐,一副受驚過度的神情,對他搶盡風頭引起的不滿,登時煙消雲散,樂呵呵拍着他的肩膀,陰森一笑:“現在感受到我們科室員工的人情了吧?受驚了嗎?”
鄭翼晨苦着臉點點頭,心下暗道:“何止是受驚啊?看他們那架勢,很明顯是要讓我‘授精’啊!”
聶老又是一聲大笑,本想撫摸一下他的頭顱以示安慰,手伸出一半,硬生生扯回了。
要知道,鄭翼晨的頭上,可是挂着好幾十個醫生的唾液啊!這一場别開生面的講課,在衆醫生狂熱的擁護下,熱熱鬧鬧結束了,但是随之而來的後續發展,則引發了中心醫院内部的一場大地震!